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
“小声些。”一道仙力化作丝带绕上了许忆的嘴,时晏竖着食指在嘴边比作噤声状,看到许忆微微颔首才抬手收回灵力。
“神帝大人,您来做什么?”许忆起身,刚想拱手行礼,看到时晏的一瞬间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站直身体。
“不是你唤我来的么?”时晏的语气几息间结了几层冰,灵力绕着手指蠢蠢欲动。
许忆忽而反应过来,喃喃道:“我以为您不会来……”
灵力熄了火,时晏坐到桌旁主人似的拿起茶壶斟茶,连茶包都是自带的。
不愧是神帝,茶叶也要上等。
“你寻我何事?”时晏将茶杯推到对面,随即啜了口茶。
许忆也不含糊,坐下端着茶杯。
“帝君,你说我的恩人还活着……”他顿了顿,眼里闪烁着希冀的光芒,“是何意?”
“呵……”时晏冷笑一声,“待你何时明了我何故赐你许忆之名,再来问我。
话落,时晏消失在纤云殿。
“走了么?”
许忆双手交握,将茶一饮而尽,随后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道:“似乎生气了……”
想起纤云殿,他倒记起先前慕长青说的府邸,是下凡历劫才有的说法吧?那……慕长青原来是神?为何成了一个小小的侍草仙官呢……
“许仙官!”
许忆的思绪回到脑海,抬眸一看,还是昨日带自己看房子的小仙侍。
“我唤了仙官多次,仙官皆是漠然置之,是候着佳月良人么?”
“对不住,我走神了。”许忆讪笑道。
天界当真是个神奇的地方,随便一个人都敢上来骂自家主子,只要主子不介意。
“今日可要赶着去给诸位仙官送灵草,许仙官若是缺席会受罚的,巡天司可不好惹。”
“晓得了晓得了。”
“晓得”一炷香后,许忆总算离开了他的小窝,一旁唤作安澜的小仙侍恨不得一脚把许忆这个狗东西踢下界。
至于安澜,她便是昨日经许忆神力催熟化形的那株满天星,名还是许忆起的。
这小姑娘名为安澜,却一个下午三重天和九重天来回跑,也是认定了许忆这个主子,不过现下她可能悔了。
有两位仙官的神力傍身,灵草多不少化形成功的,一个个小童背着框框灵草蹦跶着离开掌界苑。
“记住,临川神官在六重天,说话客气些……”
晓得了晓得了——
“唉~都是些毛头小子。”慕长青叹道。
“毕竟是刚化形的灵草,对没见过的世界好奇的很。”安澜不满地怼道。
“那昨夜你带我看房子莫不是为了赏玩三重天?”趁着慕长青休憩,许忆拽过安澜悄声道。
“……”
得,他当真以为是受了救命恩人的恩惠。
安澜眸光一闪,抱着头欲哭无泪道:“许仙官,天界那么大,我也想看看嘛……”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巡天司之人。”许忆摆摆手。
“那便好。”安澜抹了把脸上不存在的眼泪。
“……”安澜这名讳委屈她了。
“对了,帝君那份需许仙官亲自送过去。”
“我初来乍到,没有老师么?”
“喏,病着呢。”安澜指了指躺在树下睡觉的慕长青。
许忆蓦地有些心虚,分明是帮他整理房间他分毫未动,反倒是这位老师先摔伤了腿。
他朝慕长青行了个拱手礼,转身面朝天边。
无极天上,一筐灵草放在了碧落星枢门前,两个侍卫看了灵草一眼,对着两人叠手行礼,摆摆手示意可以进去了。
时晏批着账本,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淡淡道:“放桌上。”
碧落星枢进门便是排排书柜,书架上各种类型的书整饬完好,隔一段距离便可看到神力化作的字,若雪落孤峰,群星运转,总也散不掉人间的烟火气,也算奢侈。
屋中除了床榻,便是书桌,其余便是神力化作的各种工具武器,委实无甚看头。
若他搬走,碧落星枢可能真的就只余一个空壳子了。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许忆心里有些不快,闷着心,似乎不觉便能染上他的命运红线。
“看够了没?”
两人莫名觉着碧落星枢里多了层低气压,不敢再磨蹭,忙不迭跑了出去。
呼呼呼……
那是什么……
有几息自己仿若一个企图挣扎的将死之人……
“帝君今日身体抱恙,我们不便打扰,先行一步了。”安澜对着侍卫道。
两个侍卫微微颔首,这几乎成了天界隐藏的规则,不论谁,进了碧落星枢,运气好还行,运气不好遇到帝君生气,出来了需得告知侍卫,免得再有人叨扰帝君。
这便是第一天来慕长青教与他的,在天界,守好自己的小命,帝君不喜与人接触。
原来是这么个不喜与人接触法……
“吓死我了,我还是首次见帝君如此生气……”
“你才见了帝君两面。”
“你不也是么?况且你我根本同源,你应当可以与我共鸣的,许仙官。”
某人小心翼翼地扎进土里,又小心翼翼地钻出土来,看到身上的人还不走,又钻回土里,过了几息用灵力去探上方,发觉人还未走,再也待不住了。
“你看!”
