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李静家，已是夜里十一点多。楼道里寂静无声，只有钥匙转动门锁的清脆声响。
“你先去洗吧，放松一下。”张明远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很自然地对李静说，语气里带着晚归的疲惫，也有一丝回到私密空间的松弛。
李静点点头，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去一身疲惫和烧烤店的烟火气。等她带着一身湿润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走出来时，看到客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
灯光下，张明远正盘腿坐在地毯上，低着头，用指尖轻轻地逗弄着那只已经熟悉了新家环境的小猫。小猫伸出软软的爪子去够他的手指，发出细微的、满足的呼噜声。他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异常柔和，眼神专注，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笑意。
这一幕像一幅温暖的静物画，瞬间击中了李静的心。她靠在浴室门框上，看着这一人一猫，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清晰又柔软的念头：他以后，肯定也会是个很有耐心、很温柔的好爸爸。
像是感应到她的目光，张明远抬起头，视线穿过温暖的灯光落在她身上。他脸上那丝对着小猫的笑意还未散去，此刻看到她，那笑意便自然而然地加深，在眼底漾开，明亮而温暖。
“洗好了？”他声音不高，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李静应了一声。
他闻言，轻轻拍了拍小猫的脑袋，利落地站起身。“那我去洗漱。”说着，便朝浴室走去，与站在门口的她擦肩而过时，带来一阵微凉的、属于夜风的清新气息，混着一丝淡淡的酒气。
李静正靠在卧室床头，怀里抱着已经昏昏欲睡的小猫，手指无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夜的静谧被卫生间里传来的一阵压抑又痛苦的呕吐声骤然打破。
她心里一紧，立刻放下手机和小猫，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卫生间门口。门没锁，她推开一看，只见张明远正狼狈地趴在马桶边，脸色苍白，额发被汗水浸湿，几缕黏在额头上。
看到她进来，他挣扎着想抬起头，眼神里混杂着痛苦和清晰的歉意，声音虚弱又含糊：“对不起……弄脏了……我、我自己来收拾……”
“别动。”李静打断他，语气平静，没有一丝责怪。她先是接了一杯温水递给他漱口，看着他难受地反复漱了几次。然后利落地将他身上那件被溅脏的T恤脱了下来，团成一团扔进门口的洗衣篮。接着，她拿起扫把和簸箕，将他脚边地上的污秽仔细扫净，倒进马桶冲掉。
做完这些，她默不作声地走到淋浴区，打开了花洒，调试水温。然后她拿着花洒，走到依旧靠在马桶边、有些无措的张明远身边，用温热的水流轻轻冲刷他的后背和手臂，洗去沾染的污迹和不适。
在整个过程中，张明远就那样看着她忙碌。最初的歉意，在她平静而有效的行动中，逐渐变成了一种更深层的不好意思和手足无措。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想帮忙又不知从何下手，只能笨拙地站在原地，心里充满了给她添了麻烦的懊恼。
水流声停止。李静扯过一条干净的大毛巾递给他：“擦擦，回去睡觉。”
张明远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身体，那种想要补偿她的心情变得异常强烈。他跟着她走出卫生间，看着她把扫把簸箕归位，终于忍不住，用带着鼻音、像是保证又像是讨好的语气急切地说：“静静，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去买！”
李静正弯腰检查洗衣机设定，头也没抬，回答得有些随意：“明儿早上再说吧。”
她走向卧室，张明远跟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一种混合着愧疚、感激和无比庆幸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轻轻叫住她：
“静静～”
李静回过头。
他看着她，眼神清澈了些，带着醉意褪去后的柔软，无比认真地说：
“你真好。”他顿了顿，仿佛在寻找最准确的词句，最终化作一句发自肺腑的感叹，
“我怎么这么幸运……遇到了你。”
收拾停当，两人终于躺在了床上。夜很深了，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李静侧过身，伸手按掉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开关，房间瞬间被柔和的黑暗笼罩。她习惯性地转过身，背对着张明远，蜷缩起身子，准备入睡。
黑暗中，安静了片刻。张明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倦意，却又无比清晰地响起，像是在这静谧的夜里，终于可以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口的问题：
“静静，你喜欢什么？”
李静在黑暗里眨了眨眼，认真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没什么特别执着痴迷的爱好，非要说出一个来……
“金子。”她几乎没怎么犹豫，脱口而出。声音里带着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坦然。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下一秒，一个温热的身躯便贴了上来。张明远的手臂从她颈下穿过，另一只手自然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妥帖地、紧密地拥进了怀里。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体温瞬间传递过来。然后，他带着笑意的、无比认真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
“那等你过生日，我给你买个大金镯子。”
这句话带着金子般沉甸甸的实在和承诺。李静没有回头，却在黑暗中，嘴角无法抑制地扬起。
她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后背完全信赖地靠在他温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和环绕着自己的手臂力量。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幸福感将她牢牢包裹，暖暖的，满满的，驱散了所有深夜的凉意和之前的疲惫。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声音里是藏不住的开心和满足。
在这个平凡的深夜，一个关于“大金镯子”的朴实承诺，比任何华丽的情话都更能叩动她的心扉。她知道，她拥有的，是比金子更珍贵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