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国

“他说自己从来不属于任何一个王国,

他说那天雷雨大作,

大海的背叛者爬上陆地,

他说那日海啸来袭,

将王国沉入大海,

他说信仰者终将带着大海吞噬王国。”

“醒醒——醒醒——”船员甜甜的高喊声穿梭在过道里,要是在平常乘客们会从房间里出来,奖励小船员一颗糖果,可惜现在是凌晨三点,太阳还沉睡在海洋里,海面平静,就连海风都沉睡在海底不愿意起风打扰这艘载满了人的邮轮。小船员的高喊声回荡在走廊里,活泼的脚步声侵扰着每一位沉睡的乘客的耳朵,或许是看到没有人出门,他特意敲敲每个人的房门,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让乘客起床的台词。

“发生了什么事?”

“别叫了!这才几点?吵死了!”

“服务态度怎么那么差!小心我差评啊!”

小船员站在走廊的入口,叉腰满意的看着嘈杂的骂声和断断续续的开门声,把口袋里的本子和笔掏出,用笔在纸上打勾,自言自语道:“今日第一个工作,完成……打勾!”

“阿大醒了?你做什么呢?”楠先生的声音从阿大的身后传来,他像是刚刚起来,黑色的风衣还没有完全穿上,黑蓝色的流水头发被黑色的发绳从中间扎起,他半蹲下,微笑着问面前背对自己认真写东西的阿大。

阿大立刻把笔扔进了口袋里,然后转身,又把本子摊开给楠先生看,说:“是阿大的工作本!船长会把阿大今天要做的事全部写在本子上!”

“在早上叫乘客们起床……定时引导乘客去到指定旅馆……不要让乘客们被抓到?”楠一边亲身朗读着本子上的内容,一边穿外套,他注意到阿大在他朗读本子内容的时候双眼放光,像是在故意吸引楠的注意要他夸夸自己。楠穿好外套,直起身子,拍拍阿大的头,说:“超棒的船员,悄悄告诉你一楼还有人没醒,要去提醒他们吗?”阿大点点头,把本子放回口袋,对着楠先生道谢后立刻赶往了楼下。楠向着阿大挥挥手,随后转向走廊,看着众人的凝视说:“不知已经坐在等候室准备下船了。”

“如果是不知小姐的话……起来吧,儿,起床!”

“不知小姐总没错……没错。”

听到楠的话,大多数的乘客们都带着不情愿的表情收拾好自己出门,通过大门,和一旁倚着墙壁的楠打招呼,下楼去甲板,还有一些仍旧藏在房间里,犹豫着要不要出门。

“楠先生,可可欠大师怎么说的?”询问的声音从空旷的走廊里传出来,像是急切的需要第二份保险。“大师在食堂,现在跟上去或许能遇到他。”楠回到道。得到了回应的众人开始整理衣襟,一个接着一个出了大门,交头接耳着下楼走向食堂。楠看了看空旷的走廊,这才下楼,不自觉地感叹道:“效率挺高,要不我真的去干船员吧?”

阿大非常骄傲的走在去往食堂的路上,他已经完美完成了楠先生交给他的临时任务,并且一个个敲门询问有没有留下来的乘客,对于无人回应的走廊感到非常的赏心悦目,自信十足的收起小本子,带着满腔的快乐准备享受自己的早饭时间,船长告诉阿大,他特意给阿大留了阿大最喜欢喝的饮料。

于是阿大敲敲食堂的大门,说:“我进来啦——”随后用力推开一条小缝,空调的冷风直接扑到阿大的脸上,惹得阿大瑟瑟发抖,阿大立刻钻进食堂,一眼就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吃色拉的可可欠哥哥,他的对面还有阿大最喜欢吃的小馒头和船长答应过阿大的饮料。

“可可欠哥哥——!”阿大立刻叫着对方的名字,向可可欠哥哥跑去,可可欠听到阿大的声音也转过身,露出微笑,伸出双手接住飞扑而来的阿大,摸摸他的头,说:“嗯,幸苦,一起下船?”

