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求知

“感受痛苦驱使灵魂屠戮,

聆听慈悲化为雨露滋润,

见证天真粉碎善恶散布,

旁观愤怒劝导躯体固守,

谨记切勿诱导猛兽存活。”

深呼吸,深呼吸。

轻声告诉自己下一步行动。

是辅助,还是劝阻。是旁观,还是转身。

“不打算去救他?”盗怨主人用戏虐的的语气问,“我还以为你们的友谊坚不可摧呢,无聊。”她伸懒腰,温软尔雅的中式服装让她看起来只是一介过客。

楠只是默默远观阿大逐渐靠近那棵闪耀夺目的树。那棵因愿望实现而茁壮成长、自欺欺人的圣树。“我不会阻止他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呢,我只做自己需要做的事。”他说,“愚人圣树早已死在愚人灭绝的那天哦。”

“我要看到血流成河!”语气说变就变,想到什么便是什么,盗怨主人也很满意现在的状态,于是她点点头,迈开步子,裤腿上百褶随风晃动,宛如海浪翻涌。她落入海沟之中,掀起深海巨物之怒吼,深渊在此刻具象化,向“美满”发起袭击。“哈哈哈!冲击!向着远处!”盗怨主人站在虎鲨头顶,双手抱胸,高傲的俯视底部。

虎鲸大部分躯体与邮轮融为一体,僵硬的身体发出嘎吱的声音,却看起来倍感压迫,或许是双眼无神却异常庞大肿胀,或许是骨骼破碎却被木材替换,或许是声音刺耳却吞天遮日。阿大转身,看向步步紧逼的虎鲸,金光打在他背后,似乎希望已将他抛弃,又或是他将希望保护在身后。

你会后悔吧。

楠想起在这之前问阿大,不过小孩转过身只问他:“楠先生为什么要这么问阿大?”

两人的脚步一同停下,在这海峡之底,愚人圣树之前,海水之中,他们对视。楠回答道:“只是想问问哦,毕竟立刻实现愿望怎么看都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呢。”阿大反驳道:“阿大也想帮上忙。”阿大点点头,激动地说,“拍浪者们老实说愚人圣树的生长代表愿望的实现,这样大海就不会——”

楠不是很能听清阿大接下来说的话,因为涨潮的声音过于嘈杂,因为海水汹涌过于澎湃。流水穿过身躯,直直拍打在阿大身上,像是在驱使他步步往前。坚定的、小小的步伐干脆利落,可惜似乎水流过于急促,又像是在阻止。阿大把控不好力度,好几次都要摔倒。可是他没有停下脚步。

圣树近在眼前,熠熠生辉,生命力在枝桠延伸下挥洒向四周,即使四下无风,仿佛依旧听得清耳边沙沙作响。宛如温暖永不消逝,宛如欢乐永不消失,宛如伸出便能触及完美,得到无法想法的世界,圣树就这样不断散发光辉,不断生长,不断夺目。

“实现愿望……”楠又问道,“阿大有什么愿望吗?”

阿大摇摇头,稳住又一次将要摔倒的身体,然后回答道:“没有,阿大一直都很幸福。大家都很喜欢阿大,阿大也很喜欢大家,而且阿大的任务——啊,这个阿大不能说!楠先生可以换一个问!”

“阿大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愿望的呀?”

“船长给阿大的小本子上什么都有哦,但是不能给楠先生看,这个是秘密。船长和阿大说好的。”

看着小孩点点头,楠酝酿着又问道:“你这么确定要去往圣树呀?”

“嗯嗯!因为阿大可以帮助乘客们实现愿望,阿大可以的。”阿大脚步越来越沉重,可语气丝毫不减活泼。“如果阿大做不到的话,会伤心的。”

“谁?”楠若有所思地问,“跟随我们的乘客们?”

