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浔就带着季照回了宜市。
上了高铁，季浔把行李箱放好后和季照坐一排，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也没注意到季照欲言又止的眼神。
季照知道他这个哥哥性格冷淡，对他和程芸并不那么亲近，犹豫很久，主动开口道：“哥。”
季浔戴着耳机拿着平板看竞赛视频，没听到他的声音，直到季照又喊了两声，他才顿了顿摘下一边耳机，嗓音冷淡：“什么？”
“哥，我那天听到妈和爸打电话了。”
季浔很轻地蹙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什么时候？”
季照道：“你月考的前一天，那天之后有两次我看到妈电话在响，但她挂了没接，不知道是不是爸。”
季浔默然。
季照觑了觑他的神色，也没多说。
季浔想起刚才程芸送他们到高铁站时眼下明显的黑眼圈和略显憔悴的面容，他无言良久后闭了闭眼。
程芸的事他不想管，但一年多前，程芸接他走时两个老人对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有些事他不想理，但总有一天会找上门的。
在姥姥姥爷家待了五天，季浔难得很放松，只有在两个老人这里，他才觉得真正的放松。
回温市的前一天，他接到了贺于谈的电话，约他出去玩。
玩累了，两个人找了个茶吧点喝的。
季浔点了杯柠檬茶，喝了两口。
没放蜂蜜，有点酸。
景区里不好买水，贺于谈渴得喉咙干，也顾不上酸不酸，一口气把自己那杯干了。
季浔对太酸的东西敬谢不敏，用吸管慢慢搅动着柠檬片，不打算再喝。
闲扯着聊了几句，贺于谈说起这几天季浔在微信上和他提过的事。
“那你是不是明天早上就回温市了？”
季浔漫不经心地点头，“嗯，回去做个检查。”
贺于谈问：“对了，我一直想问你刚开学那段时间你昏倒两次是不是就是还在分化的原因啊？”
除了沈闻，季浔没和人说过他腺体会受刺激的事：“嗯，我腺体没长好，受信息素刺激会比较难受。”
贺于谈第一次知道这事，惊讶：“那你现在不是还没长好吗？还会受刺激？”
季浔不以为然：“暂时没事，有抑制剂可以控制，以后长好了就不会了。”
“这样啊。”贺于谈若有所思。
“对了，你还记得杨琛那傻逼吗？我那天在三中附近好像看到他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贺于谈突然道。
季浔抬眼，目光微沉，“三中…”
要说当初的事，贺于谈也相当清楚，看季浔脸色就知道他心情不妙。
季浔小学初中都是在宜市读的，当时他读的初中十一中是宜市最好的中学，但好学校不代表里面的学生都是好学生。
当时和季浔同班的就有个叫杨琛的。
杨琛是个alpha，和季浔不仅是初中同班同学，还是季浔的小学同校，毕竟宜市就这么大，好的学校也就那几个。
杨琛不知道发什么疯，从五年级认识季浔开始，就各种欺负他，带着小团体在学校各种造谣，最开始说季浔不像beta而是天生适合当omega这种话就是他传出来的。
后来上了初中，季浔很不巧和他分在一个班，杨琛还是拉着小团体造谣他欺负他，季浔忍了很久，还是和杨琛起过几次摩擦，但都是小打小闹，直到初二下学期放寒假前。
季浔初中时习惯在一个少有人去的楼梯间背书，有天杨琛突然不知道发什么疯，专门去那个楼梯间堵他，后来就发生了那件事。
那件事当时闹得很大，学校处理也很快，但杨琛家里很快上门和季浔道歉，又动了点关系压下事情，那件事最后就那样算了。
那件事发生后，杨琛很快退学，之后也再没听说过这个人的事。
季浔没想到今天会听说。
“是吧，我也没想到，他初三那年是不是也转到温市了？如果那天在三中的真是他，你以后少去那边，遇上那种人，多看一眼都恶心。”贺于谈面露愤愤。
季浔眸光一暗，双唇紧抿。
贺于谈小心地瞟了他一眼，突然幸灾乐祸道：“说起来当初你还是beta那傻逼就被你打断了一根肋骨，现在你分化成alpha，身体素质更好，就算真遇上他，他估计也不敢再来惹你。”
季浔冷冷一笑，“可以让他来试试，下次就不止断一根肋骨。”
贺于谈见他露出这种神色，抖了抖，季浔性格冷淡，不爱惹事，但估计对当初那件事还耿耿于怀，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谁要是当他面说他像omega，他瞬间就冷下脸。
贺于谈忙转移话题：“对了，你的手好了吧？”
季浔偏了下头，这两天温度有点低还下了雨，天气有点凉，他出门前穿了长袖。
摸了摸刀口处的袖子，季浔眉目慢慢放松，难得有点散漫：“差不多了，开始结痂了，再过段时间结完痂掉了就好了。”
贺于谈突然想到：“不会留疤吧？”
季浔一顿，他之前都没怎么想过这个问题，他从小就是不怎么留痕迹的体质，不过这次毕竟是那么长一道口子。
季浔蹙眉，犹豫了下，道：“不会吧。”
会也没事，男生手臂上留个疤无所谓，反正他平时穿衣服袖子长一点就看不到了。
回温市当天，季浔和季照提着两个老人准备的大包小包上了高铁。
程芸开车到高铁站接他们。
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季浔把小行李箱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整理好，把要洗的衣服都放进脏衣篓，洗了个澡后就打算睡了。
他明早去医院，要早点起，调了个闹钟，季浔裹着被子沉沉睡去。
翌日早上，他快速洗漱完早餐都没吃就出了门。
他没告诉程芸要去医院做检查的事。
虽然出门不晚，但到医院已经九点多了。
给他检查的还是上两次那个医生。
做了个常规检查，医生听了他说的疑惑后又问他一些情况，季浔一一回答。
