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雪白的身影在原地顿了顿,尾巴尖一甩,转了个圈,又慢悠悠走了回去。

他凑在裴朝舟腿边,端端正正坐下。

蓬松的长尾巴优雅地圈住前爪,仰起一张毛茸茸的小脸,浅色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对方,看上去乖巧漂亮极了。

若是能借裴朝舟之手解决这邪阵,倒是能省不少事。

江停昭打定主意,又故意歪了歪脑袋,做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

裴朝舟瞥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嗤笑:“怎么,知道自己爪子脏?”

“……”这人说话怎么不把自己毒死。

小猫装作没听懂,百无聊赖般低下头,开始慢条斯理地打理起自己胸前柔软的绒毛。

裴朝舟不再看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泥潭上。

一旁的林心慈早已吓得脸色惨白,连看猫都没心思了:“太可怕了,咱们要不然还是先撤吧?”

裴朝舟掐诀,欲要试探一番:“林心慈,你胆子还没一只猫大。”

“喵。”

这时,小白猫突然用脑袋顶了顶裴朝舟的长靴,朝着那棵巨大的巨树短促地叫了一声。

这亏江停昭方才已经吃过,不愿他再浪费时间。

裴朝舟动作一顿。

枯槁的枝干倒映在泥潭里,犹如恶鬼般张牙舞爪,定睛细看,才能在那树干与泥潭的交界处,看见隐约渗出的极其淡的黑气。

林心慈也看到了异状,倒吸一口凉气:“幸好没贸然出手。”

“退后。”

裴朝舟话音未落,旁边那团雪白的身影已犹如离弦之箭,嗖一下跳开了几米远,稳稳落在一块干净的地面上。

几乎同时,裴朝舟指尖凌空画出一道金色的符咒,长剑疾穿过符咒射出,直刺树根那的黑气源头!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泥潭又一次炸开,污浊四溅!

地面上红光一闪而过,粗壮的树干应声裂开焦黑的痕迹,而那黑气竟被长剑挑出,如有神智般在半空中挣扎扭曲!

林心慈被劈头盖脸的泥点溅了满身,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你倒是提前说啊,这谁躲得开!”

“咪。”

躲开的小白猫迈着优雅轻盈地步子回来了。

他路过狼狈不堪的林心慈时,还特意停下脚步,幸灾乐祸地叫唤了一声。

裴朝舟不知从何处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瓶子,瓶身印满了密密的符文,黑气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被收入瓶内。

“你要的鬼。”他掂了掂瓶子,然后随手丢给林心慈,“看一下这到底是什么。”

林心慈手忙脚乱接住:“到底谁要这玩意儿了!”

江停昭佯装好奇地凑上前。

他算是看明白了。

这个林心慈下盘虚浮,反应迟钝,但身上有股连恶臭都掩盖不掉的药香,估计是个丹修。

裴朝舟若是专门来“解决”他这个造谣者的,一人一剑足矣,何必带个丹修?

难道是剑丹齐下,轮番折磨他不成?

正道修士一般也干不出这事。

丹修对各类灵力的感知都比他们剑修强上不少,他们结伴同行,恐怕是另有目的。

江停昭凑上去的步子拐了个弯,又回到裴朝舟边上,伸出山竹一般洁白的爪子,不轻不重扒拉了俩下对方的衣角。

阵还没破,磨叽什么呢。

裴朝舟垂眸,对上小猫那双写满不耐烦的蓝眼睛,似有所觉。

“急什么。”

他忽然俯身又把江停昭抱了起来,指尖蹭上他的下巴,轻挠了两下,“跑不了。”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江停昭条件反射地张口就是一下。

裴朝舟看着虎口处两个清晰的小牙印,非但没恼,反而低笑了一声:“脾气不小。”

他就着这个姿势,把炸毛的小猫揽在臂弯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安抚了一会,转而胸有成竹地问林心慈:“看出什么了?”

林心慈立刻举着瓶子,也胸有成竹地颔首:“这邪气绝非自然形成的。”

“……”

这结论不是明摆着的吗?

江停昭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裴朝舟。

你们两个到底在胸有成竹什么?

裴朝舟和他对视一瞬,不轻不重又揉了揉小猫的脑袋:“说点有用的。”

“这黑气中不仅仅是简单的血煞之气,甚至有几分活人的精气混在其中。”林心慈抿唇,面色凝重,“怕是暗害了不少人。”

长剑停悬在红光闪过的位置上,剑气翻涌,却迟迟未动。

林心慈犹豫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裴朝舟,要不你还是强行破阵吧,总比留着这祸害强。”

两人陷入沉默。

夜风呜咽,枯枝作响。

他们都心知肚明,此阵连溢出的黑气都如有灵智,显然非同小可。

他们都不通阵术,若是强行破之,引发反噬,遭殃的绝不止是他们两个,那些已经中招的无辜之人,怕都难逃一死。

可若任由这邪阵继续运转……

裴朝舟薄唇紧抿。

他正要开口,虎口处却感受到一阵细微的痒意。

他低头一看,是小猫正在用满是细小倒刺的粉舌,舔舐着方才被自己咬出的浅痕。

趁他怔愣的刹那,怀里的猫骤然发力,化作一道白影,扑向长剑!

