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使命

“致我早已离别的哥哥,

我能看见你内心的迷茫和无拘无束,

我喜欢回忆起曾经在一起的美丽故事,

即使这段关系因各自使命而被迫诞生,

也请让我咽下我的使命。”

可可欠再没听到身后的任何杂音,彷佛世界上没有生物存活,海面平静无波,天空没有任何装饰,却显得异常沉闷,两人急促的脚步让信天翁的羽毛随着泛起的阵阵涟漪移动,栩栩如生的信天翁建筑仍旧面朝天空,可可欠不敢停下脚步,他没有空闲时间回头查看追兵的情况,也没有多余的体力思考两人应该逃离向何方,又有哪里可以容纳他们。

此时脑中女声的歌声再度响起,给寂静的世界添上专属于可可欠的杂乱,他紧紧握住阿大的手,对方的手一如第一次见面时的冰冷,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阿大离开,他只能发觉自己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和逐渐血腥味的呼吸。

“别掉队,愚人。”

还没来得及反应,可可欠便感觉到像是有什么细长的冰冷物体缠绕上他握住阿大的手,像是一条慢慢悠悠的小蛇攀上了他的肌肤,随着一声分外清晰的鲸鱼鸣叫声遮盖过女声的回响,一股不容反抗的拉力将他往后拖,仅眨眼之间,眼前的景色成为陌生的石头墙壁,缝隙之间藏满了暗色的苔藓和水草,时不时还能看见在小幅度摇动的神秘植物,似乎是注意到了可可欠的视线,生物像眨眼般的折叠身子又复原,下一秒消失在缝隙间。

还来不及反应,海水上涌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是拍浪者们现身的信号,他想要去再次抓住阿大的手,又下意识回想起那句善意提醒,可可欠可以很确定那绝不是阿大会说出来的话,但很快这个念头被脑海中的女声打消。

“不要犹豫,我的孩子,他将永远与你同在,我在——”

“可可欠哥哥!快跑!”阿大冰冷的手拉住可可欠的衣角,花费了几秒反应过后可可欠转身跟着阿大跑向深处,同时建筑开始大幅度摇晃,像是石头形成的信天翁终于获得了生命,开始挣脱缠住翅膀的藤蔓,要振翅飞向天空。

建筑内部被黑暗全部吞噬,像是设计师打一开始就不觉得会有人进入深处,内部没有任何能提供光线的工具,视线逐渐与周围混为一体,直到再也感知不到前方,彻底丢失眼前视线,无法分辨出自己的所在之地,他们只能不断地往前跑,即使不确定拍浪者是不是跟了上来,想要飞翔天空的信天翁是否不再被海洋困在能够倒映出自己身姿的海面上。

可可欠听到了海洋咆哮的声音,海浪们被指挥着不断冲击着可怜的信天翁,两人被无声的驱使着向着未知前进,直到踏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可可欠不知为何抬头,凝望着一片黑暗,似乎从中听见了谁断断续续的吟唱声,伴随着富有节奏的钟表滴答声,自成年起便时不时出现在脑中的旋律,上次出现是在——

“……登船。”可可欠说道。

银白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突如其来的猛烈光线让可可欠伸手遮盖住双眼,但酸痛感久久不散,他揉揉自己的眼睛,阿大的轻声细语从耳边出现。“可可欠哥哥?这里的小湖泊好像浮不起船耶,但是阿大可以帮可可欠哥哥叠小纸船!船长交过阿大很多种折法!”

可可欠低下头,一只手作用棚子遮盖住光线,另一只手摸摸阿大的头,他的右侧刘海上有一只精致的发卡,上面带着一只生物,可可欠还记得这是不知告诉过自己的远古危险生物——沧龙,他无视发卡的内容,问:“嗯。有哪里痛吗?”可可欠的眼前在不断浮现着那锋利的海浪,斩断物体的场景。

阿大歪头,露出纯真的笑容,向着可可欠哥哥伸出双手,说:“没有!阿大非常健康,没有一点伤痕,船员不会向任何乘客说谎!这是船长给阿大的船员基本守则第八条。”沧龙的发卡在光线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让可可欠禁不住闭上眼,像是意识到可可欠哥哥的困境,阿大凑近了点,正好挡住沧龙的光线。

