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她凝神细看时,却发现周围妖雾缭绕,原来她回到石屋了。
彼此的她并不知道,只要时间再多一点点,只需要一点点,她能看清门外的来人是谁,一切因果便就解了。可惜天意弄人,有时候就差个一两秒,人要就多走很多的弯路。
刚刚在幻境中过的那几日,仿佛就像是一场梦境般。
司月微微一愣,又马上回过神来。
沈寔呢,沈寔在哪里。
沈寔此时和司月一样,只觉得自己一眨眼,就回到了皇宫中。
皇宫到处张灯结彩,显是将要举行什么隆重的盛会。
但一切的热闹,都于西北角的冷宫无关。
“再过半个时辰,师傅就会出现在祭天台,与新帝一起祷告上天,完成大婚了。”
他听到冷宫里一个熟悉的女声说话。便循声穿墙而过,走进偏厢里,迎面见到的女子面容印证了他的猜测。
果然是崔宝珠。只不过崔宝珠整个人像是脱了颜色般,脸色惨白惨白,浑身只着素白衣衫,只余唇上淡淡的一抹红。
他一见之下便知晓,眼前所见的崔宝珠,已然化为鬼身。
在崔宝珠面前的圈椅上,坐着位黑衣兜帽的男子。
沈寔一见到那男子,立时瞳孔大震。虽然男子半边脸都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但沈寔知道,那分明就是他自己。
而对面的那两,像是看不见他一般,仿佛他们俩站在戏台上,而他只是戏台下的观众。
更离奇的是,那个男子亦是鬼身。两鬼聚在这冷宫里,不知有何意图。通常初成新鬼,全身除黑白灰外再无别色,就连嘴唇都是黑灰黑灰的。听闻鬼魂只有修炼深厚,才会恢复五色。就好像崔宝珠,只修得唇上那淡淡的一抹红,肤色依旧是死僵死僵的样子。而男子的肤色已与常人无异,显然鬼力深厚,俨然已成为一只难缠的大鬼王。
沈寔心道,他这莫不是在做梦?这个梦也太离奇了吧。他竟梦到自己死了,死后还化为鬼,最后还修成了鬼王?
只是,成为鬼王后,为什么不遁入深山老林,不涉人间事,反而返回这宫中呢?
可能梦就是这样不讲逻辑的吧。
“夔王殿下,你待会真的要去祭天台吗?”崔宝珠那张僵尸脸流露出忧虑的神色,“新帝已然在那里设下了伏魔阵,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
沈寔听到自己的鬼身说道:“沈遇将司姑娘藏起来了,我找不到她。今日沈遇大婚,定会与司姑娘于祭天台祷告。我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机会见到她,自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崔宝珠急道:“可是你也知道,新帝此人心狠手辣。你要进了他的伏魔阵,定然魂飞魄散,绝无生还之机。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见我师傅?你这样做,值得吗?”
沈寔的鬼身叹了叹气:“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告知她。”
崔宝珠道:“你有什么话,可以留待日后找到机会再说啊。何必非得在这个时候去冒风险?”
沈寔的鬼身沉默了良久,“我怕再等下去就来不及了。此事干系重大,纵使我魂飞魄散,也一定要去。崔宝珠,你不必再劝我了。”
崔宝珠急得直跺脚:“那个伏魔阵,你一进去,立时启阵。常人不觉得有什么,可你已是鬼身,一入阵中,全身如被烈火焚烤,稍瞬便被焚灼殆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空中。所以你就算有话,根本就没有时间讲出口。”
沈寔见到自己的鬼身将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玉石。有双鱼头尾相接盘旋于玉石上,玉质细腻温润。
“我要说的话全在这里。只要我亲自将这枚玉石交到她的手上,她就会明了,这所有的一切。”
沈寔看到这里,眉头越发深锁。
他不知晓,这鬼身到底有什么话,一定要亲自去见司月,亲自告知她,就算是冒着自身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做成此事。莫非是用情至深,死前没有说出口的话,死后拼了命也要说一说?沈寔自问自己并非深陷于儿女私情的男人,纵使有一天他喜欢上某位女子,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做出此等蠢事。
自己已经死了,人鬼殊途,说再多亦是于事无补,不如不说。可是若说不为儿女私情,他和司月之间,又有何话一定要告诉她?
