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沐禾搬来木梯架在墙角，踩着木梯将上了阁楼，将那个纸箱抱出来。

“来来来，给我吧。”林研心在木梯下接着。

两人来到露台，准备打开纸箱看看里面有什么。

沈沐禾把纸箱上面的灰抖落，纸箱边缘的胶带已经泛黄，撕开时带着粘连的轻响。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照片框，是那次在紫藤花海下和宋闻瑾的那张，那个时候沈沐禾嘴上埋怨着他，但回家之后还是偷偷打印出来了。

“哟。”林研心啧啧嘴。

“哎呀这个......”沈沐禾相片框放在地上，继续往下翻。

第一本是数学错题本，她翻开第一页：“宋闻瑾是猪。”

沈沐禾耳尖发烫，把这个错题本放在一边。

“哎？高二周测？沐禾你竟然只考了37分？”林研心看着试卷惊讶道。

沈沐禾涨红了脸，一把夺过试卷，“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考了十二分还记得吗？”

林研心有些心虚得眨眨眼，“都过去了。”

往下翻，她看到了那本日记本。

沈沐禾随手打开一页，日期是运动会那天，字迹的潦草透露出她当时的心情：

【我讨厌宋闻瑾】

幼稚，她忍不住笑出声。再翻几页，【马上就要考试了，老李说会根据这次的考试成绩换座位，可我不想和他分开怎么办啊？】

【其实我只是想抄他作业而已，没有别的想法，嗯。】

【啊啊啊啊啊！我好兴奋，今天我是最后一个选位置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他也在看着我呢？我害怕他不想让我做他同桌，但路过他身边的时候，他用笔记本挡在了我面前!!！】

【他说：“和我做同桌。”

我说：“好。”】

沈沐禾看着这些文字，只觉得苦涩得慌。

短短三年在此刻怎么会显得那么漫长。

林研心突然惊呼一声，从箱角摸出一个录音笔：“这是什么？”

沈沐禾的呼吸顿了顿，这是宋闻瑾生日时送给她的。那个时候她问他：“你的生日干嘛送我礼物？”

他回答：“录点数学课的重点，免得你上课打瞌睡听不懂老师在讲什么。”

林研心不小心按到播放键，沙沙的电流让沈沐禾误以为年代久远，这个录音笔已经坏了，结果少年清冽的声音突然传出：

“沈沐禾，这道题再错，我就罚你抄一百遍......怎么那么笨啊。”

背景音里，有风吹的声音，以及课后同学的打闹声，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仿佛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哎......”林研心听完后，一直唉声叹气，“真放下了吗？我瞧着也不像啊。”

“你以为放下那么容易啊？”沈沐禾道。

夜晚，三人来到露台吃饭。

沈沐禾看着沈母和林研心碰杯，劝道:“少喝点。”

“你也尝尝。”林研心把酒杯往她面前推。

沈沐禾坚决得摇摇头，她从不喝酒。

她第一次见沈母喝酒，眼角的笑纹倒比平时多了几分柔软，林研心已经喝的脸颊通红，拉着沈母说自己大学时的糗事。

一杯酒很快见了底，林研心最先撑不住了，趴在桌子上嘟囔“明天要吃阿姨做的红烧肉”，沈母迷糊得点点头，“好好好’。

沈沐禾把两人扶回房间里，盖好被子之后回到露台上。

她望着桌子上还有半杯的酒瓶，指尖抖得厉害。

仰头闷下去的瞬间，喉咙一阵刺痛感，胃部像燃烧般灼痛。

沈沐禾蹲在露台边缘，又喝了一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拨号键按下去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电话接通的刹那，宋闻瑾的声音还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怎么了？遇到什么难事了？”

沈沐禾张了张嘴，眼泪突然砸在手机屏幕上。“我......”她吸了吸鼻子，平时不敢说的话借着酒意说出来，“其实我就是自私。”

“我就是自大，自私，虚荣心作祟......”

“哪怕回国之后参加同学聚会，我还想着保养你......”

“什么？”宋闻瑾从床上坐起身。

“你听我说”酒劲突然上来了，沈沐禾根本不听宋闻瑾说话，“我根本就没有抄袭，我写的是我和你在高中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着，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沈沐禾迷迷糊糊得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

“我知道。”宋闻瑾道。

“嗯？你怎么知道啊。”沈沐禾头疼得很，她捶着自己的脑袋，想要听清楚宋闻瑾在说什么。

“我看过你的小说”他又说，“你想说的，没有说出口的，我一直知道。”

沈沐禾握着手机，突然觉得心里那块堵了很久的石头，好像被人推开了。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吗？

