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假期转眼就过，临走时，陈美琪给他们带了一大堆东西，满满的，把整个后备箱都塞满了。

所有东西都是一式两份，小川和谢佳誉一人一份。

“再见阿姨。”

谢佳誉礼貌道别，车子缓缓启动。

祝小川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外，挥手跟陈美琪告别，直到车子开上了主道，看不到人影了，他才缩回来。

安安静静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黑长的睫毛垂落着，投下了一小片阴影。

谢佳誉没说话，随手放了一首轻柔舒缓的钢琴曲。

曼妙的乐曲像月光，缓缓流进心底，安抚着离别的情绪。

谢佳誉：“睡会儿吧，要开很久。”

“不困，一会儿换着开吧。”

谢佳誉有些惊讶：“考驾照了？”

“大二就考了，”像是想要求表扬似的，他又特意提了一句，“一次过的。”

谢佳誉笑了笑，如他所愿：“那很厉害了。”

祝小川不敢多说话，怕耽误谢佳誉开车，怕他分神，也不敢看手机，怕晕车。

于是大多数时间，他都强迫自己扭头看窗外，偶尔才敢往谢佳誉那边扫一眼。

谢佳誉换下了休闲服，换回了西装，戴上了腕表，修长好看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两条长腿因为车空间太小而有些施展不开。

视线里的人忽然转过头，和他的目光撞上：“回去有事要忙么？”

祝小川有六天假，今天才第五天，谢佳誉继续说：“要是不忙的话，我去我弟那一趟，你今晚先住我这儿，明天再送你回去，要是忙的话……”

“不忙。”

他提前一天走，本来就是存了些难以启齿的小心思的。

*

祝小川看到谢朗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长相几乎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

第二感觉，就是这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爱动手动脚的，没有分寸感。

谢朗：“这不是小葡萄么，还跟以前一样好看，就是脸上肉没以前多了，没以前捏起来好玩了。”

祝小川被他捏的被动嘟起了嘴，小猫似的，皱了皱眉头，没等开口，谢朗的手就被谢佳誉“啪”的一声打开了。

他目光落在祝小川脸上，嫩白的脸蛋儿上留下了两个微微泛红的指印儿，看着格外扎眼。

谢佳誉蹙眉踹了旁边的谢朗一脚：“没轻没重，脸都捏红了。”

谢朗捂着屁股往旁边一躲，以防他“补刀”，找补道：“我也没使劲儿啊，是他皮肤太敏感了，再说了，哥你向着谁啊。”

说完还小声嘟囔着抱怨了一句“双标”。

谢佳誉没时间理他，手里钥匙往他那边一扔，谢朗立马老老实实从兜里掏出奥迪车钥匙，规规矩矩放到谢佳誉手里。

谢佳誉按了下车钥匙，打开后备箱：“过来搬东西。”

祝小川立马跟了过去，谢佳誉却把他拦在一旁，把车钥匙给他：“你去车里等着。”

陈美琪给他们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两人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全倒腾过去。

刚上车，一股浓得让人头疼的香味儿扑面而来。

谢佳誉眉头微锁，目光锁定了那瓶车载香水。

他把车载香水卸下来，扔给外面的谢朗，把车窗稍稍往下摇了些散味儿。

祝小川说了没事儿，接下来的时间自然就可以按照谢佳誉的规划来了。

他先找了个洗车店洗车，洗完车继续往回开。

再有两个小时，差不多到了。

大概是旅途劳累，祝小川没上车多久就睡着了。

谢佳誉给他盖了一条毛毯，下意识看了下谢朗捏的地方。

红印已经消了，白皙的脸蛋儿透出点点红晕，像他前段时间看的贵妃醉酒里贵妃额间那一抹旖丽的花钿。

一个男孩子，漂亮过头了。

以他这内向的不主动的性格，估计以后连女朋友都不好找。

长成这样，估计大部分喜欢他的女孩子都要望而却步了。

他下意识想起谢朗的那一句“小葡萄”，那是谢朗给小川起的外号。

因为小川的眼睛很漂亮，瞳孔又黑又亮，眼睛大，睫毛又长，他听说眼睛长得好看的，都是母亲怀孕时葡萄吃多了，所以就开始叫他小葡萄。

小川一开始还小，不懂什么是外号，每次谢朗捏他的脸蛋儿，叫他“小葡萄”，他都会不高兴的纠正：“我是小朋友，不是小葡萄。”

谢朗也不听，一次一次的叫。

于是后来每次谢朗来他家的时候，祝小川都会在家老老实实待着，不找谢佳誉。

后来稍微大一点儿，学校考试，让造句。

祝小川写，谢朗说，我的眼睛像小葡萄。

成功得了两分！

后来祝小川就接纳了这个他不太喜欢，但是能得分的称呼。

十一点多，祝小川醒了。

谢佳誉已经到家有一会儿了，后备箱里有些需要冻的鸡、鸭之类的东西已经搬上楼了。

已经到了午饭点，谢佳誉问他：“想吃什么？”