“可可欠哥哥喜欢阿大的小发卡吗?”阿大说:“好像突然就有一天出现在阿大的头发上了,船长告诉阿大这是别人送给阿大的。”

现在光线似乎没有那么刺眼,可可欠放下手,去戳戳发卡,说:“可爱。快走,离开这。”

建筑内风平浪静,可可欠快速观察了四周的环境,他们正处于圆柱的最底部,前方是一个水坑,水面平静如镜,可以清晰看到底部的墨绿色的印记,扭曲且抽象的墨绿色痕迹汇集成一艘机械大船,可可欠不记得在哪里听到过机械大船的传说。大船在光的折射下显得光怪离奇,周围是由石头们叠加起来的类似烟囱的形状,墙壁不规则的装饰着紫水晶和羽毛雕塑,沿着墙壁螺旋向上的只有一条小路,像是故意放置在此处,而小路是从水坑底延伸出来,奇怪的是,从底部向上看可以看到明朗的光线,却看不清上方小路的布局,小路边上有散发着亮光的悬空灯火,可可欠怀疑那是路灯,看着面前蹲下来,用手去搅动水的阿大,可可欠有一瞬间想过不如一辈子躲在这里。

“走,阿大。”

阿大立刻站起来,小跑到可可欠哥哥身边,可可欠哥哥主动牵住他的手,阿大回应道:“好!”

两人将远处蓝色的凸起当做此次逃脱路线的第一个目标,刚开始并没有值得注意的地方,直到他们走到了道路的三分之一处。

也或许是为了让气氛变得松散一点,不要再仅仅拘泥于逃亡的紧张,在可可欠第三次转头确认身后没有追兵,底部的小水滩没有增长的意图,并且完全没有想起那个类似船的印记的熟悉感从何而来,随着不知道第几次观测四周,像是如果手边有图纸,可可欠会把所有看到的画下来,当然他有这样做的能力,阿大歪歪头,动了一下小脑瓜子,翻阅了脑子里的船长日记,随后按照教程路程最平易近人的笑容,快速组织语言,戳戳可可欠哥哥的手臂。

“您好客人!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阿大都可以帮你解决!心理问题也可以!”

可可欠哥哥看向阿大,那双大眼睛写满了“快问我,我很可靠”,虽然想告诉对方就算不摆出这样的笑容,他还是一样的可爱又愿意让人亲近,很可惜以可可欠的口才说不出这样的话,于是他说:“嗯,聊天?”

“好的!可可欠哥哥不要怕,阿大会一起看着有没有危险的!”

两人聊着许多话题,上到天文,下到船员心得,甚至还有专属于阿大和船长之间的乘客秘密八卦,不过在可可欠知道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两个人的秘密。

“鹿火?”

“是的,船长鹿火先生他是楠先生的亲弟弟,虽然阿大不太信,不过船长的话阿大都会无条件相信,还有据说楠先生的父亲很喜欢可可欠哥哥的画作。”

“我?”可可欠依稀回顾着之前为了吃饭低价卖出去的很多自己都不明所以的画作,略带疑惑的脑补了一番对方的肖像,最后揉捏出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阿大呢?”

“阿大没见过可可欠哥哥的画,但是很喜欢可可欠哥哥和瑞普斯克女士联手的时候可可欠哥哥画的牌。”阿大又说:“有些乘客们还说过不知小姐的事,这么说关于不知小姐的传闻有很多。”

“事?”

“好像是说不知小姐家的追随者还有王国的传说,比如说和海怪联手推翻了无尽——”

“鉴定完毕。完全野史。并不可信。”正经倒像是机器人读出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可欠率先回头。

那是一直手臂,皮肤像是泡在海里直到腐烂的颜色,手掌上部是一只眼睛,苍白的瞳孔宛如混沌的珠子,似乎他之前不是这个颜色,而下部是那张和两人对话的嘴巴,似乎是看到可可欠转过身,嘴巴主动从左边溜走,给右边划来的另一只眼睛让路,然后两只眼眯成缝,告诉对方自己的善意。

目睹一切之后,可可欠当即决定快速跑向冰块,也正是此时,阿大快人一步,一脚把那生物踢飞,这才看清它的全貌,是拍浪者,只有一半身体的拍浪者,腰部美丽的横切面挂着淅淅沥沥的水滴,所有五官游离在正确的位置,似乎在一瞬间,手掌上的一只眼睛跑到了胸部的位置,很快拍浪者入水的清脆声音传来,两人眼神对视了一秒,阿大伸出手,可可欠哥哥拉住他的手向着并快跑。

“玩捉迷藏?”拍浪者说:“马上再见。”

两人把拍浪者的声音弃之脑后,可可欠脑中清晰却诡异的女声再次传来,似乎是在教唆他投入海洋的怀抱。

“你还和以前一样希望有人来拯救你吗?

