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延都想借着这阵风邀请新同学加入集体活动，顺嘴要秃噜出来了。

周航看到陈延接住球，却转身就走了。

人声骤然回返耳膜，声浪从周航背后撞到陈延嘴前，最终那句询问随着激动的意味消弭于齿间。

周航看准了体育老师回器材室不知干什么的空当，扭头就离开操场。

即使做好了不参与体育活动的打算，单身一人被包围在一群人撒欢儿的朝气里，也有一丝尴尬，尤其自己还跟个傻逼似的站那儿不动。

靠，早逃了算了。

从外面溜太显眼了，周航索性从教学楼里走。

器材室在一楼楼梯旁，所幸门掩着，周航三两下跨上二楼。

刚出转角，就撞见傅盛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他，一只手还放在窗台上搭着纸杯。

走廊上没其他人，周航顿了一下，走近叫道：“傅叔。”

“刚就看你在下面想跑，站得好好的木桩子一转脚步，我就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儿。”傅盛牵起嘴角道。

两人往左走，站在走廊尽头。

周航无所谓体育课，但不喜欢上体育课，总是能逃就逃。

傅盛还是以前周航被叫家长时知道这事的。

“我看你性格也不是书呆子，怎么就这么不爱待操场呢？你初中缠着我打球的时候，怎么不借口爱学习腿抽筋怕晒脱皮吃坏肚子了！”傅盛搭着周航的肩，捏了他一把后脖颈。

周航跟着傅叔的动作放松下来：“你羡慕我们初中老师有请假条？我可以给你印几十块。”

“别扯。”傅盛说。

虽然不常想起他爸周薄，周航心底还是冒了句人的差异不可谓不大。

窗户开着，灌进风，吹得云都低垂了些，但树上叶子翠绿浓郁，不给人心情下坠的重力。

“果然下雨了，不过没想到是这个点儿。”雨丝飘进窗来，落在胳膊上，傅盛说：“我来交点东西就碰到你了，等着，去给你借把伞。”

周航看傅叔进了两个办公室，最后拿着一把黑色的伞向他走来 ：“回教室吧。”

“你不走？”周航接过伞问。

“我不急，三点十分有个会。”傅盛道。

“傅叔再见。”

周航沿着走廊走到另一边，下了楼梯，就见陈延一行人从一楼走廊朝着这个方向靠近，估计是为了躲一段路的雨。

陈延还以为这人早走了呢，目光下移到折叠伞，就更加疑惑了。

旁边罗殷还在可惜比赛没打完，不然就能完虐对面，体委杜思危好笑地轻踹罗殷：“打球就是打球，戾气小点儿，你还想淋雨感冒给明天数学小测成绩找掩护？”

“我就想赢一把……”罗殷小声嘟囔，转眼又因为数学小测愁起来，“上次小测又改进版本了吧，难上加难2.0版，我卷子肯定惨不忍睹！”

“行了，快回吧，怎么着教室都需要你。”陈延有些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像是嘲讽吧还真就是不像样的安慰。

周航撑开伞，走下台阶，步入雨中，天气已经由小雨咆哮成挟裹着凉风的大雨。夏天的雷阵雨，说来就来。

“周航！”陈延喊出口后，感觉有些神奇，明明也和周航坐了一周多的邻座，但是从上次晨跑遇见到现在，他却是第一次顺利地叫出周航的名字。

周航侧转身，举着伞看向他。

一会儿的功夫，湿漉的地面就积起了水坑，一路绵延，有愈加紧密相接的架势。

低空中，一只不知名的棕褐色鸟儿向前方略去，兴许羽毛沾了雨丝，谁知道呢。

“搭把伞，行吗？”陈延从高处看着周航。

“你来。”周航道。

其余人有一两个妄图厚着脸皮挤进伞下，还没迈脚就被陈延开口拦下了：“别！自己另找。”

周航本来也没一群人簇拥着一把伞、跟举着根铁棍各自傻缺淋雨一样的想法，在伞下让进陈延后，便和他一起转身了。

“你上体育课还带伞？”陈延随意问道，完了又解释一般说：“你看天气预报的？”

周航：“借的。”

“哦。”

风穿过两人间隙，吹得外套贴在胳膊上，凉冰冰的。

也带走了陈延轻飘飘的那个字。

除下打伞的，不时有人顶着外套，跟冒雨奔逃似的。

这两个人还挺闲，但不知谁起了头，从楼上看下来，这把黑伞移动得越来越快。

只要走得够快，请问尴尬怎么写？

-

回到教室，陈延左侧衣服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一片，风大，雨线不听使唤地刮成一幅素描。

还没下课，教室前面不知谁打开了电脑放着末日电影，陈延一转头一个感染变异的小孩儿怼到脸前：“卧ci——能不能放点阳间的！”

有个男生憨笑着揪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上去换了小黄人。

底下他兄弟笑：“你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可爱吗？”

“不可爱吗？你的片单里不净是这些？”

“你再秃噜嘴，就别！别回来了！”男生有点不好意思，往刚换了片下来的人背上砸拳头。

“够了够了，我都还没说完——”

“你他妈还想继续？！”

陈延也有点想笑，抽了几张纸递给走道旁的周航，示意湿掉的衣服：“擦擦？”

周航扫过陈延，接过纸包了下半侧衣袖和裤腿，然后揭掉软塌塌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陈延余光放了一点在走道旁，正擦着，听到旁边传来一句话：“可爱吗？”

陈延以为他邻桌脑抽了，在他刚刚没注意的时候被不明生物攻击了头部，运动性语言中枢什么的突然异于常人。

不然他怎么听不懂了呢。

什么可爱？可什么爱？奇奇怪怪。

周航又往大屏幕上扫了眼，陈延转过了弯儿，心里有点不可置信，面子上嗤笑一声：“不可爱吗？”

却听周航嗓音好像带笑，不仔细辨别都不知道他也会开玩笑：“那小孩儿确实挺可爱的。”

陈延眼前不受控地浮现出刚刚扭曲的人脸，越想越细节，脸色隐隐不太好看。

他目光定在窗外一点阴郁天色上，在脑海中对那一幕拳打脚踢。

恶狠狠踢散了画面，目光下移，眼前取而代之的是周航的侧脸。又是学习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