“乘客们只是迷失在大海怀抱里的海怪们,因为身体无法复生。海怪们都好可怜,但是阿大没有办法帮助他们。”阿大立刻回答,“阿大感觉很对不起海怪们,因为阿大可是——”

“大海的子嗣。”楠停下脚步,看着阿大背影艰难的越行越远,他平静的叙述道:“古籍说,大海的子嗣知晓大海的一切,以大海的情感为灵魂与身体诞生,为大海负担事务,管理大海的生物与平衡。慈爱、天真、忧虑、恐惧、好奇还有已死的勇敢,六个情感化为大海的子嗣,其余源源不断打算诞生的感情凝聚成王身侧的深海巨物。”

阿大没有回应,或许是海水湍急,让他听不见楠的声音。但最终阿大转过身,用纯洁无暇的看向楠先生,像是在等楠先生最后一个提问。

“你是怎么想的?”楠问,“我想听听。”

“阿大无所谓阿大会怎么样,阿大只需要听大海的话。只需要帮助大海完成每一个需求,这是阿大的存在。”愚人圣树散发出光芒,璀璨又温柔,似乎是母亲的怀抱,又像是亲切的回应,也许准确来说,这便是大海的期许。阿大一步步靠近,将手附在树干上。“大海是阿大的制造者,是阿大必须听从的……因为要摆脱痛苦,所以阿大要实现大家的愿望。”阿大闭上眼,低声道,“不断的重复,让大海感到伤心。”

圣树在阿大眼中璀璨耀眼,近乎要夺去目光与牵绊。它还在逐渐壮大,逐渐膨胀,逐渐靠近终点,逐渐接触命运。微弱的言语在光中溶解,声音与情感不知所踪,也许分散在海底之下,也许分解在洁白之中。

“只要能让大海安心就好,阿大是这么认为的。”

肆意生长的圣树,出乎意料的规模,荡魂摄魄的震动,还有撕心裂肺的呐喊。“给予我们结果!”数只手组成滔天墙壁向圣树袭来,**、求知、渴望构成手臂最牢固的链接。不存在的双唇释放出倾泻家的心声:“靠近圣树,抓住圣树,攫取未知的结论。”楠转身,对身后的怪物露出畅快的笑容。“等到你了,我们还有一笔帐没有算呢!”

第一声发泄不满,第二声宣告到来,第三声朗读誓言,第四声下达判决。第五下震动击碎峡壁,第六下震动落下躯体,第七下震动晃动海底。第八次嘶吼承受痛苦,第九次嘶吼倾倒伤痕。第十回爆炸落下帷幕。

海底不和谐震动,似乎有愤怒在酝酿,报怨一次又一次的侵扰。会是圣树剧烈生长的后遗症?当然不是,这是机械人的倾巢而出。那突如其来的、凝固的海水才是生长的伴生物——审判违反规则的无尽之海,不过它掠过机械人的**,擒住阿大,将他高高托起。深邃的海水让阿大呼吸不过来,就这样缓缓沉寂,在黑暗与静止中保持平衡。

当然,机械人们从不为了圣树而夺取,盲目与**的自由才是它们被囚禁于海底之下的唯一理由。

“在搞什么啊!睡个觉都不安稳!不知道我在想东西——怎么是你、啊?”从海底之下携机械人大群突破囚笼的盗怨主人还没发泄完便看到缓缓落下的阿大,像羽毛般飘忽,却比羽毛还要脆弱,比羽毛还要轻柔,仿佛如果无法紧握,下一刻便会消失。

机械人倾泻而出的怒吼还在耳边徘徊,首领的身影先一步远离,一把抓住即将沉入海底的、沾满了海水的羽毛。只是把阿大带出突然袭来的无尽之海并不费力,盗怨主人也是第一次看到无尽之海所操控的海中海,不过她没有多停留,而是将阿大带到海峡上。“原来会溺水的吗?”盗怨主人盘腿坐下,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干脆支起左腿,然后好奇的打量阿大。“明明就看起来比我小吧。”她鼓起嘴,又戳戳阿大的脸颊。

“那边打得不可开交哦,罪魁祸首在这里倒是悠闲呢。”楠漫步来到盗怨主人身后,好心的提醒道。

盗怨主人不屑地说:“每次拍浪者都会来,大家都习惯了,而且机械人没有我也可以。你怎么上来的?”“正常的走上来呀,我可没有海怪神力。”楠慢慢靠近,来到盗怨主人身侧,问,“你想做什么?”