用锁链与爱将你束缚,不断坠落,

去看清黑暗且没有终点的灿烂,

告诉我,你的归宿,是那片葬身的海洋。”

歌声逐渐包裹可可欠所有的观感,让他暂时感受不到周围的变化,似乎自己不存在于这个空间,直到冰冷刺骨的感觉袭来,踩水的声音和尖利刺耳的小提琴音出现,伴随着童声的吟唱,愚人直到这个时候他该回头了。

他看清了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巨大冰块,它完完全全堵住了去路,然而同时它却在温暖的歌声中逐渐融化,散发着冷气的烟雾似乎是催它消失的燃料,身后是另一位的唱歌,不知什么时候松得手,舒缓的童声从他的喉咙里缓缓飘出,像是天使的赐福,又像是引领前方的圣歌,似乎是要把灵魂唱尽,将温柔的阳光代替,彷佛那这个空间只剩下飘渺的歌声,细腻流畅的转音令人沉醉其中,直到他停下歌唱,直勾勾地看着你,又或许是已蔓延到他脚底的海岸线在提醒你的意识。

“可可欠哥哥?”

“……跑!”

可可欠上前一步,拉住阿大,将他往前带,与此同时,从海线掀起的巨大海浪连起一旁深渊中涌起的海浪,半截的拍浪者像是蜘蛛般黏在海浪上,用自己的双臂爬行在光滑的水面上,一只眼睛正待在对着两人的头顶上。

“找到你们。回家交差。”拍浪者指指两人,海水像是接收到了指令,逐渐在它的手指上汇聚。

阿大正按照着可可欠哥哥的指示往前跑着,脚下的道路又开始晃动,像是在暗示威胁的来临,有好几次差点摔跤。拍浪者像是上帝般的看着两人奔跑的轨迹,先是打算抓住先一步摔倒的可可欠,直到接近他时被石头糊了一只眼睛,可可欠强忍着头疼,用力将小石头砸向对方。

拍浪者没有吱声,转身回到了水中,下一秒出现在阿大的面前,而可可欠的身边是有水凝聚成的权杖,它正蓄势待发,似乎是要让这条道路一刀两断,更像是它的目标只有阿大。

“——像是从前那样!”她叫嚣着:“不要呼唤他的名字!哪怕是你的内心!”

瞬间的寂静过后,可可欠半张嘴,呆滞着看向水面,全然不顾权杖的嚣张。

水中突然响起闷闷的响铃声,钟表的滴答声也响起,时间似乎放缓了起来,其余人不知觉把目光投向水里。

不明出处且携带着各式紫水晶的黑袍人从水中漫步而来,向着两人的方向前进,他们的脸部被兜帽的阴影全部遮盖,不过身上的紫水晶熠熠生辉,或是耳饰,或是衣服上的装饰,或是打造成的镣铐,亦或是义肢。

黑袍人的队伍排列整齐,像是训练有序,更像是刻在脑中的规矩,无声的队伍从水中浮现,在道路底部绵延而上,无视路上存在的一切,无风飘扬的旗帜整齐的穿插在黑袍人当中,其中最引人注目还是紫色与黑色夹杂的轿子,像是谁人的花轿,不过大部分的红色被代替成了紫色,随处装饰着紫水晶,向着队伍深处望去,花轿在队伍中摇摇晃晃,每五排都会出现一座。

阿大回头,余光瞥见浩荡的队伍,自言自语道:“这是——”