许忆一回头便看见两个灵力化作的大字——起开。
灵力只有未化形的仙草会用,这字写的潦草,想来也废了不少气力,许忆眸子一转,抬起脚。
一株银白的桂花抬起头,扑腾着叶子诉说他的不满。
“……对不住。”
一重天,安澜伸出手,一根藤蔓割开她白皙的手指,血珠低落在宣纸上,随即浮现出她的信息。
“许仙官,你也得做身份记录。”
许忆被侍卫推上前,座位上的云录仙官见还有一人,又拿出张宣纸铺平。
许忆,金银花妖……
“许仙官是金银花啊?”
“对啊,怎么了?”
“那我是不是能唤你忍冬仙官了?”安澜笑着调侃道。
“不能。”许忆毫不客气回绝。
安澜耸了耸肩,表示您说什么是什么。
云录仙官看着宣纸上的许忆二字,手指摩挲着宣纸,随即抬起头,“许仙官昨日可曾去过无极苍穹?”
许忆愣了愣,“去过,云录仙官可是有事?”
云录仙官调笑着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就问问,你家小仙侍长得真好看。”
“那还用说,我可是……”
许忆受不了安澜的叨叨,顶着云录八卦的目光拉着她的后衣脖离开。
这一路上可苦了许忆,安澜决计不配合,次次趁他不注意便要逃跑,次次被拽回来就嘴硬说“云录仙官说我好看,那就是喜欢我的意思,你不能这么对我”。
当然,全然是放屁。
由于许某人的神力过强,仅用一天的时间便催熟了掌界苑里的所有灵草,慕长青终于落下面子给两人批了两天假,可以在天界晃悠混脸熟。
到了二重天,许忆说明用意,安澜也未曾为难,跑到一块写着仙规明律的仙石下手指用尽劲儿插进土里,写了个“去你的”,写完又划掉,划掉又再写。
“……”小姑娘性子这么急躁呢?
许忆进了文渊见全是书,关上门随手拿起一本书,能和书架上的神力分类对上,原来文源也归碧落星枢管?
许忆把书塞回去,沿着书封一本本敲过去,知道走到一个文类下——历代神帝。
都说二重天是万卷天,是不是万卷天也得看了才知道。
书摞起没有倾斜的小山,昏黄的书页记录着上一任神帝——时珩。
安澜裙摆飞扬在地上,沾了土也不管,只一味在原地画着圈圈。
一股清风徐来,拂开安澜裙摆上的灰尘。
“走了。”
安澜忙不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哦哦,好。”
纤云殿,许忆安顿好安澜便回了房间。
关上门,打开登记过的书——
借书在天界需要登记,不过文渊大抵是那位上神留下了的,就算许忆拍乱了数十本书,神力也能还原文渊,许忆才幸免于难。
时珩,下有一胞弟,名唤时晏,在位期间平魔乱,建文渊,饬天兵,养天将,行岁宴……种种功绩一应俱全,许忆每翻一页,就停会儿,仿若是看不过来前人留下的硕果,又仿若在确认什么。
神帝已逝,魔乱便不用说,世界本来就越魔越乱,文渊便是许忆下午和安澜去的地方,天兵在一重天,记录身份时抽空看了一眼,还算完整,天将什么的倒是没见过。
往年岁宴皆在六重天举办,大大小小的神仙都能来,且有护卫守候,混不进来魔族。
至于为何在六重天呢?
那之前说到的临川神官可大有来头,关押的魔洗魔力洗的不彻底,仗着巡天司不能把他们丢进归墟,成天同巡天司吵架,没别的意思,就恶心恶心他们。
岁晏恰巧是许忆降世那日,这位祖宗完美与两天前的岁宴擦肩而过。
……
慕长青摸着下巴的白胡子,一脸狐疑地看着园中忙碌的食铁兽。
“你昨晚做什么去了?我不是给你放假了么?”
安澜闻言回头,许忆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精气被吸干的样子,更新奇的是他换了身黑衣。
……这是决计给自己送葬了么?
许忆那幽怨的眼神看得安澜发怵,闭上了想吃他神力的嘴,默默移到园子里帮两人干活。
时间看得无聊自己滚了一圈,也送来一个小仙侍。
“许仙官!许仙官!”
慕长青上前扶住小仙侍。
“不急,慢些说,怎么了?”
“巡……巡天司关押的魔族招了,帝君请许仙官去……去……巡天司一趟。”
……
“你也看过了,那神力不会有错!”
甫一跨过门楣,许忆便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
刑桌上尽是沾血的刑具,无一幸免,十字架那锁链捆着一只魔,适才的嘶吼便出自他口。
房间里一边暴殄了半房血,另一边一尘不染,端坐着时晏,还有一位站着的神官。
安澜跟在许忆身后一路捂着嘴,到了这么个房间再也憋不住,跑出去吐了一通。
“你的意思是,神帝陨落与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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