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绝处逢生

荆陵打小就有难以言说的直觉,因为说起出来有怪力乱神的味儿,而荆家从上到下都生性严谨,喜欢井然有序,四平八稳的生活。

所以,荆陵从来不说,靠着直觉无数次脱险,哪怕受伤颇重,好歹也能撑到进了不死医馆再躺平。

现在,荆陵的汗毛倒竖,直觉提醒四周全是危险,想忽视都难。

两名行刑手拿起链锤突然发动攻击,放在平时荆陵一个人对付都够呛,偏偏坐的轮椅又沉又笨重,根本躲不开。

“砰!”一声响,荆陵轮椅的靠背和右侧扶手被重锤砸碎,直奔面门而来。

尹燃险险避过长锤进攻,急着把荆陵拽离避开攻击。

两个重锤在长链的操控下一左一右,刚好能把他俩的脑袋砸成烂瓜。

荆陵大呼一声:“小心!”

只见尹燃抬右腿、绷脚尖,金鸡独立的瞬间人向后仰,拼命拖开轮椅。

“砰!”又一声响,两个重锤将尹燃的右脚砸得粉碎。

尹燃原地抬起上半身,双手勾住两条长链用力拽紧、顺势甩出去。

两名行刑手猝不及防地重心一偏,长链脱手,而另一端的重锤以极快的速度砸中他们的肩膀,惨叫声响彻大理寺狱。

“你的脚!”荆陵的瞳孔剧颤,怎么也想不到,尹燃会这样壮士断腕地自救和救人,“你……”

没事两个字根本说不出口,重锤上有狼牙刺,正深深地刺着尹燃的右脚。

“到处都是埋伏,还楞着干嘛?”尹燃怒骂,额头薄汗,“快跑!”

荆陵立刻吼回去:“就我这样怎么跑?”刚才一击都没能躲开,跑什么跑?

尹燃操起匕首向林禄刺去,不料被荆陵夺走了匕首,怒从心中起:“你干什么?”

“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荆陵扯了下嘴角,快、狠、准地划断林禄健全的手筋和脚筋,又在林禄声嘶力竭的喊叫中继续,“他的脏血不配浸染你的手。”

说完还不解恨,荆陵乱挥三拳,林禄鼻青脸肿,鼻血横流:“你给尹燃提鞋都不配,还伤他的脚!”

林禄口吐鲜血,还吐出两颗牙,恶鬼似的笑:“死到临头了,演什么惺惺相惜?”

荆陵回以老拳,正中林禄腹部。

林禄疼得一口气没提上来,晕死过去。

荆陵急着看尹燃受伤的右脚:“怎么样?站得住吗?能治吗?”

尹燃单手扶立柱用力搬开重锤,然后在荆陵的注视下,掰下右脚捧在手里。

荆陵再次惊成一只呆鹅:“你,你,你……”尹燃的右脚为什么没血?断开的部位为什么那么整齐?

不对,尹燃也是经过傀儡部件组装的?

尹燃笑得暖昧,再次低声重复:“给我上,让你看。”

荆陵忽然福至心灵地回应:“一言为定。”

尹燃手里的右脚掉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动:“你的爱好非同寻常。”

“尹大美人艳医双绝,不才仰慕久矣。”

尹燃眼睛一转,戏谑:“要不,我换个头?”

荆陵梗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鞭子,将握把绑在手上:“你推,我开路,准备好冲出去了吗?”

尹燃难得慌乱地装好右脚:“走!”

就像林禄说的,刑亭外有极为陌生的面孔,三三两两地快速聚拢而来,每个人脚边都有倒地不起的狱卒,包括不良人胡三。

更让他们担心的是,有人拿着狱卒的钥匙准备释放极恶的重囚。

“快,去那边!”

荆陵手中的鞭子挥得像狠毒的游蛇,尹燃推着轮椅配合,两人时进时退,时转时停,鞭子声、哀嚎声和物体掉落的声音此起彼伏。

荆陵拼尽全力挥鞭,尹燃躲闪、推轮椅捡钥匙,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架不住傀儡戏团人多。

半个时辰后,荆陵筋疲力尽再也挥不动鞭子,尹燃的右脚掉在一旁,两人脸上身上满是细线似的血迹,望着保持距离的包围圈,知道陷入绝境。

荆陵气喘吁吁地扭头,既遗憾又带着些许期望:“无福消受美人恩,唉……”

尹燃虽然喘得厉害,但始终优雅调侃:“枉我垂涎这么久,可惜了。”

“我被你看光多少次,可惜什么?”

“除了伤口,哪儿都没碰过……”

两人非常默契地说着颜色段子,靠眼神示意,包围圈越收越紧。

千钧一发!

尹燃高喊:“甘草!”