“我?”盗怨主人不爽的看向楠,喃喃道,“现在不知道,马上就知道了。只是想救而已,要是刚刚你溺水我会看着你死。”她语气活泼,态度真诚,实在不像是开玩笑,但这样才是盗怨主人。“开始无聊了。喂,你还有其他胡思乱想乱七八糟的鬼点子吗?万一倾泻家也感兴趣呢?”

“不要这样称呼我的想法哦,我会生气的。不过这次都是倾泻家在主导,莫名的不爽呢。”楠看向在黑暗中蠕动挣扎的史莱姆状物,耸肩道,“不过事情不会就这么结束,对吧,阿大?”

阿大眨巴眼看向呼叫自己的楠先生,快速回答道:“阿大在这里。”

“居然醒了……还以为你死了。”盗怨主人略带不满地看着回答完后一直看向自己的阿大,又不甘心地问道,“问问你,还想着去碰那棵树?”

阿大先是抱住了盗怨主人,甜甜的说:“妹妹,抱抱……妹妹关心阿大,妹妹好,阿大喜欢妹妹。”他继续说,“阿大要去帮大海。然后再和妹妹——”

“没意思。”盗怨主人一把推开阿大,大叫道,“和你的大海过一辈子去吧!现在对你提不起兴趣。”

“妹妹生气了?”阿大无助的看向楠先生。盗怨主人就站在楠身后,不知道目光落在何处。楠耸肩,说道:“你不是还要继续实现愿望吗?想去就去吧,圣树可就要破海而出了。”阿大突然双眼发光,谢过楠先生后快速找到了下海峡的道路,随后再次靠近圣树。

也就是再次碰触的瞬间,愚人圣树瞬间攀升,向四周伸出容纳的枝条,开枝散叶令生物敬畏。圣树突破海面,愿望散向所有许愿者,光照耀大海,希望挥洒世间。

如果感觉到困,是不是因为愿望已经在被逐渐实现了?如果感觉到飘飘忽忽,是不是因为所需已经在逐渐消失?如果感觉不到存在,是不是因为自己能够做的已经完成?而大海再也不需要悲伤。

兴许是回答,圣树愈加壮大,唯一一片落下的荧光树叶卷住阿大的身躯,将他紧紧融入光芒。树枝蔓开,伸出邀请的枝桠,长向大海之外。

现在将思绪拉回眼前,盗怨主人与她的虎鲸早已突破层层光芒,直逼圣树。千层浪被躯体引起,冲刷树干与海怪。所有视线沐浴在圣光中,注意潜移默化中被吸引,一切的改变被映射在不同眼球上,诞生出不同言语和行为。

拍浪者自机械人出巢之刻便出现,阻扰暴行盲目冲出,即使危机不断,它们也从未放下过责任。“局势不妙,我们现在数量太少。我去突破,请各位做好准备。”救世主在机械人的缝隙中寻找机会,可惜**太杂、盲目太多,这位领袖暂时无法分辨出任何空隙。

万岁爷来到救世主身侧,它的手上在残留着机械人黑色的血液。“增援不够,愚人圣树,覆盖太大。”

“咱相信那位海怪会处理的。”造物主自信地回答道,“前任领袖可不会对这种事坐视不管。”虽然看上去游刃有余,不过紧皱的眉头微微泄露出一丝力不从心。“小妞给它取了什么名字来着……哦,老佛爷。”

救世主像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开始更加仔细观察战局。“请小心,左侧的机械人攻势更加激烈了。”

“很有干劲,那就给你曾经的老师露两手,小伙子?”