“好!可可欠哥哥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走?”阿大被可可欠放回地面,很快就坐到了他的对面,吃着早饭,问道。“瑞普斯克女士提醒。”可可欠说:“慢点,瑞普斯克女士说太早。”阿大眨巴眼睛,放慢了速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可可欠哥哥聊天,即使对方的话语总是缺斤少两,但还是从做的梦到工作上的趣事再到船长给自己讲的童话故事,最后以不知小姐唱歌跑调这件事为句号。

两人并肩走在走廊上,可可欠把瑞普斯克女士递给阿大,阿大把本子拿给可可欠看,之后把手缩在外套袖子里,用袖子不断擦着瑞普斯克女士,似乎是希望把瑞普斯克女士擦得反光,又把擦亮的瑞普斯克女士举给可可欠哥哥看,得到可可欠哥哥的表扬之后继续擦拭着瑞普斯克女士,直到走到下船的地方,可可欠哥哥把本子还给了阿大,也接过阿大擦到可以反光的瑞普斯克女士,可可欠眯眼,似乎是从球里看到了本不应该看到的东西,立刻把瑞普斯克女士放回口袋里。

所有的乘客都聚在一起窃窃私语,乘客的中心是不知小姐和楠先生。像是有人发现了可可欠,人群中有人发话:“是可可欠大师!大师来了!”听到这句话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自动在可可欠面前往两边退出一条通往之间的道路,阿大眨眨眼,踮起脚和可可欠哥哥说悄悄说:“阿大先走了!”说罢立刻跑进人群,可可欠看着阿大跑入人群,过了一会才走进中央。

不知正坐在椅子上,面朝窗外,她淡黄色的长发被高高竖起,上面扎着一根显眼的黑色发带,今天没有穿华丽的礼裙,而是换了一套更加适合探索的衣服,身边是一个皮箱子,手上依旧拿着扇子。楠就站在不知身边,看到可可欠往这里走还挥挥手表示欢迎,一边把手上的巧克力递给不知,他还是穿着熟悉的衣装,外套还和阿大几乎是同款,可可欠忽视一旁笑意不减的楠,也向着窗外看去。

“小水晶球来了?”接过巧克力的不知说道:“阿大也过来吧,别躲在人群里了,告诉我,能下去了吗?”

“可是没到时间,阿大不能把乘客带去旅店。”软糯的声音从人群不知哪出传来,随后很快就被几个乘客拉了出来,阿大没有反抗,仍由乘客把自己拉到不知小姐身边,随后一把被可可欠哥哥抢到身前。

“这就是我们旅途的终点吗,小船员?”不知把巧克力拆开包装,掰开一块拿给阿大,说:“我可洗过手了,吃了没有细菌让你生病。”

阿大一口吃掉不知小姐的巧克力,甜甜的,很快就化在了嘴巴里,吃完后便说:“船长一大早和阿大说的,目的地到了,让阿大去叫醒所有的乘客。”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其他的船员呢?”

阿大盯着不知手里剩下的巧克力,说:“船长说不能告诉别人,不过阿大一定是船员。”于是不知看向阿大身后的可可欠,见可可欠一直看着外面,不知说:“行,拿着巧克力吃吧,不够找楠。”阿大点点头,吃着巧克力。不知皱着眉头看向外面,手上不自觉用力,像是要把扇子折断。

“看着不像我们的目的地,不是吗?”楠说。“但也没有太偏离,如果昨天晚上小水晶球看到的是真的。”不知再次看向可可欠,像是听到了不知的话,这次可可欠把目光放在了一脸幸福的吃着巧克力的阿大,她继续说:“那他今天可够忙的,要全程防止他出意外。”

“说这话不怕被阿大听到吗?”

