北疆。
十二月的北疆,寒风如刀、呵气成霜、滴水成冰,苍穹之上,一道横贯天际的五色屏障流转不息,宛如凝固的极光,勾勒出巨大而瑰丽的弧线。对外界而言这是难得一见、不可多得的美景,然而对于戍守此地的炽北军来说,这却是需要用血肉和意志日夜守护的生命线,是隔绝魔族的天堑!
燕瑾威一行人抵达北疆军营后,立刻被引至军中主帐。帐内炭火熊熊,却无法驱散深入骨髓的冷意,但众人皆是修士,也能抵抗寒意的侵袭。
炽北军主将——肖将军,身形魁梧如山,身披甲胄,面容严肃而刚毅。
此刻主帐内,仅有沐冬、燕瑾威、阿梢及肖将军四人,其余的随行人员都已被妥善安置修整。
“自北疆天堑发生一动共鸣之日起,我军便为深入北原核心区域,全力筹备。”肖将军声如洪钟,粗粝的手指重重指点着身后悬挂的巨大北疆地图,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山川地貌与行进路线。
三人围拢在地图前,目光紧锁,凝神听着肖将军的讲解。
“从北疆大营至封印之处,需要穿过数道天险绝地,我军已派出精锐先遣部队,一路探路开道,每至一处险关要隘,便分兵驻扎,荡清周边魔族,务必确保封印者能够安全无虞地抵达北原深处!”
“先遣部队目前推进至何处?”沐冬目光锐利,紧锁地图问道。
“这里!”肖将军的手指落在地图中心偏北的一个标记点:
“我军主力已经控制了这片区域。封印者到达此地之前,绝对能保证他的安全。”他话锋一转,神色凝重:
“但最新军报显示,先遣部队在向更深处探索时,发现了一名独行的人族修士!”
肖将军的眉头深深皱起:
“此人境界深不可测,随身佩剑……正是传说中的神剑——诛邪!他并未与我军接触,孤身闯入了北原腹地。我军已紧急派遣了一支小队追踪其踪迹,只是……深入险境,至今尚未传回消息。”
神剑诛邪!
阿梢与沐冬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中了然——是他!
肖将军的手指在地图上迅速划过几个关键节点:
“这几处险关,皆有聚星境强者率队镇守!只待封印者准备就绪,便可即刻启程。届时,我炽北军主力将倾巢而出,于北疆各处佯动,制造声势,分散魔物注意力,为你们暗渡陈仓创造条件!”
“炽北军中,竟有如此之多的聚星境修士?”沐冬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赵将军坦然地摇了摇头,指着地图上的各个驻防点,逐一解释道:
“实不相瞒,驻守此地的聚星境高手,皆是从南方各地驰援而来:风谷由长风城两位修士驻守;绝崖之地由天山派的修士驻守;冰池由我军洛霞率领巡逻小队驻守;万魔渊由我军将领洪将军等人驻守。”
长风城、天山派……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在地图上跳动,阿梢站在巨大的地图前,看着那几个被圈出的要塞。他在北原长大,自然清楚北原的每一处山川险隘,他无需思索便知道镇守者的姓名。然而柳台城那地狱般的狼藉景象却骤然刺入脑海!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猛然攥紧,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七斋……如何应对?”阿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七斋之中,二斋斋主已失踪多年,剩余的二斋众人早已分崩离析,不足为惧;四斋斋主离开北原后也被伏诛;七斋斋主身亡之后,也未有人接替七斋之主的位置。
我们要应对的只有一斋斋主;三斋斋主幽影;五斋斋主墨煜;以及六斋斋主冥将,这四位斋主实力强大,但都是独身一人作战,我们人多势众,定能牵扯住他们的注意力。” 肖将军目光锐利,条理分明地剖析。
“只有?”阿梢冷笑一声,追问道:
“那域外魔君呢?”