“是搁浅者。可消失的。水晶海怪。”拍浪者自言自语,像是在提醒自己,随后将手中海水凝结成的手柄直接掷向领头的黑袍人,手柄穿入它的身体,可不见手柄的出现。

拍浪者啧了一声,挥手让海水加速积累上升,可可欠没有空搭理它们,立刻起身往前跑,拉住阿大继续沿着路往上走,只要再过两圈就是间隔的冰块。

“好久不见。不好对付。”拍浪者喋喋不休的说:“自称守护。可笑至极。”

墙壁还在不断晃动,蛰伏在石头上的树根不断繁衍生长,铺满每一处缝隙与石头,危险与恐惧的空气蔓延在这窄小的空间内,水面波涛汹涌的声音越来越靠近,似乎要覆盖所有他所能听到的声音,与此同时,脑中的女声在逐步与水声争锋,她在哭泣,在诉求,在呼唤,可不见她语气中的半分低声下气。

这次锋利的海浪直直的劈中了可可欠牵着阿大的手,但他居然没有感受到痛感,甚至没有感受到手臂的消失,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的飞溅,它们轻盈的滴落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温暖的感受。巨大的冲力让可可欠被海浪打在墙上,随后掉落路上,他伸出手摸了一把额头的猩红,看着竟有点恍惚,片刻之后,可可欠转头,看向身后呆滞的阿大,他的背后是前进的队伍和急速上升的海面,紫水晶折射光线让水变得稍显紫色。可可欠哥哥伸出手,一手抱住阿大,可这次再也没有瑞普斯克女士的保护。

“可可欠哥哥……?”阿大用颤抖的声音询问可靠的可可欠哥哥。

“和预言,一样。”可可欠哥哥说:“快走,海怪来。”

“可——”

阿大话还没说完,可可欠哥哥已经再次拉住他要往前走,他的速度已经慢了许多,阿大知道可可欠哥哥累了,他本就不擅长体力活动,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船长的日记本里看到这一条,阿大微微歪头,只有上半身的拍浪者用审判的目光看向自己,随后伸出指头直指自己,于是那海水涌起化作龙王鲸,向着他们冲来,于是阿大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把可可欠哥哥扑到,他坚信龙王鲸不会伤害自己。

“你将永远歌唱不了那乐章,找不到出路,寻不到方向。”

可可欠无法再去分离行动与脑中的女声,身后莫名的重量让自己重心前移,可他已经无力再去反馈任何一条袭来的信息。

搁浅者的行军走过他们身边,沉默的队伍遮盖住可可欠的身姿,用深不见底的黑暗消去他在拍浪者视线中的存在,或许是看见情况不妙,龙王鲸在半路途分裂,划分成多条枝桠,清澈的水倒映着紫水晶的熠熠生辉。

不甘示弱的平静海水又分离出三股粗壮的脖颈,蛇颈龙的头在顶端显性,正如所有家族的古书所言:抬头的水蛇颈龙,是拍浪者的象征。它白色的瞳孔像是失去了灵魂,却像是君主般严肃地凝视着芸芸众生,墙壁上的树根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召唤,纷纷探出身子,向着沧龙进发,慢慢缠绕住它的脖子,像是在为它加冕,又像是以它为生。

蛇颈龙没有拒绝,它似乎是在等待着被树根尽数附着,却又在下一秒向着他的目标冲去,四周的树根没有离开墙壁的怀抱,树根分化出一双双海水形成的多指手,充满着**的向黑袍人伸出手,视线依稀可以看到掩藏在阴影之下的锯齿和眼睛,从穹顶如细雨般密集的锋利羽毛降临,一声沙哑的怒吼下,四周的气温开始骤降。

九个指头的手穿过搁浅者,穿过可可欠,直直抓住阿大,将他带出队伍中,又将他高高托起,它明白搁浅者只会保护他们所想保护的人,将他们掩藏在行军中,隐藏在黑袍之下。

“别走……”可可欠微微睁开眼睛,他的视线中是紫色与黑色交织的天空,无数朦胧的记忆与瑞普斯克女士的预言,还有被神秘人带走的阿大,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悄悄告诉他:“保护他,亲爱的。”

“……保护,他?”