“我们哪次秘密谈话他不知道,可他又不会告诉任何人。”不知说,似乎是回忆起那一次和楠谈话,发现隔墙有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阿大发誓阿大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她刚开始并不相信,当然事后证明阿大确实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在那个时间段的记忆被彻底改变。不知去问过可可欠,可他并不愿意深究,不知又想到就算她自己知道为什么也对于她要做的事毫无帮助,于是干脆不了了之。

回忆完毕,不知把注意回到眼前,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建筑,她看着窗外残破的城市,围绕着城市的围墙已经已经损毁了一半,只保留了背后和右侧的破败围墙,大块的建筑废墟掉落在地上,堆叠成小山,破烂的木制房子和石制房子映入眼帘,它们或是在墙上破了一个窟窿,或是屋顶坍塌,断成两截向内凹陷,碎裂的瓷器随处可见,或许深入城市只会发现更多,最远的地方是辉煌的城堡,钢筋水泥做的外墙看上去坚硬无比,金色的屋顶熠熠生辉,像是太阳一般闪耀着,而城堡整体毫无破损,像是最新建造的成果,被专人精心照料着,不同于普通民房,城堡的设计与民房的设计天差地别,城堡的浮雕和装饰更类似近代的设计,搭配着萧条的围墙看起来如此不和谐。

如果忽视像是扎根在房子周围的珊瑚,它们像是树枝一样,肆意的穿梭、生长在所有的空隙中,它们的体积庞大,几乎像是要利用空间撑破所有的房屋,七彩的珊瑚活活把房屋掩盖成配角的形象,像是房屋才是寄生于珊瑚的存在。不知不停在脑海中翻阅着家里的古书,不管是深海巨物的内容还是机械人的报告,即使关于是不眠之城的来源的资料也没有关于珊瑚城的任何资料。

“为什么有一种越来越近的感——”话还没说完,不知先一步从椅子上跳起,下一秒随着干脆玻璃碎裂声,窗外的珊瑚一头冲进内部随后静止不动,不知落到粗大的珊瑚的另一侧,同时玻璃碎片由于巨大的冲击波向着人群飞来,击中了不少乘客,红色的液体从中溅开,引起了巨大的骚动,乘客们开始四处逃窜,而珊瑚立刻肿大,从不同地方也冒出来了不同样式的巨大珊瑚,连续几次的震动让邮轮不知怎么破了一个打洞。

“我先下,快去救人,能救多少是多少。”不知的声音和金属碰撞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楠点点头,看了一眼可可欠,对方也心领神会,一手抓着阿大,把他扔出洞口,转身跟着楠老鹰捉小鸡般带走最靠近的乘客。

由于莽撞的珊瑚,不少被撞碎的肢体散落在各地,让人群更加混乱,它们身上的水螅体开始变长,用自己柔软的身子探索无处不在的□□,一旦被触摸,还来不及哀嚎,□□就像是被气化了一般,立刻消失不见,楠没有抓住刚刚消散的□□,随后转身立刻去找其他的乘客,而珊瑚的袭击没有停止,越来越多的巨大珊瑚充斥着邮轮,灵活穿隧其中的水螅体开始附着在空间上催生出新生的肢体,不断占据着变少的内部的空间。

“邮轮要被撕裂了!跑!”楠的声音被混杂惨叫声中。

在海面般的天空之下,不知和被她快速救下的乘客围成一团,而肆意生长的珊瑚几乎要占领邮轮,现在仰视这艘巨大的邮轮肯定不是恰当的时期,在不知身边围绕的、瑟瑟发抖的人群不敢抬头看着邮轮,或许是它已不成样子,或许是它即将被珊瑚的躯体完全遮盖,或许是它由于扭曲而发出的金属碰擦声过于刺耳。不知看着乘客们窃窃私语或是牙齿打颤,她抬头看着逐渐变小的洞口,海浪声在耳边响起,摩挲着手上的攀爬工具,眼看着珊瑚还在不断地膨胀,她准备去帮助其他人。“现在可以去旅馆了。”阿大在杂乱的声音中发话,他拿出小本子翻开,说:“时间正正好好!”

“保护乘客安全才是首要吧?”不知一边动手,一边说:“难道船长是教你如何让乘客们上天堂前台反应问题的?”