医生把笔放桌上，说：“像你这样二次分化的案例在全国很少见，所以上次你回去后我专门查过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和案例。”
医生很年轻，30来岁的样子，和季浔这样的少年人说话也比较随意，比起问诊更像交谈。
季浔认真听着。
“虽然很少，但我在一篇非常有权威的医学杂志上看到过类似案例。”医生顿了顿，“那个案例也是个bo结合的小孩，十五岁前他一直都是beta，直到十五岁那年才突然分化成alpha。”
季浔眼睛一眨不眨。
医生娓娓道来：“他分化的过程经历了半年，而且和你有相似的临床症状，彻底分化前的半年他会被信息素刺激，不过他更严重一点，不止是alpha，omega的信息素也会刺激他，不同的是，他从分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因为他能闻到信息素，而你闻不到。”
顿了顿，医生继续道：“后来也是机缘巧合，无意间发现他一个alpha朋友的信息素不会刺激他，之后经过检查确认，证实这个alpha体内有一种特异酶，让他们相互间不仅不排斥对方的信息素，甚至可以帮助他渡过分化期，最重要的是在易感期还能被对方的信息素安抚。”
季浔眼皮一颤。
医生停了话音，斟酌着道：“据你所说，目前为止你只能闻到你同学的信息素，并且没有不良反应，我的建议是，如果你和你同学愿意的话，可以让他来做个检查，确定下情况。”
季浔张了张口，声音有点低，“如果检测出他有那种酶的话，是不是就能确定？”
医生沉吟后说：“不一定，这样的案例实在太少了，不能全照搬之前的案例，这个只能全面检查后才能知道具体情况。”
看他沉默，医生说：“你也知道你目前的情况是感受不到信息素的，这也导致你以后在易感期无法被omega安抚。从你的描述中你自己也察觉了，你那位同学对你的腺体没有刺激，甚至能帮助你，如果能确定这一点的话，不管是对你现在还是以后都是有好处的。”
见季浔脸色不太好看，医生笑了笑，“其实你不用想太多，我们只是做一个假设，就算检查结果确认了，这对你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只是你自己能更清楚了解自己的情况，这是好事不是吗？”
季浔目光微闪。
医生观察着季浔的神情，笑了笑。
“当然，作为医生我是想给你对你身体最好的建议。刚才的检测报告你也看到了，你的腺体比起上次几乎发育的变化很小，我之前说过，那个特殊抑制剂虽然能抑制刺激的痛楚，但也会让你发育速度降低，而且也接受不了强烈的信息素浓度的刺激，就像你刚才说的易感期信息素的刺激那样，你自己经历过，应该深有体会，所以其实用特殊抑制剂并不是最好的方案。”
季浔沉默了很久，声音微低：“最好的方案？”
医生点头：“我的建议是先带你同学来检查，确定结果，如果你同学的信息素真的有用的话，我建议是让你同学帮你，分化期让他帮你可能对你更好也更安全。”
让沈闻帮他？
怎么帮？
像那天在厕所那样？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也许可以试试，他也想快点渡过分化期。
可是……
“如果让他帮我，会不会有其他影响？”
医生一愣，沉吟片刻后道：“按照一般情况来说是不会的，但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这类案例又太少，暂时也说不准，可能……”
出了医院，季浔还有点愣，他回想刚才医生说的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易感期…那两个alpha可以相互安抚……
季浔略一想就懵然瞪大了眼，安抚…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想到遇到同样情况的自己，季浔心头有点恼，他和沈闻？
不知想到什么，季浔脸皮微热，步子匆忙间不由自主加快了。
季浔四处看了看，想打车回家，却无意间侧目扫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跨出去的脚一下顿住，眼眸微闪，脸色有点不自然。
大概50米远处的路边停着一辆车，车附近几步远的地方沈闻扶着一位老人慢慢坐进车里。
沈闻半个身体被车门挡住，一条腿上了车，另一条腿站在马路边的台阶上，只穿了件黑色卫衣，整个人干净利落，有种凌厉的气质。
很显眼，季浔一眼就看到了。
沈闻把老人送上车后关上车门，朝前面开车的司机抬手打了个招呼。
车慢慢滑出去。
季浔没料到沈闻不上车，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步子自主转了个弯想先避开那人，然而沈闻已经看到他了。
那人身材高挑颀长，是个行走的衣架子，看到季浔，沈闻挑了下眉几步到他面前：“真巧啊班长。”
季浔：“……嗯。”
沈闻看了眼他手里提着的检测片子，上下打量他一圈后问：“做检查？”
季浔面色看着很自然：“复查。”
“医生怎么说？”沈闻随口问。
“挺好的。”季浔敷衍后转移话题：“你在这里做什么？”
沈闻没怀疑他的话，随口说：“陪我家老爷子做个体检。”
季浔点头没多问。
“一起吃个饭？”
季浔看了眼时间，差不多中午了，他点了点头。
找饭馆的路上，沈闻突然问：“你信息素是什么？一直没问你来着。”
季浔拿手机看导航，下意识回：“雪莲。”
沈闻歪头看了他一会，笑了笑，低声喃了一句，声音很轻，散在温和的凉风里。
季浔没听清，还在低头查看导航的指向，“什么？”
沈闻勾唇一笑：“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