“鲸鱼冲击!呜呼!”盗怨主人骑在虎鲸头顶,肆无忌惮的指示庞然大物向所有她看见的方向横冲直撞,撞击声轰然,坠落声如雨,那是耳畔的赞扬;低吼声张扬,笑声如洪,那是齐鸣的美乐。海怪们的斗争不过是眼眶下无趣的闲余,只需要添加上特制的混乱,一些随心所欲的甜点,还有自得其乐的装饰。“冲呀!快吃掉那个要融化在树中的阿大!好耶!然后再把那棵树撞倒吧!呜啊——哪来的水刃?我的了,是谁想和我玩?”

水刃分解又在手中重聚,还换上了特质花纹,盗怨主人把玩小玩具,看向原主人——来势汹汹的拍浪者现领袖。盗怨主人饶有兴致地说:“好难得你来找我玩,哼哼。我可不喜欢你,你去死好了。”似乎比瞬间还要短,那把水刃立刻出现在对方胸口,可惜拍浪者本为大海的守卫,这位领袖化作水,成为水刃的一部分,又与水刃分离,让水刃猛朝盗怨主人飞去。

盗怨主人可看不得结果不符合心意,她轻轻弹飞水刃,又撅起嘴,稍微动动手指,让海水按照心意湍动、汇聚、成型、闪现,所有事物只会出现在她认为该出现的地方。如同时间被暂停,如同空间被冻结,水滴宛如星星,滞留在救世主头顶,盗怨主人小跳跳下虎鲸头顶,星星们跟随她宛如流星砸下,又在碰触的瞬间变换成锁链交织,贯穿拍浪者的身躯。或许是因为盗怨主人的洪水不同于大海,救世主无法脱身。

“就只是这样?一句话都不说,更讨厌你了。”盗怨主人一脚踹开救世主,随后稳稳接住落下的阿大,不屑道,“不过你说话我更讨厌。接下来去打扰其它拍浪者,感觉感觉会很有趣,嘻嘻。”

就这样?

救世主回忆起那位拍浪者在成为叛徒之前教育自己时留下的最多的评价。所有海怪都评价前任领袖无所不能,实力强悍,可惜不会教育别人,更不会背叛大海。它的华丽言辞似乎都为大海叙说,好心情与忠诚只为大海展现,至少在救世主这位现任首领的传授中,老佛爷没有任何好眼色,也没有对它的好印象,不过仍旧敬重。

犯过错至今还不承认的继承人从未得到一句赞扬也许是罪有应得,也许是能力不够。即使看不惯教育者的我行我素,也不会有怨言,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没有做错。

老佛爷甚至自由到没有完成对自己的教育便离开大海,一句话不解释,成为拍浪者的叛徒。这位大海忠实的跟随者、红玫瑰将军的得力干将、拍浪者最长在任首领,似乎对拍浪者留下一句“就这样?”于是离开了。

要证明自己已经成为了合格的继承人。救世主挣扎着,身体破开几道口子,严肃道:“非常抱歉,您不能靠近它们。我会将您留在这里,还有,请放开首领,作为机械人的代表,您应该明白您处于何种职位。”

“啊……听到就烦,好讨厌。你是,十六石榴也是,那些海怪都是,总是让我和其他人物保持距离……明明、就没打算好好对待我吧?”盗怨主人怒视救世主,然后一把扔掉阿大,俯视道,“我现在就要杀了你,然后再研究阿大对于这棵蠢树有什么重要性。我也是大海的子嗣哦,拍浪者。”灰色的瞳孔宛如被薄雾笼罩,没有高光的双眼看向狼狈的救世主,像是猎手想要玩弄猎物。

