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得到黑龙之泪

青绵与东离稍作休整,待面上辣意渐消,她闭目凝神,深深吐纳,将满心的焦躁勉强压下。她就不信,集齐这诸多“利器”,竟会奈何不了区区一滴龙泪!

“无妨!”她霍然睁眼,眸中重新燃起灼灼光亮,宛如一名重整旗鼓的将领,“我们尚有芥辣与山葵未曾一试!此二物性味之烈,远非青葱凡椒可比,此番定要功成!”

东离静立一旁,看她为那点龙泪如此执著奔走,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但又转瞬即逝。他依旧敛眉垂目,恢复成那副悉听尊便、波澜不惊的模样。

青绵已利落地将芥辣与山葵一并倒入石臼,挽袖执杵,奋力捣了起来。不过几下,一股比葱椒更甚的辛烈之气便冲天而起,直呛得她侧首掩面,打了个清脆的喷嚏。

“阿嚏——!这回定然能成!”她揉了揉鼻尖,眼中却闪着愈发明亮的光。她小心翼翼地用玉勺舀起一小撮青绿交杂的糊状物,那气味已让她眼角不自觉渗出泪花。她满怀信心地朝东离招手:“快来,只需片刻即可!”

东离依言刚要俯身,却听得青绵指令骤变:“且慢!此番需你张口细品其味!”

话音刚落,东离身形明显一顿。那双鎏金眼眸微微睁大,难以置信地望向青绵指尖那团色泽诡异、气味熏天的青绿糊状物,又移向她眼中执着的光芒。静默一瞬后,他终是认命般轻叹一声,带着几分从容就义的凛然,缓缓张开嘴。

青绵眼疾手快,当即将玉勺送入他口中。

勺尖触及舌面的刹那,东离挺拔的身形骤然僵住。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爆炸性的刺激感。芥辣的冲劲直冲天灵盖,山葵的辛辣则霸道地席卷整个口腔,继而冲向鼻腔,甚至眼眶。这两种世间至辣之物混合在一起的威力,远超常人承受极限。

东离的眉头瞬间紧锁,喉结剧烈滚动,似乎在极力隐忍。他的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一层明显的水光浮现在眼底,仿佛下一秒就要决堤。

青绵的心骤然悬至喉间,指间紧攥的琉璃瓶咯吱作响,几近崩裂。她屏息凝神,双目圆睁,连眨眼都舍不得,目光如锁链般死死缠住东离那双剧烈震颤的金瞳。胸腔里狂喜的呐喊几欲破膛而出:快了!只差一步!就要成了!

可就在泪珠即将坠落的瞬息之间,东离猛地阖上双眼,下颌绷紧如铁,喉间逸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周身空气仿佛凝滞,一道无形的威压掠过,那已盈满眼眶、将落未落的泪水,竟被他以摧山坼地般的强悍意志,硬生生逼退,倒灌回深不可测的眼窝之中!

片刻之后,他缓缓睁开眼,虽然眼底还残留着血丝和水汽,呼吸也略显粗重,但语气却已恢复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轻松:

“味道……确实独特。还有吗?”

青绵瞠目结舌,仿佛听见了世间最不可置信的诘问。

“还、还要?!”她几乎是尖声脱口,尾音都惊得变了调子,“东离!你……你究竟是何种金石造就的筋骨?!这般摧肝裂胆的滋味,竟还问有没有下文?!”

她手中玉勺“哐当”一声跌回碗中,指着东离那副虽眼尾泛红、气息未匀,却依旧沉静如深潭的模样,指尖都在微微发颤,满眼皆是骇然与不甘交织的复杂神色。

青绵怔怔地望着东离——那人分明眼眶洇红、鼻尖微蹙,俨然一副被狠狠呛到的模样,可眼底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来。她不由得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莫非自己一时眼花,取用的并非芥辣与山葵,而是什么形貌相似的野菜?

这念头一生,她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蘸了碗底一点残余的青绿膏体,怀着求证之心,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轻轻一碰。

“呜哇——!!!”

只见青绵被那辛辣滋味激得直接从原地跳起,张口不住吸气,眼泪顷刻间夺眶而出,整个脑袋仿佛都要炸开一般。她手忙脚乱地四处摸索,模样狼狈不堪。

东离见状,立即倒了一盏清水递过去。看着她这副狼狈中透着几分滑稽的模样,他原本刻意维持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唇角不自觉扬起,终是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青绵一把夺过水盏仰头猛灌,清冽的水流勉强压下了口中火烧火燎的灼痛。她抬起泛红的眼圈,气息未平地喘着,声音里混着浓重鼻音,难以置信地瞪向东离:“你……你竟还笑得出来!这滋味简直辣得天地共愤!你、你怎可能连一滴泪都不落?”