闻言,肖将军顿了一下,环视了一下四周后开口。
“我们还接到了密报。” 肖将军声音沉稳,目光瞥向营帐门口:
“朔月阁的圣人和常青书院的院长先生也在幕后等待,二人联手,足以钳制域外魔君,绝不容其插手战局。”
肖将军说着,话音陡然转变:
“至于营帐之内,我们也有顶尖强者,足以压制几位斋主!”。话音刚落,营帐之外传来一股强大的灵力。
众人感知到了营帐外来人的强大,但是并没有攻击性,门帘被无形的力量掀开,一道渊渟岳峙的身影昂然踏入——
“林长老!”沐冬和阿梢一怔。天山派竟舍得让亚圣境的林博远亲林这北原绝地,要知道自林博远破亚圣境成为天山派长老之后,再没有出过天山派一步了。
“我是秘密前来,没有人其余人知晓。”林博远向众人微微颔首,视线在沐冬身上意味深长地停留了几息。沐冬心领神会,几不可察地轻轻颔首,明白对方必有要事需私下相商。
“所以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准备周全。”林博远看向阿梢,安慰道:
“阿梢,你只需心无旁骛,专注于封印,其他的交予我们。”
几人又议论了片刻,然后肖将军亲自护送燕瑾威和阿梢返回各自营帐休息,主帐之内唯余林博远与沐冬二人,气氛陡然变得凝肃而深邃。
阿梢回到营帐之后,被早已埋伏在侧的丁修渡和辛致一左一右“逮”了个正着。阔别已经重逢的喜悦驱散了北疆的寒意,三人一阵寒暄。
“肖将军说长风城和天山派都来人了。”阿梢轻声发问。
“嗯。”丁修渡点点头,继续道:
“云知水和尹茗,林桓安都来了,朔月阁的楚郁秋和柯北也来了。我们巡逻的时候和他们匆匆见过一面。”丁修渡想起故友异地重逢,却又不得不分别的场景,很是落寞,然而愁思很快一扫而空,他不愿自己的情绪影响到阿梢:
“其实我们也想加入先遣部队的,可惜我们不是炽北军将士,修为也未达聚星境,所以便不能入队。”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阿梢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几个名字的时候,还是不由得猛然一怔。
“那你们——”会跟着我一起去北原吗?阿梢欲言又止,并未将话说完,因为这问题的答案,他其实心知肚明。
“我们当然要跟你一起去北原。”丁修渡知道对方的言外之意,拍打着阿梢的肩膀:
“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我们都相信你,正因为相信,所以才会全力支持你。”
辛致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是的,阿梢,我和丁修渡有神兵在手,也能护你一程,助你一臂之力!”
阿梢垂眸,千言万语哽在胸中,最终只化作一片沉默,他不再言语,默默躺倒在床榻上,阖上了双眼。
丁修渡和辛致二人对视一眼,也未才开口劝说,想让他安稳地休息。
阿梢没有选择,自出生之日便被决定好的命运,无论他深处何方,仿佛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冥冥之中推动着他,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道路。
如若没有天赋,如若可以选择——他是否还会愿意承担起这样的宿命?阿梢没有答案。
夜深了,阿梢本以为自己会难以安眠,未曾想刚躺下便沉沉睡了过去,他做了一个梦,梦境异常温柔:梦中是妍慈记忆中祥和安宁的巫山,没有种族的沟壑,只有家人般的温情脉脉。他们并肩立于沙场,金戈铁马,只为平定西玄的烽烟,守护一个共同的信念而浴血——
“山河无恙、西玄永安!”
阿梢在梦中无意识地呢喃着这句话,直到晨光熹微,将他唤醒。
天高云淡,冬日暖阳从云层中透过,洒落在洁白的雪地之上,投射出耀眼的光芒。今日无风,是北疆罕见的晴好天气。营地之上,炽北军早已开始了晨操,呼喊声与兵刃划破空气的声音交织成一片肃杀之歌。
丁修渡与辛致已经习惯了炽北军的严苛作息,醒得很早,念及阿梢一路奔波的疲惫,二人并未打扰他,直至早操结束,才返回营帐唤他起床。
阿梢这一觉竟睡得格外安稳。他步出营帐,沐浴在澄澈的暖阳之下,仿佛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阴霾都被这光芒悄然驱散,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久违的轻快。他不由得仰起头,望向那片辽阔的晴空,望着五色的极光屏障,仿佛陷入了沉思。就在这时,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号令声,如同滚雷般席卷了整个军营,轰然撞入他的耳膜,也狠狠撞击在他的心上:
“以我之躯,铸边关铁壁!以我之血,换山河永固!护我北燕,守我家国,山河无恙!万世永安!”
那声音汇聚了万千将士的意志,磅礴如怒潮,在北疆广袤的苍穹之下激荡回旋。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信念与决绝的牺牲,重重地烙印在每一个战士的灵魂深处。
“山河无恙,西玄永安!”梦境中的那句号令也越发清晰,与炽北军将士的号令重合,在阿梢的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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