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煜站在教室窗前，看着操场上一群学生打闹。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其中一个身影——许昭阳正和篮球队的队友们嬉笑着走向教学楼，阳光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周煜，这是下周学生会的安排，你看一下。"副会长张明递过来一份文件，顺着周煜的视线望去，了然地挑了挑眉，"又在盯你的'问题学生'？"

"只是确认他按时回来上课。"周煜接过文件，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

张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老陈说许昭阳这次数学小测及格了，真是奇迹。"

周煜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何止及格，许昭阳拿了78分，比上次提高了整整30分。这个成绩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普通，但对曾经数学只考28分的许昭阳而言，简直是飞跃。

上课铃响起，许昭阳踩着铃声冲进教室，发梢还滴着汗珠。他经过周煜座位时，随手抛下一张折叠的纸条。周煜等老师转身写板书时才悄悄打开：

"78分！老陈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晚上请你喝奶茶。——Z"

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但周煜却反复看了三遍，才小心地将纸条夹进课本里。课堂上，他发现自己很难集中注意力，脑海中不断回放许昭阳得知成绩时那个强装镇定却掩不住得意的表情。

"周煜同学，请回答这个问题。"数学老师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周煜条件反射般站起来，流畅地说出正确答案。老师满意地点头，继续讲课。坐下时，他感觉到一道目光，转头正对上许昭阳含笑的双眼。对方做了个"不愧是优等生"的口型，周煜迅速转回头，却没能抑制住耳尖泛起的微热。

下课铃响，班主任老陈走进教室："宣布一个好消息，许昭阳同学这次数学小测进步显著！"

全班哗然。许昭阳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但通红的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情。周煜假装整理笔记，余光却一直关注着那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这说明只要努力，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老陈意有所指地环视全班，"许昭阳，继续保持。"

许昭阳抬起头，正好与周煜四目相对。他撇撇嘴做了个鬼脸，但眼睛里闪烁的光芒却让周煜的心跳漏了一拍。

午休时分，周煜被学生会事务拖住，等他回到教室时，大部分同学已经吃完午饭出去了。他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纸袋，里面是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和一瓶乌龙茶。包装纸上画着一个简笔笑脸，旁边潦草地写着"别饿死"。

周煜拿起三明治，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便利贴："天文馆别忘了，周六10点。——Z"

他轻轻摩挲着那张便利贴，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对着一个三明治微笑。这太不像他了——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周煜，居然因为一份简单的外卖心跳加速。

"原来你在这儿。"许昭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三明治还行吗？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就随便买了。"

周煜迅速收敛表情："谢谢。多少钱？"

"得了吧，就当庆祝我数学没挂科。"许昭阳晃进来，一屁股坐在周煜前面的椅子上，"下午美术课，老师说分组完成静物素描，咱俩一组？"

"我们？"周煜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会和朋友一组。"

"他们都找好搭档了。"许昭阳耸耸肩，"而且你画画不是挺好的吗？我看过你的素描本。"

周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捏皱了包装纸："你什么时候..."

"上次在图书馆啊。"许昭阳满不在乎地说，"放心，我不会到处宣扬学生会长的秘密爱好。"

周煜松了口气，随即又警惕起来："你呢？会画画吗？"

"我？"许昭阳咧嘴一笑，"画得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不过我可以在旁边给你讲笑话解闷。"

美术课上，两人被安排在角落的一组静物前。周煜专注地勾勒着花瓶的轮廓，许昭阳则百无聊赖地在速写本上涂鸦。

"你画得真好。"许昭阳凑过来看周煜的画，呼吸轻轻拂过周煜的耳际，"就像真的一样。"

周煜的手抖了一下，线条歪了出去："别靠这么近。"

"害羞啊？"许昭阳坏笑着又凑近了些，"你看，这边阴影是不是应该再深一点？"

许昭阳的胳膊不经意贴上来的瞬间，周煜感到一股微小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他条件反射般往旁边挪了挪，却不小心碰翻了铅笔盒。铅笔滚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引来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

"抱歉。"周煜低声说，弯腰去捡铅笔，借机掩饰泛红的耳尖。

许昭阳也蹲下来帮忙："我才是该道歉的那个。"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正经，"你的画真的很棒，我只是想..."

"我知道。"周煜接过许昭阳递来的铅笔，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重新坐好后，许昭阳没有再凑近，而是安静地看着周煜完成素描。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画纸上，勾勒出周煜修长手指的轮廓。许昭阳突然拿起自己的素描本，在上面写了些什么。

"你在写什么？"周煜忍不住问。

"没什么，突然想到的歌词。"许昭阳合上本子，"继续画你的，别管我。"

周煜点点头，重新专注于素描，但余光却不时瞥向许昭阳手中的本子。二十分钟后，他完成了静物素描，老师称赞了几句后去巡视其他同学了。

"给我看看。"周煜向许昭阳伸出手。

"看什么？"

"你写的歌词。"

许昭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递过了本子。周煜翻开，看到一段潦草的文字：

"阳光下的侧脸，铅笔划过纸面，

像一首无声的歌，只有我能听见。

你眼中的星辰，藏着整个宇宙，

而我只是一粒尘埃，却想靠近光的热烈。"

周煜读了两遍，心跳逐渐加速。这些文字...是在写他吗？还是他自作多情了？

"就...随便写的。"许昭阳夺回本子，声音有些发紧，"别想太多。"

"写得很好。"周煜轻声说，"你有考虑过加入文学社吗？"

许昭阳嗤笑一声："得了吧，我连作文都写不好。"

"但这真的很..."