东离见她真有些气急,这才稍稍敛起笑意,他略一沉吟,温声说道:“许是……龙族的泪窍生来便与常人不同罢。”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倒像抛出一个谜题,算不得什么真切解释。

窗外的苍夜嘴角再难自抑,笑意几乎将一贯冷峻的面容揉皱。他越发觉得,守着这两人的动静,远比戏台之上任何锣鼓喧天的演绎都来得引人入胜。

青绵绝望地看着手里依旧空空如也的小瓶,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刀枪不入”的男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耗费心思,用尽“酷刑”,结果对方毫发无伤,自己反倒被折腾得够呛。

她瘪着嘴,悻悻地坐回凳上,目光空茫地落在案头那些“战败”的辛物上,神思恍惚,竟似参禅入定般思索起人生际遇来。

东离静立一旁,见她这般失魂落魄、蔫然垂首的模样,恰似一株遭了急雨摧折的娇花,惹人心生怜意。他默然片刻,终是开口,声线较往常沉静温和了许多:“救她,于你而言当真如此要紧?你寿数不过匆匆数十载,何苦将这莫大干系揽于己身?更何况,那林婵儿是为苍夜所害,并非你的过错。”

闻听东离此言,青绵猛地摇头,眼中早已蓄满的泪水再难抑制,顺着脸颊簌簌滑落下来。这泪并非因辛辣刺痛,而是源于心底翻涌的懊悔、担忧与一种难以名状的酸楚。

她纤长的睫毛顷刻被泪水浸透,随即情绪决堤,泣不成声:“东离,我太蠢了……我竟轻信了苍夜的谎言,害了婵儿姐姐的弟弟!我多么希望……那中了百日媚兰之毒的人是我!让我亲自为这份愚蠢付出代价,也好过如今这般煎熬!”

东离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掌心温厚地抚过她颤抖的脊背,声音低沉似夜泉:“是苍夜过于奸猾,此事岂能归咎于你?莫要再苛责自身……你这般模样,令本君着实心痛。”

听得“心痛”二字,青绵泪痕未干的眼眸忽地一亮,一计又冒了出来,那我倒要亲眼看看,你这心痛,究竟是真是假?

她把心一横,索性抛却所有顾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

“呜——哇——!”

什么医女端庄、姑娘体面,此刻皆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孤注一掷,心中唯有一个念头——定要逼出这黑龙的一滴泪来。

那哭声穿云裂石,泪水似滂沱秋雨汹涌不绝。不过片刻,她已是满脸狼藉,涕泪横流。哭到动情处,竟还就着东离肩头的衣料,毫不客气地蹭了蹭哭花的鼻子。

窗外暗中观察的苍夜,目睹这急转直下的情形,嘴角再难抑制地疯狂上扬,几乎要咧到耳根去。

“妙极!当真妙极!”苍夜旁边的河法兴奋地搓着指尖,眼中闪烁着发现珍宝般的光芒,“这小绵羊……竟还藏着这般撒泼耍赖的本事!真是……真是越发精彩了!”

青绵毫无形象地赖在东离怀里,哭得那叫一个惊天动地,眼泪鼻涕全都抹在东离那件衣袍上。而东离,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龙眸中,清晰地闪过了一抹措手不及的愕然,以及……一种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无奈的情绪。

苍夜憋笑憋得几乎浑身发抖,不得不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免得漏出声音,“东离啊东离,你堂堂一个上古神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凡人小丫头用鼻涕眼泪糊满身?你这‘心痛’……怕是要变成‘头痛’了!”

青绵这毫无章法、撒泼打滚的招式,似乎比什么芥辣山葵都更能让这位黑龙君手足无措。

“好好好,绵儿,你莫要哭了,本君再试试!再试试!”东离抓住青绵的胳膊,将她的头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然后一脸嫌弃的看着他自己满身的眼泪和鼻涕,无奈的说道。

“试什么?我……我已经……已经没什么招数了!”青绵边哭边说道,“我……我已经黔驴技穷了!”接着又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喊。

“本君…还想再试一次那介辣与山葵!”

“什么?”青绵的哭声如雷声渐远、雨势渐收,倏然一滞。

“本君觉得…此物或许另有玄机,不妨……再试主动一回。”

青绵的抽泣应声而止,只余细微哽咽,她忙抬袖拭泪,连连点头:“对对,方才那一口实在浅尝辄止,未显真章!这次若敢吞下大口,定然……定然不同!”

东离苦笑连连,无奈颔首,低声道:“罢了,依你便是,就试一大口。”话音未落,他竟伸手取过桌上那碗掺了介辣与山葵的青膏,执木勺舀起满满一勺,送入口中。他却不知,此刻那碗青膏早被苍夜暗中施下咒术,其辛辣酷烈之威,已较先前暴增百倍。寻常人莫说尝上一口,只怕稍沾唇舌,便不止泪涌如泉,连一双眼睛也难保全。

谁知下一刻,东离唇齿间的滋味远非预料之中那般仅是辛辣倍增——一股恍若自无间地狱窜出的灼烫之火,轰然炸裂!那痛楚早已超越味蕾所承,竟如万千烧红的钢针,瞬间洞穿他的口舌咽喉,更以摧枯拉朽之势直冲天灵,狠狠攥住他双眼命脉!

“嗬啊——!”

一声闷哼似困兽低嗥,骤然冲破东离的喉间!他猛地向后踉跄一步,原本挺拔的身躯如遭雷击般瞬间绷紧如满弓。

只见他指缝之间,那双原本深邃的龙眸竟在刹那间赤红如血!远超凡人百倍的烈性刺激,岂是单凭道心意志便能轻易压下?但见他身躯剧颤,滂沱热泪再难抑制,如决堤般自指缝间汹涌而出,顺着他紧绷的下颌与颤抖的手背,淋漓滚落。

青绵此刻根本就没有察觉到东离的痛苦,

她疾步上前,迅速将早已备好的玉瓶迎上,小心翼翼地接住那一颗颗滚烫的泪珠,生怕遗漏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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