“这是你的职责所在。”

“不……不是那样的……”可可欠说:“保护——”

随着可可欠的话语,搁浅者的队伍停下脚步,整齐地看向拍浪者和蛇颈龙,轿子上的装饰无风摇动,像是在等待下一步的命令,或许下一秒它们就将成为猛兽一口吞下目标,它们想要炫耀自己的实力与威风,挥洒自己的**,释放着诱惑和虚假的承诺。

脑中的女声逐渐被低沉的代替,背叛者指引着命运的道路。

可可欠抬起手,伸向阿大,道:“抓住他!现在。”

同样从水中窜出的巨大机械扼住了蛇颈龙的脖颈,精妙的技艺让机械看起来宏伟且不和谐,崭新又复杂的金属装置赋予了它无可抵挡的气势,身上关键处的紫色水晶一眼便可以看出拥有者是谁。

周遭的手分分转移目标撕扯着机械的盔甲,此时从搁浅者的轿子跑出森森白骨,巨大的白骨不断掀起黑色的帘子,它们飘向高处,同时搁浅者也纷纷化作黑烟散去,拥护着白骨周围。想要阻止骨架的树根却被莫名出现的紫水晶囊括,固定在了原地。

白骨无视着所有的袭击,即使是海水的侵蚀,岩石的撞击还是树根的惩罚,依旧在一片黑雾缭绕中聚成了巨大的生物骨架,那是一只庞大的锯鳐,骨架挥舞着头上的锯子,随着紫色结晶的凝结,它将这把武器对着水造物横着劈了一道,蛇颈龙被瞬间打散,蓝色的血液附着在紫色的盔甲上,随后燃起火焰,火星掉在海面上,似乎是感受到灼烧的疼痛,它开始不断猛烈的冲撞着墙壁,而机械手臂一巴掌拍向拍浪者,躲避不及的拍浪者被压入海中。

被海水托起的阿大也随之坠下,即将落入海洋。

“不如不来。救世主你。给我等着。”拍浪者啧了一声,手心的眼睛转移到头顶,随后无视身上的伤痕与蓝色的血液,想要打散汇合在一起的白骨,顺路接住首领。拍浪者不会受到来自海洋的一切伤害,不过对方早已不是属于海洋的深海巨物,于是他再次冲出海面,海水涌起,突刺锯鳐,树根紧随其后,又在自己身上诞生出许多花朵,花朵们带着专属于自己的意识,挥舞着身上巨大的腕足,腕足的尖刺划破同伴的加护,引出绿色的液体,让清澈的海水染上绿色。

蛇颈龙再次从水中仰起头颅,带着微微透明的丝线,丝线通向天际,缠绕住水中的机械,沧龙先骨架一步衔起那位拍浪者就在蛇颈龙的头顶,它掀起巨浪,浇灌着受伤的花朵。锯鳐继续挥舞着锯子,搁浅者形成的黑雾开始随意攻击墙壁,大大小小的岩石不分对象攻击,拍浪者吞噬岩石,带领海水愤怒的情绪,而搁浅者吸收岩石,将它们转化为火焰。一时间专属于搁浅者的黑暗占领了空间的半壁,掀起的海壁占据了另一半,两者各不相下,各自举起武器,威胁着对方的要害,剑拔弩张,似乎下一秒就要擒住对方的死亡。

拍浪者微微低头,俯视着黑色幕布下的可可欠,

“到此为止,各位。”

一把巨大的剪刀横跨降临,劈开了骨架,蛇颈龙被拍浪者快速分解,而剪刀接住了阿大,海水回归平静,不过拍浪者还是没有躲过剪刀的攻击,他的身体再次被割开,他没有去看自己受伤的肢体,这是即使到了海洋中也恢复不了的伤口。海水包裹住拍浪者的手臂,他只好看向剪刀,毛骨悚然的感觉遍布全身,于是他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开始不断用自己学习的语言吐槽对方,拍浪者知道这些话那位听不懂。

不如就此结束?首领在那位手里,谁也不好插手。

拍浪者这么想,悄悄让自己归于海洋,最好回家揍一顿救世主。不过很可惜,海洋的叛徒——搁浅者并不会这么想。

“带回……”搁浅者只会破坏一切,探究一切,发展一切,去完成自己的目标,于是黑雾控制着可可欠站起来,面向箭头,随后蓄力往前跑,在边缘用力起跳,黑雾消散,搁浅者的排队再次从海中显现,不过这次不再踏着道路,而是由黑雾架起的桥梁。