"同学们注意，"美术老师打断了周煜的话，"下节课我们将学习水彩技法，请提前准备好材料。现在下课铃响了，收拾好东西就可以离开了。"

许昭阳如蒙大赦，迅速收拾好画具溜出了教室。周煜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的东西，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那段歌词。"你眼中的星辰，藏着整个宇宙"...许昭阳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以为自己的心思藏得很好。

放学后，周煜因为学生会会议又一次留到很晚。走出校门时，夕阳已经西沉，将校园染成金红色。他拐过一条小巷，突然听到熟悉的嗓音。

"我说了没钱！你们烦不烦？"

周煜加快脚步，看到许昭阳被三个高年级学生堵在墙角。其中一人正揪着他的衣领，另外两个在一旁虎视眈眈。

"住手。"周煜的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还要冷厉。

四个人同时转头。许昭阳瞪大了眼睛："周煜？快走！这不关你的事！"

"哟，这不是学生会长吗？"为首的混混认出了周煜，"怎么，好学生也想来凑热闹？"

周煜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径直走到许昭阳身边："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许昭阳试图表现得满不在乎，但嘴角的淤青出卖了他。

周煜的眼神瞬间变冷。他转向那三个混混："学校三百米范围内禁止欺凌行为，这是校规第12条。如果我现在报告保卫处，你们至少会被记过。"

"切，吓唬谁呢？"领头的混混嘴上这么说，却松开了许昭阳的衣领，"我们只是跟学弟'聊聊天'而已。"

"聊天需要动手吗？"周煜上前一步，他的身高竟然比那个高年级生还要高出一点，"需要我调监控吗？"

三个混混交换了一下眼神。"算你狠，学生会长。"领头者恶狠狠地说，"我们走。"

等他们走远，许昭阳才长舒一口气："谢了。不过你没必要掺和进来，我能搞定。"

"你的'搞定'就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周煜皱眉，伸手轻触许昭阳的嘴角，"疼吗？"

许昭阳倒吸一口冷气："轻点！"他拍开周煜的手，"别跟老妈子似的。这些人盯上我好久了，今天只是运气不好被堵到。"

周煜从书包里拿出湿巾："为什么盯上你？"

"去年篮球赛我们赢了他们班，那家伙记仇到现在。"许昭阳接过湿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嘶...真倒霉。"

"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用，小伤而已。"许昭阳摆摆手，"倒是你，没想到啊，学生会长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

周煜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校规面前人人平等。"

"得了吧，你刚才那眼神，简直想杀人。"许昭阳模仿着周煜的表情，"'需要我调监控吗？'"他夸张地模仿着周煜冷静克制的语调，然后大笑起来。

周煜也忍不住笑了："有那么夸张吗？"

"有！"许昭阳突然正色，"不过...真的谢谢你。"

两人对视一秒，又同时移开视线。夕阳的余晖中，许昭阳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细长的阴影。周煜突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一刻画下来。

"周六...还去天文馆吗？"周煜打破沉默。

"去啊，为什么不去？"许昭阳摸了摸嘴角的伤，"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那...要我送你回家吗？"

许昭阳挑眉："怎么，怕我又被堵啊？"

"只是顺路。"周煜嘴硬道。

"行吧，大学霸。"许昭阳笑着撞了下周煜的肩膀，"不过你得请我吃冰淇淋，压压惊。"

周煜无奈地摇头，却还是跟着许昭阳走向了冰淇淋店。路上，许昭阳滔滔不绝地讲着篮球队的趣事，周煜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他发现许昭阳说话时喜欢做手势，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生气时会不自觉地咬下唇...这些小细节，他都想记下来，回去画在素描本上。

回到家，周煜果然翻出了素描本。他很少画人物，但今晚，铅笔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流畅地勾勒出许昭阳的轮廓——阳光下专注写歌词的侧脸，被混混堵在墙角时倔强的表情，还有吃冰淇淋时满足的笑容...