“船长的命令是不可以反抗的,这是唯一指令。”他收起本子,冰冷的声音在不知的耳边响起,他继续说:“阿大是根据这条指令延续下去的,不知小姐。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的,不是吗?您想在这艘船上得到的结局不正是现在的目标吗?”

不知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她听到潮水翻涌的声音,像是要淹没她,那汹涌的海水从一切可以流入的地方灌满她的身体,不许她继续行动,不许她继续说话,只是让冰冷的海水淹没她的存在。

“现在请跟着阿大的脚步,走到指定的旅馆。”他继续说,又笑出了声,像是黑夜中那只生存在人们恐惧中的怪物在低声嘲笑。

“……闭嘴,你不应该——”

“王国不会丢下它的子民,即使子民们毁灭了它。”他说:“该回家了,这是你旅途的所在,是你……终身逃不过的故乡,他来找你了,不知小姐。”

“你这个——”不知立刻转身,利用旋转加大刀刃刺去的力道,但是空间突然凝固,不知看见“老师”的身影出现在阿大本来站着的地方,纯黑色的瞳孔看着自己,嘴角还是永远也落不下去的、虚伪的笑容,用金属做的锋利头发反射着光线,用着不知最讨厌的声音说道:“乖孩子,用力杀了我?”

“混蛋!”一声咆哮,空间的桎梏瞬间消失,眼前不再是旧面孔,而是一副天真笑容的阿大,孩童般的他看着不知,等待着刀刃的袭击,随后世界归于静寂,不知似乎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的眼前开始模糊,呼吸开始急促,她觉得自己的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她似乎看见了自己做了不理智的事情。

“这会是你登上王座的开始,将肆意的恶魔与罪恶践踏。”不知看到“老师”拿着家谱,一个字一个字继续说道:“剥落幸福,撕下伪装,不知小姐。”

楠和可可欠是被水螅体扔出来的,就在两人发现洞口被压扁,船舱里一片漆黑时,可可欠口袋里发出了碧绿的光芒。

“这是……瑞普斯克女士?”楠问,又看向一脸紧张的可可欠,又说:“这副神色在你脸上可不多见。”

“……”可可欠没有说话,伸手捂住了楠的眼睛。楠也没有反抗,静等着可可欠还自己光明,暗数三秒之后,可可欠的手收了回去,眼前的风景变成残破的城堡。楠率先看向皱着眉低头看手掌心的可可欠,那里只有一颗黑绿色珍珠般大小的小珠子。“瑞普斯克女士不会再跟着我们旅行了。”他的语气十分严肃,像是知道发生了悲惨结局。楠思索了一下,问:“我给你做成项链带脖子上怎么样?”

“谢谢。”可可欠把珠子放进口袋里,皱着眉头说:“找他们。”

“我倒是觉得不用,就在面前被人们包围着……可可欠,我说,要不我们一起去?万一你要是做出了什么事,我还可以拦着。”

可可欠没有给楠和自己说话的时间,他冲向紧紧包围在一起的人群,或许是害怕在早上瑞普斯克女士告诉自己的场面,他扒开在周围看着现场的乘客,无视他们脸上或是惊恐或是欲言又止的表情,选择性错过他们对自己的叫唤,掠过空气中叫嚣着的铁锈味,最后他踩着不断四溢的猩红液体靠近人群的最中心,慢慢抱起睡倒在地上的阿大,他似乎睡得很沉很香,不愿意睁开眼看看是谁的温度传来,也不告诉可可欠怎样的温度才能让他醒来,于是干脆闭眼体会着冰冷的凉意,阿大随意的把双手垂下,大块的红色的染料装饰了他老旧的外套,可可欠让阿大的小脑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他伸出被红色沾染的双手,将阿大外套拉起,遮盖住他的全身。

“不知呢?”可可欠把自己的头垂在阿大的耳边,轻声说着,似乎是希望对方能感受到一些温度,最好是还能说句话,告诉自己的一个关于不好玩的恶作剧的答案。

“国王回到了梦境,

却迷失在子民编造的王国中,

王回到了深海的故乡,

用黑色的记忆与鲜红的生命

填补空缺的梦和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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