可可欠指着剪刀,搁浅者的队伍静静守候在可可欠的身后,他们驾着轿子,破碎的白骨散落在轿子周围,机械手臂在他指向的方向慢慢现形,张开五指,像是要牢牢抓住眼前的目标,黑色的烟雾将自己当作绷带,将分崩离析的骨架强行捏合在一起,控制着机械手臂去捏碎剪刀。

拍浪者抓住自己掉落的手臂,扔出海面,扔向可可欠,小声说:“你这笨蛋。快点收手。情况不妙。”

但是晚了一步,机械手臂忽然快速靠近剪刀,一把握住剪刀,清脆的风铃声从搁浅者的身后响起,突兀的节奏杂乱无章,混沌无序,拍浪者想要阻止对方,可它的手臂在接近机械手臂的一瞬间快速蒸发成为水蒸气,风铃的声音越来越急促,甚至谁都没有注意在何时夹杂了水晶碰撞的声音,直到更加不和谐的吟唱声加入其中,通向上层的冰块开始慢慢融化,吟唱声呕哑嘲哳,剪刀逐渐破碎的吱呀声折磨着所有人的耳朵,五官更加敏感的拍浪者啧了一声,率先潜入海底,拍浪者看到首领已经醒来,他会结束这场闹剧,目的已经达到。

他从即将散架的剪刀柄上起身,沉默着看向身下的水面与搁浅者,鬼哭狼嚎的乐声让他略感到不快,他挑眉,在口袋里掏来掏去,拿出日记本。

“时代的陈旧规则依旧不会改变。”他翻开日记本,过目了几页,便向前一步,靠近机械手臂,随后便无声的在一声鲸鸣中化作粉尘,他露出最真挚的笑容,静默的看着桥梁的崩塌,搁浅者们出现裂纹,然后分崩离析,坠入海水,消失于透明的怀抱中。“回归曾经吧,海洋不会原谅你们。”

他指挥者树根捞起水中的可可欠,将他安稳地放在前进的道路上,在可可欠面前蹲下,等待着他醒来,睁开眼睛看着自己。

“此时四周静寂无声,但我依旧可以听到钟声到来。”

“……你。不是,阿大。”像是意识到什么,可可欠紧盯着面前那张熟悉容貌却陌生的神情,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挤出继续说道:“还我。”

“那可悲的事物能让你懂得什么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对,象征者。”他笑着,取下头发上的沧龙发夹,翻看可可欠之前还给阿大的日记本,身后的巨大冰块散发着异常的冰冷,可可欠似乎还听到了水滴声和生物们的窃窃私语,甚至能感受到周围树根上的花苞开始慢慢绽放出金色的花瓣,装饰每一节分叉的奇异面具移动着自己面向可可欠,他悠闲地翻过每一页,说道:“愚人,他一直在,我们都在。我们哪还有欠着的东西?你永远无法逃离命运,无法摆脱她的念想。”

可可欠没有回他,他的身体抢先一步向着对方冲去,左手握拳用力向着对方脸部打去,或许是他真的有特殊的能力,又或是可可欠本就下不去手,阿大纯洁天真的笑容面朝可可欠,他身后淡淡橘色的神秘人右手持着巨大的剪刀缓缓走来,左心口金花样式的巨大装饰随着她的靠近逐渐伸展开花朵下的藤蔓。

“不断模仿它的过去,

想要掌控命运中的死亡。

直到她的来临,

无尽之海的审判到来。”

他将日记本的内容展现给可可欠看,露出纯真的笑容,说:“愚人的审判,已经到来,海洋失去了它的一切,失去了它的生地,最终,一无所有。”

“用歌声祭奠早已死去的深海巨物。”

这是可可欠失去意识前在日记本上看到的唯一一行字,在此之后神秘人的剪刀瞬间横着在他的脖颈处合嘴,清脆的一声金属碰撞声发出,他没有感受到温度的瞬间消逝,没有突如其来的液体流出的恐惧感,只是那一瞬间,彷佛与大脑断开了接触,与世界断开了联系,脑子瞬间放空,用迷茫且无助的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最后直挺挺倒在了他的面前。

“不要……不要……石榴。”

可可欠听见了面前人轻轻的哭泣声,用着宛如孩童般稚嫩的声音,可可可欠无法得出是谁,现在他只能被动的接收信号。

“可可欠哥哥……”

冰冷的机械尾巴缠绕住可可欠的腰部,阿大双手握住可可欠哥哥的手,有水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而海水的波涛声逐渐靠近。

“您、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可是……可可欠哥哥!带可可欠哥哥走嘛,好不好?”