画完最后一笔，周煜的手机震动起来。是许昭阳发来的消息：

"伤口没事了。我妈说周六请你吃她拿手的红烧排骨，别放她鸽子啊。"

周煜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回复："好，替我谢谢阿姨。"

放下手机，他重新翻开素描本，在新的一页写下日期，然后开始记录今天许昭阳提到的所有事情：他喜欢的乐队、最近读的一本科幻小说、想去看但没时间看的电影...这些碎片，周煜都想珍藏起来。

窗外，星星悄然亮起。周煜想起许昭阳歌词里的那句"你眼中的星辰，藏着整个宇宙"，突然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也许，每个人都是一颗孤独的星球，等待着被另一个人发现、理解、点亮。

周六很快到来。周煜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天文馆门口，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许昭阳迟到了十分钟，跑得气喘吁吁。

"抱歉！公交车抛锚了。"他接过咖啡，大口喝着，"你没等很久吧？"

"刚到。"周煜撒了个小谎，"咖啡还热吗？"

"嗯，正好。"许昭阳咧嘴一笑，"走吧，火星在等着我们呢！"

展览很精彩，但周煜发现自己更多时候是在看许昭阳，而不是展品。许昭阳对宇宙的好奇和惊叹，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第一次接触天文学的自己——纯粹、热情、毫无保留。

"你知道吗，"许昭阳趴在一个互动展台前，眼睛闪闪发亮，"火星上最高的山有珠穆朗玛峰的三倍高！"

"奥林匹斯山。"周煜点头，"太阳系最高的火山。"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许昭阳撞了下他的肩膀，"给我这个学渣留点面子行不行？"

周煜笑了："你才不是学渣。能写出那样歌词的人，怎么可能是学渣？"

许昭阳的脸突然红了："那、那是随便写的..."

"我查了你初中时的作文比赛成绩。"周煜轻声说，"二等奖。"

许昭阳僵住了："你...怎么查到的？"

"学校档案室有往年的获奖记录。"周煜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

许昭阳沉默了一会儿："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我爸失业后，家里...情况变了，我就没心思参加那些活动了。"

周煜想说些什么，但许昭阳已经转身走向下一个展区。他看着许昭阳的背影，突然很想告诉对方，他理解那种家庭变故带来的压力，理解那种不得不放弃所爱之物的痛苦...

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有些伤口，不是几句安慰就能愈合的。

中午，两人在天文馆的餐厅简单吃了午餐。许昭阳似乎已经忘记了早上的小插曲，又恢复了活力四射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对火星殖民的奇思妙想。

"如果我们能去火星，你要带什么？"许昭阳突然问。

周煜想了想："素描本和铅笔。你呢？"

"吉他。"许昭阳不假思索地回答，"还有..."

"还有什么？"

"秘密。"许昭阳神秘地眨眨眼，"等真能去火星再告诉你。"

下午，周煜如约去了许昭阳家。许母做的红烧排骨确实美味，许父则热情地询问周煜各种天文学问题。餐桌上笑声不断，与周煜家安静正式的晚餐氛围截然不同。

"小周啊，多吃点。"许母不停地给周煜夹菜，"昭阳这孩子从小就不爱学习，多亏你帮他。"

"妈！"许昭阳抗议道，"我最近很用功了好吗？"

"是是是，上次数学考了78分，可把你爸高兴坏了。"许母笑着对周煜说，"他爸偷偷把成绩单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妈！"这次许昭阳的脸真的红了。

周煜忍不住笑了："许昭阳其实很聪明，只是需要一点动力。"

"听到没？学霸都说我聪明。"许昭阳得意地冲父母扬了扬下巴。

饭后，两人在许昭阳的房间做作业。说是做作业，其实是许昭阳趴在床上翻漫画，周煜坐在书桌前整理下周的学习计划。

"喂，"许昭阳突然问，"你爸妈是做什么的？从来没听你提过。"

周煜的笔尖顿了一下："我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律师。"

"哇哦，精英家庭啊。"许昭阳翻了个身，"难怪你那么优秀。"

"不全是好事。"周煜轻声说，"他们...期望很高。"

许昭阳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们不知道你喜欢画画？"

"嗯。"周煜放下笔，"艺术在他们眼里是不务正业。"

"那...天文呢？"

"父亲勉强接受，母亲认为那只是消遣，不能占用学习时间。"周煜的声音平静，但许昭阳听出了其中的压抑。

"所以你都是偷偷喜欢这些？"许昭阳坐起身，"就像...偷偷画画一样？"

周煜没有回答，但微微点了点头。

许昭阳突然跳下床，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相册："给你看个东西。"

他翻到一页，指着一张照片——十岁左右的许昭阳站在领奖台上，手里举着作文比赛的奖状，笑得灿烂。

"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比赛。"许昭阳的声音变得柔软，"那天我爸请了假来看我领奖，结束后带我去吃了最喜欢的冰淇淋。"

周煜注视着照片中小小的许昭阳，突然很想穿越回那个时候，认识那个还没有被生活磨去光芒的男孩。

"你笑起来很好看。"他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紧补充，"我是说...小时候。"

许昭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现在笑起来很丑吗？"

"不是！我是说..."周煜罕见地语塞了。

许昭阳大笑起来，拍了拍周煜的肩膀："逗你的啦！大学霸也会紧张啊？"

周煜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阳光透过窗帘照进房间，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靠得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