祝小川：“都行。”

于是谢佳誉带他在附近楼下的米线店吃了米线。

祝小川饭量不大，吃了一半儿就吃饱了，但他不想给谢佳誉留下“挑食”、“浪费粮食”一类的不好的印象，硬是把那一大碗米线吃了了。

吃完摸着小肚子，感觉有点胀。

从米线店出来，祝小川突然愣住了。

谢佳誉注意到他的反应：“怎么了？”

祝小川注意到奥迪车的车牌号，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问谢佳誉：“这辆车是你的，刚刚那辆车是谢朗的对么？”

“嗯，”谢佳誉简单解释了一句，“谢朗之前有事，所以换着开了一段时间。”

祝小川闭了闭眼睛。

天塌了。

早知道他就不睡觉了。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谢佳誉过年和清明回去那两趟开的是谢朗的车，他所谓的工作跟谢佳誉在一个地方，其实是跟谢朗在一个地方。

明天要折腾回去不说，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为了谢佳誉在那里找的工作，结果到头来，他跟谢佳誉之间的距离，竟然整整跨了一个市。

想到这儿，祝小川不禁有些沮丧，也有些懊恼。

恨自己怯懦，自以为是。

但凡他找工作之前问谢佳誉一次呢？

他也不一定就能察觉到什么，说到底，还是他心虚。

“我……我以为你跟谢朗在一个城市，”祝小川东一头西一头的，“我刚刚睡着了，没看路，我工作的地方，是在……”

谢佳誉：“在蓝城？”

“嗯，”祝小川泄了气，“不过我明天可以自己回去，不麻烦你送我。”

谢佳誉吸了口气，耐着性子问：“你怎么回去？”

“坐火车，应该还有站票。”

“那你那些东西呢？拿的了？”

祝小川抿了抿唇，犹豫了好一阵儿，才下定决心：“那我打车。”

“行，打我车吧，我正好明天找谢朗办点事儿。”

祝小川喜出望外，还没等开心多久，又想起工作的事儿。

他想辞职来这边找工作。

因为那边，离谢佳誉太远了。

可，廖文城对他不薄，同事们也都很好，他的工作也刚有起色，工资待遇也不错。

他不能光想着谢佳誉，他得想着怎么赚钱，让他妈妈过上好日子。

而且廖文城刚给了他项目，他不能把人项目扔了，太不负责任了。

谢佳誉带他上了楼。

这里是一个老小区，谢佳誉从创业开始就在这里租房子，已经好些年了。

这几年有钱了，谢佳誉也偶尔有过要买个房的想法。

但他这人念旧，这房子住久了，习惯了，他就有些舍不得搬了。

所以一住就住到了现在。

房子不大，布置也很简单，但干净亮堂，看着没有老房子暗沉的压抑感。

祝小川刚一进门，一只棕色的小柯基就朝着他跑过来，在距离他一米远的地方望着他，汪汪汪的叫了几声。

谢佳誉走近蹲下，大手一抓，把它抓到怀里抱着：“不准叫，自己人。”

“我能摸摸他么？”

“能。”

小狗看着祝小川伸过来的手，呲牙咧嘴的，摆出一副很凶的姿态，谢佳誉伸手轻轻捏住了它的嘴，它委屈巴巴看了谢佳誉一眼，不敢再叫了。

不但不敢叫了，还又给摸又给抱的，一副老实乖巧的样子。

谢佳誉把水和电的总阀门打开，插上热水器烧水，打开空调，对祝小川说：“我出去办点事，你在家歇会儿。”

他把电视打开，把Wi-Fi密码告诉祝小川，换了身衣服，匆匆出了门。

【佳誉哥：它掉毛，玄关那儿有沾毛刷，热水给你烧上了，你要洗澡的话记得拔插头，想睡觉的话就去睡。】

【佳誉哥：右边那间是客房，谢朗睡过两次，床单被套洗过了，都在柜子里，得套一下，要是嫌麻烦，就先睡左边那间，睡我屋。】

【小川：好。】

【佳誉哥：对了，你看下客厅里地上的盆里有没有狗粮了，我叫的□□上午应该给它换过狗粮和水了，你看下剩没剩，没剩的话再给它倒一点。】

回公司简单处理了点儿工作上的事，郭明涵在一旁看着他，手里端了杯咖啡，打笑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谢佳誉下意识：“家里有人。”

郭明涵打笑道：“家里藏人了？”

谢佳誉玩笑道：“金屋藏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