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赛诺成为他单方面宣布的挚友之后,迟春雪从他这里了解到了很多须弥教令院的小道消息——赛诺并不八卦,但工作性质决定了他能知晓无数不为人知的隐秘,何况他几乎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本身就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前辈”。
一些要保密的东西他不会宣之于口,但对于刚来须弥求学的学妹,无关紧要的消息自然免费大放送,给迟春雪的须弥求学生涯开了个好头。
在基础知识说完之后,后续的聊天难免会涉及赛诺经手过的案子,聊着聊着就免不了变成法律科普,顺便附赠一个“我盯着你小子jpg.”的眼神,自行体会。
唉,这难道就是她注定安分守己一辈子的命运吗?
在众多犯罪中,最令赛诺烦心的,反而并不是上次那种抢劫类的。
众所周知,在须弥,知识和智慧至高无上。
很多人都知道,须弥的知识是作为一种资源来管理的,但具体怎么操作,却很少有人清楚。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大慈树王建立的虚空,整合五百年前须弥人的智慧,人们通过一种名叫虚空终端,可以戴在耳朵上的装置,从虚空中获取自己想要的知识。
虚空终端只供给部分知识分子,而部分基础知识在虚空终端中免费开放,通过不同的权限可以解锁不同的知识——大致就是这样的管理模式。
原本虚空由草神管理,但显然,眼下这部分权利在大贤者手中,他可以修改权限,筛选上传的知识,发布通告,颁布命令……等等一系列操作。
嗯,怎么说呢?迟春雪对这种链接自己大脑思想,内部权限又掌控在别人手里的东西,有种下意识的警惕。
迟春雪的睡眠质量一向很不好,她的身体状况令她时常需要通过睡眠修养,但偏偏经常失眠多梦,往往只能保持在浅眠状态。
因为虚空终端轻若无物,有种介于虚幻和真实间的质感,她总会忘记这玩意儿的存在,导致刚来的时候总是戴着这东西入睡。
结果醒来的时候头很痛,是一贯的做梦后遗症……但奇怪的是,她昨晚并没有做梦。
——或者说,她不记得自己做过梦。
一次两次还可以说是自己忘记,次数一多,就绝不是巧合。
她对比实验过,取下虚空终端之后,依然会做梦,醒来时会头痛,但比戴上虚空终端时,痛感反而要轻很多。
她直觉这不是个能说出口的问题,便旁敲侧击跟赛诺打听,对方的回答却是:“须弥人长大后是不会做梦的。贤者的观点是,大慈树王让我们远离那些愚昧的妄念。”
迟春雪心里对着阿扎尔就是“啪啪”两巴掌!
我梦见我们岩王帝君的龙形真身,你个老东西居然敢说这是愚昧的妄念?!死吧!阿扎尔!
迟春雪面上却没反驳,只问:“赛诺呢?你也认同这样的观点吗?”
这样说着,她却轻手轻脚地将对方耳边的虚空终端取下关闭了。
赛诺任由她动作,没有阻拦对方将终端来回把玩,反而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在我年幼的时候,几乎每晚都会做噩梦,直到我进入教令院,老师告诉我,大慈树王会庇佑我,此后再也不会有噩梦环绕。”
“须弥人认为,只有未接受教育的小孩子和蒙昧之人才会做梦。”
但赛诺和其他每天都需要从虚空中获取知识的学者们不一样,他对虚空终端毫无依赖,只是按照要求在白天上班时佩戴,所以——他当然也和迟春雪一样,取下过它。
迟春雪听懂了。
按照贤者的逻辑,做梦就是愚昧,不做梦就是脱离愚昧,重新做梦就叫重返愚昧,所以不做梦的当然没有梦,做梦了也只会说没有做梦。
于是须弥人不会做梦。
这样的谎言不知持续了多久,但至少影响了整整两代人,已然成为如今须弥人的共识。
愚昧者奉为圭臬,怀疑者不敢明言。
迟春雪将虚空终端还给赛诺,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她是来留学的,这种他国辛秘一旦捅破,除非自己是帝君亲生闺女,否则姐姐也很难保证自己在须弥的安全。
她还在璃月等自己回去呢。
这个话题不敢多说,他们默契地聊起其他关于虚空终端的话题。
“前几天在奥摩斯港,我们又缴获了一批罐装知识。”说起这个,赛诺情绪难免郁闷,毕竟罐装知识的交易就像是野外生长的甜甜花,怎么除都除不干净!
没错,这就是最让赛诺头疼的犯罪事件!
须弥的知识是一种资源,既然可以管理,那当然也免不了一些私下交易。
即使大贤者一再禁止,风纪官们每隔一段时间也总会接到线人们的消息。
那群人就像是寻宝鼬,在土里钻出无数个洞,溜的飞快,谁也猜不到他们会在哪里冒头。
没办法,有买卖就有市场,须弥的学者们完全被虚空这种好用便捷的工具惯坏了,写论文的时候查一查就能找到最终结论,甚至没人思考过这些知识究竟是对是错,一部分五百年前未更新的知识,放在如今又是否合宜?
