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走后,输液室就只剩下季浔和医生。
季浔闭着眼,明显察觉自己的痛楚在减轻,虽然慢,但确实有。
维持着侧身的姿势又躺了两分钟,他慢慢松开咬紧的牙,掐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也慢慢松开。
医生拉了张椅子坐在季浔对面,观察着季浔的状态,全程没开口,等了一会,等到季浔慢慢挪动身体平躺后,他扶了扶眼镜,缓缓开口:“现在好点了吗?”
季浔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对自己的情况几乎可以确认了——他刚才疼是因为沈闻。
虽然不知道沈闻什么时候站他身后的,但他在教室门口确定自己闻到了沈闻身上的香水味,而且几乎是闻到的瞬间痛楚就席卷了他。
舔了舔被咬得发白的唇,季浔声音有点哑:“嗯。”
医生在他身上梭巡两圈,斟酌着语气说:“你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吗?”
季浔眨了下眼睛,“过敏吧。”
医生扶着眼镜皱了皱眉,他见过很多过敏的病人,像季浔这种症状的人倒是很少见。
“去医院查过自己的过敏原吗?”
季浔感觉痛疼消了大半,只是还残留一点剧痛后的神经反射,他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没有,过两天去。”
明天就是周五,后天周六早上上完课就放周末,他想周六中午去医院。
医生打量他的神情,笑了笑问:“你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
季浔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有点复杂,“嗯。”
沈闻的香水是什么成分他不清楚,过两天做个检查应该能确定。
医生点头:“我看你应该是没带过敏药,我给你开一些最常用的吧,你先吃两天,等你去医院检查以后再看医生到时候怎么说吧。”
季浔点头应下。
他不是没带过敏药,而是根本没有。
前十几年他从来没对什么东西过敏过,即便是对沈闻的香水,他也是经过好几次经历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是过敏了。
医务室是一栋单独的小楼,只有两层,为了应对学生可能出现的紧急情况,这座两层小楼就建在教学楼斜对面不远处。
季浔刚出医务楼,就遇上了从高二教学楼出来看他的班主任。
老张听说班上同学打架的事后就找同学问了,一听说打架的人有季浔,他不太相信。
季浔是他带了一年多的学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
季浔看到老张,停下脚步垂下眼开口叫了声老师。
老张看看他苍白的脸色,语气严肃:“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被打?”
方安已经被老张叫到办公室,老张问了大致情况,知道季浔应该是没受伤,但季浔来了医务室,脸还这么白,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季浔听出班主任的关心,摇了摇头,温和道:“我没事了老师。”
十分钟后。
老张喝着茶看看面前的两个学生,一个是成绩优秀从不犯错的年级第一,一个是劣迹斑斑三天两头闹事的刺头。
老张放下茶杯,“季浔,你来之前我问了方安情况,现在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季浔垂眸平静地站着,砸门的事他不后悔,但的确有点冲动。
从他来这个班,先是撞见对方放话说要揍他,后来又几次挑衅,后门没关时方安每次经过他,不是有意撞他一下就是站他后面冷嘲热讽。
他不喜欢和人起冲突,但不代表他没有脾气,每次他都当作没发生,忍了。
但方安变本加厉,想趁他进门时用门砸他,如果不是他发现,刚才被砸出鼻血的就是他。
他一次次忍让换来别人更加嚣张,那一刻他不想忍了,所以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想到这里,季浔平静道:“老师,他想用门砸我,我发现了,所以砸回去了。”
旁边的方安顿时叫道:“放屁!你有什么证据是我……”
从进办公室就一眼没看方安的季浔歪了歪头,清泠泠的眼睛直视着对方,“你不敢承认么?”
方安顿时收音,瞪着季浔,张了张口脸都憋红了。
靠了!这人就是在赌他不敢承认!
他男子汉大丈夫,铁铮铮的a,要是今天不承认,那才是真没脸了。
憋了好久,方安才没好气憋出一句:“对,我承认!我就是想砸你!但现在被砸的是我,流鼻血的是我!是你动的手!”
季浔转回视线看向坐在椅子上的老张,点了点头:“我有错,所以老师给我什么处罚我都认,检讨书我也会写。”
方安:“……”
你他妈这是知错的态度?!
老张沉默很久,季浔三两句话就理清了事,但真正让他头疼的事是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季浔他一直很喜欢,懂事、优秀、尊重老师,从来不惹事,是所有老师心里的乖学生,但今天的事虽然方安有错再先,但最后受伤的毕竟是他,而且还是季浔动的手。
他知道沈闻方安这群人和季浔关系不太好,但只要没动手不是大事,他也不好插手。
半晌,老张才道:“今天的事,你们两个都有错,事情是方安挑起的,但先动手的是季浔,所以你们俩都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下不为例,如果再有下次,就没今天这么简单了。”
方安一愣,斜眼瞟季浔,觉得不爽,“老张,我凭什么写检讨啊?明明是他动手,而且他写个检讨就算了?那我还受伤了啊,他不得给我道歉?”
老张语气淡定:“那叫你家长来一趟,好好把上次的事也说清楚,好好处理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方安噎住,那他肯定被他爸打断腿。
见方安不说了,老张看向季浔。
季浔对这个处罚没异议。
老张让方安先回教室,单独留下季浔。
“你之前认识方安吗?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开始针对你了?”
这些问题他刚才也问了方安,但方安一个混子就是不好好说话,什么也没问出来。
老张问的后两个问题,季浔也认真想过,但没找到根源,所以他摇了摇头坦诚道:“不认识,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开学第一天他在楼梯间只听到方安说要揍他,但他没听到前面的他们说了什么,所以不知道理由。
他当时连方安为什么知道他名字都不清楚。
后来方安几次三番招惹他,他也想过为什么,但没想出理由。
既然想不明白,季浔后来也不再纠结。
这世上傻逼太多,他也不用个个都知道理由。
老张沉默,点了点头。
“今天的事我知道按理说不是你的错,你也不会主动惹事,但是同学间有点摩擦也正常,动手就说不过去了,再者说,他们关系好的几个你也知道,到最后可能还是你吃亏,处不了的同学少接触就可以了,别动手。”
老张说这番话算是用心良苦的肺腑之言了。
季浔听明白了。
方安他惹得起,但沈闻他惹不起,他们常在一起混,如果真有事,沈闻肯定会帮他兄弟,到时候他很可能在这个学校都待不下去,对沈闻那样的家世来说要弄个人太简单了。
老张没点明沈闻的名字,但季浔懂。
三楼到五楼不近,他刚到四楼下课铃响了。
回到教室,教室比平时安静。
季浔没在意,他从课桌拿出一本物理竞赛习题集,翻到昨天做到的那页,快速审题干。
方安比他先回来,但现在才回教室。
和他一起的还有陈泽昂和张叙,几个人走到后排说话。
“成绩好怎么了?别以为老师把他当宝他就可以骑我头上,早晚要收拾的……”
方安笑得浑不吝,边刻意大声说着。
“就是,我们安子哪是吃过这个亏的人……”
沈闻正趴在桌上补觉,他头压着左手臂,右手盖住后脑勺,刚迷糊有点睡意就被回来的几个人的动静吵醒。
他眉头拧的死紧,不耐烦地抬起头扫了眼方安几人,很轻的‘啧’了一声,但这声音还是被陈泽昂几人听到,几人一下住嘴。
沈闻看了他们一圈,语气很不耐烦:“再吵就出去吵。”
陈泽昂大气不敢出,忙抬手比了个自己不说话了的手势。
张叙和方安也没说话了,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