这果然是个梦,没头没尾,没道理没逻辑。
恍然间,他发现自己已然重新回到石屋。
而沈遇却还在幻梦中。
在这个幻梦中,他荣登帝位,身着玄色龙袍,头戴冕旒,端坐于太极殿。
百官身着朝服,跪拜在他面前,三呼万岁。
而龙椅上的他,高高在上,仿若神圣不可侵犯的神祗。
真是春风得意。
掌事太监在台前宣读封后圣旨。
很快就来到了洞房花烛夜。
寝殿内,红烛高照。
司月身穿黑色袆衣,笑意盈盈,坐在红帐里等着他。
沈遇挥退寝殿内的宫女,倒下两杯合卺酒,走过去坐在她旁边,将其中一杯合卺酒递给她。
“月儿,喝下这杯合卺酒,我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沈遇温柔地笑道。
司月接过酒杯,却没有喝下,反而开口道:“皇上,在喝这杯酒前,我想跟你讲一个故事。”
沈遇唇边的笑容微微一凝:“不知月儿想跟我讲什么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身份低微的少女,在九重天上叩问神的罪。天神好不讲道理,合众神之力,将少女封印于九重化神塔,并引九劫八难的烈火日夜焚烧。那化神塔,就算是天神进去都会神魂俱灭,便何况是这样一位身份低微的少女?然而天神很快就发现,少女的肉身焚烧了五百年,却依旧不死不灭。天神于是决定,抽出少女的一缕魂识送入凡间,要她历尽人世的悲欢离合,沾惹凡尘,生出凡心。待其魂识回归肉身的那一刻,七情五感加身,肉身便会顷刻间被烈火烧作灰烬。”
故事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伤感。
沈遇等了一会儿,都没见她继续说下去,便问:“那后来呢,后来天神杀掉少女了吗?”
她蓦地掀起眼帘看他,目色间隐有痛楚:“我……我不知道。也许很快,等少女的魂识回归天庭,一切,就都结束了。什么都没有了。”
沈遇听故事时一直拿着酒杯,这时忙放下酒杯,将她拥入怀中,亲吻她的额角。
“傻丫头,你是看了哪个话本子,惹得你这般伤心。话本子的那些故事,不过是世人编出来骗人的,怎可当真?就算是真的,那少女定然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这才遭到天神的惩罚。天神绝不会有错的。”
她原本抓着他的衣襟,把头埋在他肩头,无声地流泪。听完他的话,身体微微发抖。
沈遇越发心疼,抱着她的双手越发收紧,温柔软声细语安慰。
过了好一会儿,司月才擦了擦眼泪,从他怀里挣脱:“瞧我,一时竟忘形了。今晚是我们的新婚夜,还是先喝了这杯合卺酒吧。”
两人重新捡起酒杯,双手交缠,饮下这杯酒。
龙凤烛光照得她香腮雪肤娇美无俦。沈遇搁下酒杯,伸手轻抚她的脸,呼吸渐渐加重。他的手沿着她的脸颊划落,抚过她的精巧玉洁的下巴,在她的修长的脖颈上停留了一会儿,再沿着肩头划过,到了她细软腰间,揽住,一把将她扣到自己面前。
看着她花瓣一下粉嫩的唇,他的呼吸越发乱了,凑过去,亲吻。
“哧。”是利刃刺入□□的声音,干脆又利落。
沈遇感到自己的胸口一痛,低下头,只见自己胸口处插着一把短刃,刀刃已没入胸口,只余刀柄。温热的血渗出,染湿了他玄色的婚袍。
“为什么?”他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为什么?”
她脸上全是从他胸口处喷溅出来的血液,眉目间有着挣扎的痛楚,被血染红的双手慢慢放开刀柄,抖得越发厉害。
“我力排众议,封你为后。我将你视作我的妻,为什么你要杀我?”他伸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也不知是因为伤势过重失了力气,还是狠不下心来,掐住她脖颈的手并未收紧。
可她的目光却渐渐变得森冷。
“妻子?你不过是因为你的头疾,视我为治你头疾的良药。从一开始,就是虚情假意。你有今天,都是你咎由自取。”说着,狠下心来用力一推,便将他推倒在床褥上。
床褥上铺着大红缎绣龙凤百子千孙被,百子千孙被上面绣了一百个神态各异的小孩子,寓意着多子多福。
沈遇伸手往那被上一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阵昏眩,他清醒过来。自己仍然置身于石屋,刚刚那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但是那个梦,太过于真实了。他的手摸着胸膛,那里隐隐还残留着些幻梦中的痛楚。
司月、沈寔和沈遇三人在幻梦中,或经历了几天,或待了半响,然而在现实中,不过是一个眨眼的功夫。
司月一清醒过来,立时将妖气吸进自己的身体里,打算用自己的身体将之净化。却发觉那些妖气竟然越过她,齐齐往沈寔体内灌去。沈寔紧闭双眼,瞧着极是难受的样子,不过并不像有性命之忧。就好像,那些妖气被他吸进身体一样。
他明明一点玄术都不懂的,他连天地间的灵气都感知不到。为什么他能吸收妖气?
司月不由愣了一下,抬眸看向沈遇,再望向他左边的范菁菁。
感觉到司月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沈遇一把扣住范菁菁的脖子:“快把妖气收回来!”
范菁菁脖子被锁住,面色一变:“并非我不肯收回妖气,是他,是他一直在吸妖气,我根本就控制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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