小门童甘草出人意料地从天而降,被尹燃高举的双手抱住,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荆陵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连人带轮椅急速转圈,火焰从甘草的左手宽袖中喷出,快速旋转一周。

活人火圈瞬间完成。

在地上打滚的人群发出最凄厉的惨叫声、哀嚎声充诉大理寺狱,布料和皮肉烧焦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修罗地狱也不过如此。

把姗姗来迟的旅贲军吓了个瞠目结舌。

经过一番努力,火圈终于被灭。

令旅贲军泪奔的一幕赫然出现。

坐在轮椅上的荆陵和半蹲在地的尹燃紧紧相拥、护住最下面的甘草,蜷缩着的甘草抱紧了怀里那么多钥匙。

火圈外围燎到了他们,尹燃后背的衣服和头发都被燎得差不多了。

“快,荆少卿还活着!”

“尹郎中也活着,甘草也在!”

“傀儡戏团管事林禄在刑亭里,也是活的!”

“囚犯都在,无一人逃离!”

“太好了!”

……

大理寺狱通往刑部,刑部通往长乐宫的沿途,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尸体,有些是不良人,有些是巡夜的禁军,还有望火楼下的驻军……

长乐宫的北门外沿路,更是鲜血铺就……一直到御书房门前,死伤无数,有值夜的内侍、宫女、女官甚至官员。

受伤的梅尚书在内侍官的搀扶下,靠在宫中梁柱旁,脸色发白、呼吸急促。

应和帝大开皇恩,召来御医给梅尚书治伤问诊。

梅尚书惊魂未定地问:“大理寺狱怎么样?荆十三和尹燃怎么样?”

内侍官轻声回:“太子殿下的旅贲军已经赶过去了,想来很快就会有消息。”

这种时候,没消息也许才是最好的消息。

应和帝背负双手站在花窗前,像座精致的木雕。

内侍官额头细密的汗水都来不及擦掉,太吓人,太危险了。

傀儡戏团的林禄,与鸿胪寺的外国使团一起,策划出这场惊天夜袭。

幸亏梅尚书机敏、大理寺狱的人手精良,在离开时就向空中一连发了三道紧急烟火,城内九座望火楼巡值同时看到……

回到国都城准备祝寿的将军们带领各自军队,冲破夜禁,四处急驰镇压趁夜放火的乱民,扣住身上有油味的所有人……

一场构思缜密、堪称完美的月夜刺杀,牺牲了数百性命,终保得国都城平安。

替荆陵申辩、识破傀儡人偶的尹燃,居首功。

不仅如此,他们还在大理寺狱拼尽全力保住了狱中所有的钥匙,全灭傀儡戏团,阻止他们释放重囚。

……

浓墨似的夜空渐渐泛出白色,血腥又惊悚的夜晚终于过去。

全城各处的不良人和望火楼下的驻军,一起清扫各条路上的血迹、清理尸体并运走……

五更二点,国都城钟楼准时传出潮水似的钟鼓声,打开坊门的百姓们看到干净整洁的大小路段,觉得夜晚听到的马蹄声、厮杀声都是听错了。

太阳照常升起,照亮国都城的大街小巷。

三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离金光门,沿着官道急驰了半个时辰,径直进入槐树林。

小门童甘草打开了不死医馆的门,荆邑和梅尚书带着家仆,把昏迷的荆陵和昏睡的尹燃送入医房。

白发苍苍的老仆们应声而出,有条不紊地把两人安置好,治外伤的,喂水喂药的,擦洗更衣的,各忙各的,井然有序。

跟在一旁的大理寺狱医,悄悄给他俩把了脉,向梅尚书点头示意,就是脉相还那样,自己还是一样没办法,但脉相没变得更差已经是惊天好消息了。

荆邑根本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荆陵就没了呼吸。

梅尚书示意狱医退下,不错眼珠地盯着尹燃,陈弘济的关门弟子啊,自己拼了命也要守护好,可是……被守护的明明是自己。

谁也不知道他俩危重病人,怎么以一当百地与那么多人过招,怎么保住大理寺狱的钥匙,又是怎么让傀儡戏团的人都严重烧伤的?

更不敢相信的是,他们都还活着。

忽然,梅尚书注意到一直跟在尹燃身旁的小小门童甘草,慈祥地问:“你本名叫什么?还有其他家人吗?”

甘草的声音仍然很软糯,听得人心舒畅:“回梅尚书的话,我是门童甘草,阿耶阿娘阿祖阿奶都病死了,兄弟姐妹有卖掉的,也有饿死的,只活了我一个。”

“我在路边饿得要死,有手指过来探我的鼻息,我就啊呜一口咬住了不松手。”

“尹燃被我咬得可疼了,手指上现在还有浅浅的印子,您看。”说完,就拉着尹燃的手指来证明,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哦……”梅尚书和荆邑对尹燃又增加一分敬意。

甘草小心翼翼地把尹燃的手摆好,在他俩面前煮好茶,恭敬地奉上:“请用,这是医馆里的好茶。”

梅尚书轻啜一口,正是陈弘济最喜欢的清茶,差点老泪纵横,那可是救了半个国都城的人啊。

荆邑注视着难得失常的梅尚书,盯着白盏清茶发了好一阵的呆,忽然斩钉截铁地开口:“梅尚书,如果尹燃敲登闻鼓,您会不会拦?”

梅尚书一抹脸:“如果陛下不理,我和他一起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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