楠对小剧场没有任何兴趣,盗怨主人面对挣扎与破坏津津有味,拍浪者面对危机与困境毫无恐惧,仿佛希望正在它们身侧。他浅笑,似是对演出的认可,随后轻轻抓住向他伸出的橄榄枝,突破海面,领略愿望实现的天地。

海面翻涌,云朵消散,植被作响,动物齐鸣,建筑辉煌,阳光照耀,众人臣服,却唯独缺少深海巨物的迎接。大海不赐祝福,何来王的诞生,可不知的愿望是无法成为王不是吗?更何况,早在王掌握大海之时,大海已经不再重要。

靠近,再靠近一点,大胆的前进,直到与她近在咫尺,可以问出所有问题。生物悉悉索索能够忽视,衣角摩擦与闲言碎语能够忘却,站在她身侧,柔声和她说起过去的故事,说起内心的想法,说起未来。

即使语气略显疲惫,略显不自然,略显慈爱。即使表情温顺,表达儒雅,仪态轻柔。但这是能爱着自己,永远无条件将爱赋予自己,自己可以永远无条件爱着她的王。

你将用言语将情意倾述,你将用双手立于她身侧,你将用文字留下故事。你们的王国将长存,你会陪伴在她身边,一点点建立制度,你的目光会在她的身上,辅佐她工作,你恭迎她回归,你目视她演讲。或许你们无话不谈,从工作到闲事到未来。

现在,问出那一句话。

“不知……你——”看着她的眼睛,询问自己还想说出什么。只是微微一笑,露出了然的笑容,说:“没事,我的王。你的爱将属于我,我也会永远——”

就把这两个字暂时按下不表,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楠把目光放向更远处,淡淡说道:“真是不爽呢……虽然愿望已经被实现啦,我的王会永远在我身边,都是靠了倾泻家的**吧?完全把事态发展交给怪物,我只是在一旁默默参与呢。讨厌呢,没法把命运和走向把握住的感觉。”他冷笑,宣布道,“虚造我的母亲与家人欺骗我这件事,我可没有仁慈到就此结束哦。是呢,理由就是这么简单,我承认我当然很高兴我的愿望被实现啦,不过还是很不开心,让我们彻底把这件事解决吧。”逐渐远离国王与王国,靠近海峡,怪物还在不断蠕动扭曲,或是痛苦,或是兴奋。

眼看怪物躯体翻涌膨胀,像是热量与冲击力在体内不断交织翻滚,冲不破厚重的外壳,只好在内部发酵,几乎就差一步,怪物即将从内部瓦解。于是楠快步靠近海峡,他知道还差哪一步,怪物的痛苦与分裂便能尽情欣赏。

可,楠的生活从来不是一帆风顺,不过他从未习惯。

“到此为止。”只是从天而降的一击便彻底折断所有想法,老佛爷优雅利落扶着长矛起身,似乎本应还有一条粗壮且稍有长度的尾巴收尾,可惜现在只剩下一句话。“还是改不了拍浪者的习惯,疏于锻炼了。不过……”它看向几乎要被染成红色的楠,说,“让我先解决你。”

“拍浪者啊……你的尾巴呢?”或许是知道自己无法反抗,楠嘲讽道,“如果你的老伙计还在的话我已经没法说话了吧?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呢,不知的老师。”

“我们是一种人,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老佛爷说下最后一句话,“所以你不能继续行动下去,那便死亡。”目视前方,举起长矛,刺向目标。

长矛落下,重物落地声却在前方响起,眼前金叶闪烁,抵挡住致命一击,躯体柔弱,收纳声音,就连力道也融化其间。愚人圣树被拦腰切断,雄伟之物顺着光滑平整的切口轰然倒下,在跌落之后,是肆无忌惮的罪魁祸首——水花在她周遭层层叠叠,绚烂多姿,她狂妄的欣赏自己刚才华丽的下劈,甚至不屑于去看脚边满身伤痕来不及愈合的救世主。