总体来说,怀疑和思考大大减少,而学者重要的探索与深求精神,在如今已经很少见了。
至于一些虚空中没有,或者没有权限查询的东西?那自然就轮到我们万能的罐装知识出场了。
可以直接灌输进脑子的知识,连看都不用看,那些想走捷径的人趋之若鹜,若非极其稀少,价格高昂,又是一次性用品,恐怕很少有须弥人能拒绝它。
不过即便如此,暗地里仍然供不应求。
“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也会需要这种东西,呵!别让我抓到把柄。”
“谁?”迟春雪很疑惑,谁能在赛诺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这家伙不知道是天生还是后天养成,直觉敏锐的可怕,逮人一逮一个准,即使在一众风纪官中,也称得上威名赫赫。
上一任大风纪官眼看就要退休,到时候赛诺大概还能往上走一走。
“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字,比你大上一届,室罗婆耽学院的天才——”
“艾尔海森。”她吐出这个名字,饶有兴致地接过话头,“虽然还没见过他本人,但孤傲、不近人情的性格,即使是刚来教令院的我也有所耳闻。”
有多孤傲,就有多天才,教令院的普通学者压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名声,只有天才值得大家讨论,没有天赋的人,性格再差也不会有人关注。
“他是个讨厌麻烦的家伙,行踪成谜,我和他几次打过交道,他并不在乎旁人的言论,更专注于自身的追求。”
“所以他也购买了罐装知识?”
赛诺摇了摇头,“不能下定论,没有抓到他的现场交易,即使有线索指向他,也不能作为抓捕的依据。”
“如果他真的买了,是为什么呢?”她的手指卷起自己的一缕长发,“难道真的是自己用?”
完全不需要思考,将不知真假对错的东西倒进脑子里——对迟春雪而言,这简直跟脑子进水没有区别!
“别的学者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据我对他的了解,这绝不是他会采取的方式。”赛诺为她解释自己如此判定的缘由,“比起虚空,纸质书往往存在更多谬误,但艾尔海森喜欢通过后者获取知识,他对接收的一切知识都秉持怀疑态度。”
“这样的人,是绝不可能用罐装知识的。”
通过阅读,来分析、判断、思考,比起用虚空终端查询,然后直接得到前人的结论,前者显然也是赛诺更为欣赏的方式。
“听上去,你似乎很欣赏他。”
“不,我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他们总是自认为能掌控一切,从而经常在危险的边缘游走。”赛诺皱起眉,“艾尔海森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例子。”
“聪明人啊……”迟春雪意味不明地感叹一声,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真想见见他呢!
那时的迟春雪其实早已到了年少慕艾的年纪,只是因为家庭原因,很少去考虑这方面。
璃月的姑娘们成婚较早,但所有有意联姻的人都被姐姐挡在了门外,而单纯图迟春雪这个人的男孩们,压根没有谁能凑近跟她说几句话。
她要如何想象,自己在未来会跟艾尔海森有这样的纠缠?
即使像这样,被他横抱着,单纯靠在他的怀里,都是过去难以想象的亲密。
来时的路返回更加熟练,那些机关和谜题已经解开,因此从遗迹出来并没有耗费太多时间。
休整一晚后,他们准备返程,考虑到迟春雪的身体问题,决定赶到最近的绿洲休息两天,然后先去阿茹村找医生简单检查一下,再回到须弥城做一个全面检查。
今晚这片绿洲附近没有其他人,也许是因为深入沙漠太过遥远,即使是行商也很少往这边来。
水面倒映着月光,迟春雪在火堆旁仰躺着,艾尔海森就坐在她身边看书,特瓦特的星空一如既往,毫无变化,然而当她因为寒冷,小心靠在身边人的腿旁,一时竟觉得恍然如隔世。
她有点想姐姐了……
寒意随着时间降临,身边的人有所察觉,垂下眼时,就看见她冻得发白的脸庞,“温度降下来了,去帐篷里睡吧。”
她在艾尔海森面前一向不会反驳什么,毕竟他提出的建议往往是当下最合宜的,而他本人也并非那种目光短浅之辈,和迟春雪的想法总是不谋而合。
因为迟春雪身体的原因,他一路承担了绝大部分体力活,按照他的说法,既然决定了与她一同探索遗迹,那要承担的责任也早在出发前就考虑的很清楚。
他向来是个理智而清醒的人,决定了的事情,早早预料到后果,就不会再后悔,所以一路上她承他照顾颇多。
至少在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们的旅程都算得上默契合拍。
迟春雪的目光迟疑地落在他被火光照亮的半边脸庞上,在月色下,忽然生出了一点反驳的勇气,轻轻拉住他的衣角,小声道:“学长……我暂时还不想睡觉,可以听我说两句话吗?”
艾尔海森低头,重新注视着她,“可以,要说些什么?”