消毒水的气味漫过走廊，苏蕊推开病房门时，宋闻瑾正靠在床头翻文件。

几天前，他拉着沈沐禾离开商场的那张照片不知道被谁爆出来了，标题是：宋氏集团总裁与抄袭作家大闹商场，疑似恋情曝光！

这一下给公司推上了风口浪尖，导致宋氏集团的股市急促下降，沈常因此还和他大吵了一架。

助理递来一份文件：“宋总，公关部拟了份声明，您要不要看看？”

“不用发。”他摇了摇头，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少了几分清冷，让人忍不住想要接近他，关心他。

这还是苏蕊第一次看见宋闻瑾这个模样。助理看见她进来后，就有眼力见得离开了病房。

“听说，宋总在酒局上喝酒喝到进医院？”苏蕊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有事？”他的声音冷的像寒冬的风雪。

苏蕊拉过椅子坐下，“没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宋闻瑾没接话。

为了调查南枝未晚的银行流水，他放下高高在上的身段，和银行老总喝了一个晚上的酒。

虽然喝到胃出血，但还好那张银行流水他还是拿到了。

这对沈沐禾来说是最重要的证据。而且最近，他也在压那张照片的热搜。

“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苏蕊道，她不应该泼他红酒。

文件被合上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宋闻瑾冷哼：“我不在意。”

苏蕊垂眸，她当然知道宋闻瑾才不会在意她，他心里只有沈沐禾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的。

“不过，我倒是挺佩服苏小姐的。”宋闻瑾道，“能在人前人后两个面孔，想必很累吧？”

这句话仿佛一根尖刺，狠狠得插进苏蕊心里。

明明他们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同学，可如今为什么都变了？

“你还记得......在初中的时候，我们是同桌。”苏蕊眼角一红，“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高中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宋闻瑾下逐客令，“你要是没事就快走吧。”

他本来就厌恶她，要不是以为沈沐禾把她当朋友，宋闻瑾才不会给她好脸色。

宋闻瑾从来就不是一个很好说话说话的人，他的耐心只能留给他珍惜和珍惜他的人。

话说的那么明白了，苏蕊要是再不走就是死皮赖脸了，“果篮留着，祝林总早日康复，也祝沈小姐......能赢。”

苏蕊关上病房门，抬头却撞上了起来看望宋闻瑾的宋月。

宋月看着她眼眶通红，便小心翼翼得开口询问道：“小蕊姐姐，表哥又冲你发脾气了吗？”

“没事。”苏蕊摇摇头，笑道：“我先走一步。”

宋月打开房门，看见床头柜的果篮，就知道这个是苏蕊送的。

她来到宋闻瑾旁边坐着，道：“表哥，你这也太拼了吧。”

生病还不忘工作，要是换成她，能偷懒几天是几天，没必要苦着自己。

见宋闻瑾没说话，宋月就小声说道：“其实......我觉得小蕊姐姐人挺好的，你以后别摆着一张臭脸给人家了。”

宋闻瑾看向宋月，眼底的温和瞬间褪去得一干二净，“再说这种话，就滚出去。”

空气僵住，宋月第一次见他这样发火，吓得慌忙摆手：“不说了不说了。”

宋闻瑾脸色缓和些，却没在看她。

小时候，常常听爷爷奶奶讲起这个表妹，说她可爱机灵，所以宋闻瑾也对她有好感。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并不像其他人一样，避他如蛇蝎，反而是亲昵得和他打招呼。

宋闻瑾知道她并不坏，只是她更偏向她的小蕊姐姐罢了。

他望向窗外，秋末的风卷着枯叶，在空中打着旋。

冬天快到了。

风突然掀动窗帘，带着凉意扑在脸上。宋闻瑾的思绪被拽回高中那年的秋天。

高中教室的吊扇慢悠悠得转着，最近沈沐禾都很少找他说话，她把毛线藏在课桌里，下课铃一响就拿出来织着。

浅蓝色的线在她手里绕来绕去，宋闻瑾总是会看入迷。

“沐禾，织那么好看，要送给谁呀？”旁边的女生探过头来笑，“该不会是......”

“给我妈妈织的。”沈沐禾的耳尖红了，“天冷了，她总说脖子凉。”

宋闻瑾假装做题，却在草稿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毛线团。

几天后，第一场雪轻轻落到窗口，教室里的同学一片欢呼，都跑到走廊上看雪。

放学后，宋闻瑾和沈沐禾两个人走在路上。

沈沐禾突然戳了戳他的后背，声音很低：“你......你蹲下来点。”

他乖乖弯腰，后颈突然触到柔软得暖。

浅蓝色的围巾绕了两圈，垂在胸前，毛线的纹理蹭着皮肤，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宋闻瑾猛地抬头，和沈沐禾对视，“不是说......给阿姨织的吗？”

“织了两个啊。”沈沐禾往后缩了缩，睫毛上带雪粒，“你的这个......织得不太好，线头藏不住。”

说谎，明明织得很好。

宋闻瑾抚摸着那条围巾，感觉整个冬天都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