“呀,老佛爷,你回来啦!找到我的星星了吗?”盗怨主人一看到老佛爷便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快速跑到它身侧。“看我送你的假发质量很好吧,现在还是那么蓬松有力。”她踮起脚尖,想用手碰触假发,不过身高不够,钩了几下便放弃,等待老佛爷的回答。

老佛爷只是看了眼兴奋的盗怨主人,遗憾地说道:“暂时没有,星星在很远的地方,我现在可达不到。”

“可是你答应过我,我让你出去,你给我星星。”盗怨主人紧紧盯着老佛爷,似乎随时准备将眼前海怪撕成碎片。她又问:“你骗我?”

老佛爷点点头,平淡地说:“是——这一招不错,快准狠,我差点没有接下来。不过小孩要听人说话才会有奖励。”老佛爷微微侧身,快速反应接下水刀,还不急不慢回应盗怨主人。“我可没说不带给你。”老佛爷从口袋里掏出五颜六色的星星贴纸,逗道,“去找你哥哥玩,小孩。”

小孩兴冲冲的拿过一包贴纸,目光怎么样也不肯离开星星们,她开心到什么话都没听到自顾自跑向圣树的方向,倒是还不忘给老佛爷留下一句评价。“你衣服好丑,换一件好不好。”

“无所谓。”

“你的衣服没我的好看,开心。”

老佛爷没有回答盗怨主人,她也不是很在意别人的回答,她只想着跑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将星星们挂起,随后独自欣赏。“黄色……蓝色……绿色?红色!紫色……橘色!”星星们整齐排列在已死圣树上,淡淡荧光仿佛星光黯淡,可是女孩欢喜的不得了。

色彩鲜艳,双眼里近乎只有星星的存在,隐隐约约的歌声被迫盗怨主人挤出出一点心思去看意外。失魂落魄的可可欠跪在愚人圣树前,陷入沉眠的阿大静静的睡在他身上,膝盖成为了安稳的枕头。

“……流转不息,寻求万顺应忆回响……铃起,叶响,阳升,水入天机,音归赐福……”

“你怎么在这里?”盗怨主人蹦跶着来到可可欠身前,蹲下,好奇的问,“愚人不是都没了——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选择当愚人了,那这棵树你不会还要收回去吧?我不会给你的。”见对方还在碎碎念,她又说,“今天我开心,就给你一颗星星当作我原谅你了。你喜欢什么颜色?”

“蓝色。”可可欠说道,“我将跟随在你身后……您将是我永远的——信仰。您、的——恩赐……”

“喂,你没事吧?”盗怨主人打了可可欠一巴掌,可惜对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并不存在……”可可欠垂头,他感受到海水在眼眶中翻滚,仿佛记忆与情感化为水,流淌在脸颊两侧。“我……是谁?”

“愚人。”盗怨主人一边回答,一边把蓝色星星贴在可可欠头发上,轻快地说,“信仰大海的种族,预知未来的恩赐,美好与稳定的将来。多厉害,能被大海所原谅,还拥有不会受伤的生活。”随后她拿出一颗与自己发色相近的星星贴在阿大脸上。

纠结、难过、快乐……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体内,一时间情感无法把握住躯体,任由稚嫩的思绪束手无策。“我……”

“愚人。”或许是看出了可可欠的犹豫,盗怨主人直接出言打断对方的犹豫,强硬道,“接受了过去那就好好当你的大海忠臣。现在,为了已死的深海巨物,为了奔涌不息的大海,为了愚人的记忆,歌唱吧!”大海的子嗣诞生于大海,便是大海的代言人,亦是大海本身。

下意识的发声,宛如灵魂的束缚,记忆的驱使。神经在被迫行动,过去在摆弄身体,张开嘴,唱出一句又一句歌。

我想让大海快乐,这是我的本分,我的职责。大海的子嗣想,为什么会感觉到伤心呢?