他说话时,总喜欢和别人对视,望着对方的眼睛,不闪不避,专注得近乎迫人。
然而迟春雪不同,她实在做不到和他对视却无动于衷,于是习惯性避开他的目光。
偏偏她此刻仰躺在对方身边,才做出侧头的动作,就已经意识到回避的太明显,显得不太尊重人,这下硬着头皮没撇开眼,只能将注意力放到对方的……鼻子……嘴唇……喉结……
救命!!她像是被火烫到,哪里都不敢多看,最终战战兢兢把目光又挪回星空。
沉默的时间太久,迟春雪脸颊泛起明显的红晕,尴尬得脚趾抠地,甚至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对方将这番情态收入眼底,若有所思——
艾尔海森刚入教令院时,有许多女孩被他过人的皮相所惑,但很快又被这糟糕的性格劝退,迟春雪的表现与那些爱慕者全然相反,让他曾一度以为自己是被讨厌了。
当然,他很快从细节中纠正了自己的认知,但即使如此,她的态度也很难与喜欢联想在一起。
——避开的眼神,聆听的姿态,甚至偶尔刻意的疏远,似乎是她天性如此,安静且内敛。
但后来发现,这只是单独对他。
那天醒来,她恐惧惊慌,害怕崩溃,稀少的羞怯夹杂其中,也像是少女天性……但回想起来,似乎并非如此。
她的眼神里,没有厌恶。
是身为璃月人,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还是说……他思考片刻,决定不去深究,免得在眼下这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再多添一笔。
“去帐篷里说吧,你再待下去容易着凉。”艾尔海森放下手中的书,“我会坐在帐篷外面,可以听见。”他担心对方因为和自己共处一个密闭空间而感到不自在。
尽管这两天他都是抱着、背着、扶着对方走的,但她似乎依然不能习惯太过亲近的距离。
迟春雪应该为对方的体贴而高兴的,但不能面对面说话,让她觉得自己的勇气快要用尽了。
心里莫名一酸,眼里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的泪光,“啊,抱歉,学长……我又……”迟春雪捂着眼,有些自暴自弃。
明明来的路上都努力克制住没有在对方面前失态,偏偏这两天屡屡破功,时不时就心里难受。
她一直都很喜欢自己,就算遇见事情,也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即使自身真的很容易因为一丁点儿小事就很委屈,也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毛病。
但此刻又一次在对方面前无缘无故掉泪,迟春雪真恨不得把自己送去往生堂!即使胡桃堂主热情地介绍“买一碑送一碑”也没关系,呜呜,快把我埋了吧!
艾尔海森对这件事情反倒适应良好,“不必道歉,如果不想去帐篷……”他思考一会,直接问她,“要靠过来一些吗?”态度从容到近乎坦荡。
她的性格极度敏*感,心思九曲十八弯,却并不会都体现在脸上,还没到遗迹之前,他就已经确认了这件事,所以也习惯同她有话直说,不再用多余冗长的文字,给彼此的交流沟通造成更多阻碍。
迟春雪呜咽一声,脸已经红透了,她死死捂着眼,不敢看人,慌乱摇头:“不,不用了……如果学长不介意的话……可以一起去帐篷里说吗?”
不管是靠在艾尔海森的腿上还是肩膀,对迟春雪而言,都太过火了。
哪怕是想象,呜……
但是她也并不想和他隔着帐篷说话,至少……至少要面对面!
折中一下,一起挤进一个帐篷,勉强是个能接受的方案。
艾尔海森并不介意。
情况在那天失去控制,对方的情绪因此波动频繁,这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他不会因为这种事责备她。
尽管无法与之共情,但至少能做到基本的尊重。
"可以,走吧。"他站起身,弯腰将迟春雪扶了起来,她的动作仍然有些僵硬,踉跄几步后还是难免倒在了他怀里。
艾尔海森已经习惯了,对此完全没有多余的反应,尽管并不清楚迟春雪具体的伤势,但这么点时间显然是不够她完全恢复的。
双方都是初次,实在让两人吃够了苦头,她本身身体虚弱,再加上药物作用……他睫毛颤了颤,没再往下想。
怀里的人整个身体都是僵硬的,考虑到她一向脸皮薄,艾尔海森假装没注意到,表情和声音都很平静,将人扶稳,“不用急,身体不舒服可以慢点走,不差这点时间。”
迟春雪被对方的平静所感染,握住他的手臂,之后便走得很缓慢,明明只有短短几步路,时光在她这里却被拉得极为漫长。
他们之间距离很近,青年男子的身体在沙漠的夜晚仍有着不低的体温,迟春雪的头发被夜风吹着,落在对方的肩膀、脸颊上,丝丝缕缕的气味与温度在彼此间传递蔓延。
“和学长待在一起,总会让我感到时间无比漫长。”
虚空在我的私设里类似于百度,而且还是很狭义的,知识面不广的百度,就是那种直接给出结论,但是很少有过程。
一个学者找东西不大量阅读文献,看前人的思考过程,反而直接拿结论就很奇怪对吧。
当然,也不确定跟原神的设定是不是完全符合,所以也不打算展开讲,就随便提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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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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