“根据规定。”雌雄莫辨的声音顿了一下,说:“您需要被——”

阿大倒下的身体遮盖住可可欠盲目的视线,剪刀的咔嚓声在空间内无线回响,墨绿色的海水淹没过两人的身体,可可欠没有浮起,他的目光锁定在随着海面上升浮起的阿大,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渐渐与海面融为一体,消失在模糊的边界中。

金色的花朵在海水中肆意生长,巨大的黑影在海下不断盘旋,似乎是在怀念什么,又或者是在寻找什么,随后更多的巨大黑影不断凭空出现,沿着四周徘徊,时不时发出空灵又巨大的鸣叫声,海水越积越多,将空间完全占满,花朵的藤蔓组成巨大的绿色剪刀,对着所有黑影一刀剪下,没有任何生物的悲鸣响起,平静的海水晃晃悠悠,断成两半的黑影若无其事的继续盘旋。建筑开始摇晃,墙壁上的小块碎石随着震动落下,金花快速占领出现的缝隙,像是要让金花被动开满墙壁,随后宛如谁人降临的鲜花大道,这段通往阳光的道路被金色的花朵覆盖,似乎是不满足于仅仅被水覆盖,金花们慢慢生长,慢慢衍生自己的枝蔓,随着建筑的角角落落,任何一个缝隙。

当他们遇到蓝色的花朵,便将他们吞噬,成为蓝色;当他们遇到红色的液体,便将他们成为自己的养料,成为红色;当他们遇到迷失的灵魂,便将它缠绕住,成为自己的同伴,成为金色,他们跟随着灵魂的脚步,伴随着高跟鞋的踢踏声,金花探索着王的方向,自会有人找到属于他的王。

“我的王,我终于找到你了呢。”楠站在她的身前。前面的女士头上带着精美的王冠,眯着眼目视前方,她端坐在王位上,面带忧愁与坚定,缓缓向着楠伸出双手,像是索取怀抱的小孩。

“告诉我……”楠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往前走,他留下一条红色的痕迹告诉来者他从何处而来,他似乎经历了很多,会是凶猛的海怪,还是可以批开海浪的怪物,难道是怪异的鲜活玩偶,又或者是行为麻痹又僵硬的植物?楠不想再去回忆,他现在已经到了自己的目的地,他所作所为的来源就在他的面前,他正一步步靠近,即使每一步走得越来越艰辛,越来越沉重,越来越难以前进,眼前越来越模糊,不过女士依旧清晰,他还可以看见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瞳孔中的,一片血红的男人。“告诉我……作为王的你,红绯……你喜欢,我吗?”

楠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无法跨出一步,他发觉自己失去了浑身的力量,模糊的脑子不再提醒他是否还在活着,他倒了下去,不过并没有撞到坚硬的地板,红色沾染到女士淡雅的裙摆,不知何时,她离开了王位,接住了他。

不知紧紧抱住楠,却说不出一个字,她只是张着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出什么,要怎么说出。

那要如何才能回复自己的爱意呢?

她蹲下,只是紧紧的抱住他,希望可以让他以更好的方式进入沉睡,直到泛滥的金花闯入大厅,王的侍者出现,几乎要缠满身体的绷带进入眼帘,不知微微抬头,侍者身后是她从未见识过的深海巨物,似乎是为了迎接谁的归来,谁的胜利,谁的陨灭,那深海巨物穿过侍者,带着深蓝色且柔软的身体和两对突出如兔耳的触角,碰触着天花板上随意放置着的乐器,与突如其来的人声合奏。

“海洋死于它的感情,

无尽之海将迎来新的主人,

带着象征王的巨物宣告您的到来,

我们将永远侍奉您,我的王。”

新诞生的王拿起侍者递给自己的剪刀,将怀中人剪开,这是一位王应该做的,也是不得不做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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