“情况不妙,但也足够。”目标再也无法动弹,拍浪者无视他,缓缓隐入海水中。“计划还在有序进行。”

拍浪者们总是不让我去想这些奇妙的念头。为什么呢?

我的孩子,这是你想达成的结局吗?

不……是的,我实现了所有人的愿望,轮回不会再继续。

真的吗?那为何,鲸鱼发出哀鸣,守护他珍视之人?

我——

“我可没让你走,停下。”

盗怨主人死死抓住这只鲸鱼——鱼鳍被薄薄轻纱代替,头顶生出电缆般的尾巴——不知为何身躯比原先小了十几倍。她可认识小鲸鱼,也知道小鲸鱼不可能挣脱她的力量——即使原来的体型也不能。鲸鱼在挣扎,可惜无论如何也无法向前,它已守护住失魂落魄之人,还想要拯救不远处将死之人,就连陆上不愿承认之人也想要抱在怀中。

即使本身不认可,即使生命即将消散,即使视线忽明忽暗,也要前进。身后任性的妹妹像要再使出一招阻拦自己,小鲸鱼没有多余的力量反抗,它只好更加努力向前。

“有什么好——啊!”

莫名的小浪让盗怨主人莫名失去平衡而摔倒,鲸鱼趁此契机逃离魔爪。盗怨主人气呼呼地看着鲸鱼游向远处,随后不服气地转身,她无所谓小鲸鱼会去向哪里,只想着是谁阻挠自己。

不会说话,无法言语,没有实体,情感缺失,温度为零,没有踪迹,永恒不朽,孤单不止。盗怨主人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大海,冷酷无情?不,她感受过海的温暖,就如同此刻环绕自己的清澈流水,像是有谁抱住自己。柔情蜜意?不,她基本没有单独遇上大海的时候,那些爱与温暖更多在其他的大海的子嗣周围,多数时候都是大海附身在各位造物中,借由他人之手接触自己。

盗怨主人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身后的空白与身上的感受,像是安慰,又像是阻拦。她只是呆楞着,若有所思地放空自己。眼前的鲸鱼卷起漫开的血色,飘飘忽忽游向海面,它的路径已经开始扭曲,似乎马上就要半路截断。盗怨主人不想再看,也不想继续沉默。

“你在抱我吗?”她认真的问。可是大海无法回答。“你一定很喜欢阿大他们吧。”她说,“我讨厌你。我该走了,你要是跟上来……”她酝酿措辞,她害怕说反话会显得严肃被当真,又害怕说真话会显得矫情被讨厌。她不喜欢动脑子,也不喜欢猜测,所以,她决定让害自己猜测的大海自己猜。

起身,向着回程的洞口离开。如果一句话不说的话,大海会猜测到自己的小情绪吗?盗怨主人还是不知道,不远处拍浪者和机械人难舍难分,身上的温暖褪去,她感到厌烦,她不会忍受情绪在内心无法表达。

“喂,回去了。”

即使不被待见,不被包围,可自己还是大海的子嗣,还是不可高攀的存在。一声呼号,就算机械人们多有不满也会回到黢黑的海底囚笼,哪怕大海早已没有实权,却还有忠心的束缚。

海底重返平静,愚人圣树断成两截静静躺在通往海底之下的洞口,拾起记忆的愚人凭借记忆唱起大海的子嗣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许只是被赋予的命运与责任,可愚人的眼中还有真正愚人的过往,脑中还有真正愚人的**,不过,现在这位愚人只是古老海怪的最后句号罢了。

“唱响你的预言,最后的愚人。”

“我的国度永远平静安详,

他们全力反抗不过只泛出血红。

万千意志与梦想深藏于心中,

撕破恶意的玩笑和闹剧的束缚。

当记忆与过往化作荆棘深入掌心,

你深知未来与伤痕将伴你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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