“不可!”

却见那白影不偏不倚抱住了剑柄,剑尖倾斜半寸,借着下坠之势,猛地向下一压!

长剑直刺地面,紧接着,地底传来沉闷的轰响,一个巨大的暗红色法阵浮现而出!

小猫似是被这异样惊到,迅速蹬开剑柄,弹到数步之外。

阵眼中心,一枚状似黑色心脏的法器剧烈跳动,缓慢上升,散发出滔天邪气!

林心慈大惊失色:“糟了!”

裴朝舟反应很快,几乎在法阵显形的同一刻,凌厉的剑意便化作万柄长剑,漫天剑影如滂沱大雨,将黑色的心脏贯穿而过!

“噗——”

那颗已经被中伤的心脏顷刻间化为黑雾。

暗红的光芒剧烈闪烁,明灭不定,最后连同整个法阵一齐消散。

泥潭竟干涸了大半,唯有留下那棵参天巨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死寂。

不过数息之间,尘埃落定。

“就……这么解决了?”林心慈长舒一口气,下意识望向先前江停昭的位置,“多亏了他闯祸……诶?猫呢?”

空地之上,早已不见那团白猫的身影。

裴朝舟收剑入鞘,目光掠过手上的两道齿痕,眼底晦涩不明:“被你臭跑了。”

林心慈:“……”

-

翌日清晨,刘二虎早早起身生火作饭。

院子里,江停昭斜倚在门边,看着小伍蹲在泥地,拿了截枯树枝画画。

小伍画几笔,就抬头瞅他一眼。

江停昭被他看的好奇:“你在画我吗?”

小伍说:“是呀。”

江停昭凑上前一看。

好大一冬瓜!还有鼻子有眼的!

江停昭竖起大拇指,夸赞:“浓眉大眼,形神兼备!”

小伍被他夸得脸颊微红。

这时,刘二虎把饭端上桌,往院子里吆喝了一声:“别玩了!快来吃饭,江小哥一会还要上路呢!”

小伍爬起来把树枝一丢,忽然问:“哥哥,你逃婚是不是因为……那个要和你成婚的哥哥,长得不好看?”

江停昭愣了一下,眼前倏然浮现昨夜在树上时,裴朝舟御剑而来的身影。

玉冠束发,墨衣翻飞,意气风发。

然后就是那句。

“蠢猫。”

江停昭沉默片刻,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人不可貌相。”

小伍仰头盯着他那张脸,仔细品了品这句话。

如此说来,那人估计是青面獠牙,怖如夜叉!

心地善良的人连骂人都如此含蓄,还要被那么可怕的未婚夫逼婚,真是太可怜了!

顿时,他又怜爱了一下江停昭。

“哥哥你人真好!”

江停昭思绪还停留在昨夜的事上,没留意到他的怜爱。

阵法是被解决了,村民的“怪病”会逐渐好起来,可已经被转换的寿命却回不来。

事已至此,江停昭轻叹一口气,拍拍小伍脑袋:“先吃饭吧。”

几人刚上桌,筷子还没拿稳,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虎子!虎子!出大事了!”有人惊慌失措地敲响了房门。

刘二虎心里一咯噔,别又是谁家的人……

他赶紧起身,没想到江停昭动作更快,已经先一步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个跟刘二虎年纪相仿的男人,气喘吁吁扶着门框。

“树、树没了!”刘大牛猛然抬头,一见开门的不是刘二虎,而是个俊得晃眼的陌生青年,吓得后半句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你、你谁啊?虎子呢?”

江停昭闻言,侧身让开:“叔,找你的。”

刘大牛表情奇怪,下意识探头往屋里瞅了瞅。

这不是刘二虎家吗?咋这人跟屋主似的。

刘二虎赶忙挤了出来:“你说啥?树咋了?你说清楚!”

“树啊!神树啊!没了!”

刘大牛一把抓住刘二虎胳膊,胡乱比划起来。

“俺原先琢磨着,说啥也得喊几个弟兄,再会会那棵破树!结果出门一看,恁大一棵树,愣是连影儿都没了,连底下那块烂泥巴地都没了,毛都不剩!”

刘二虎先是一怔,眼睛都亮了起来,激动地合不拢嘴:“真的!?那咱村里的怪病,是不是也能好了?”

“俺上没老下没小,哪里晓得!”李大牛挠挠头,“这不来找你问问,你媳妇有没有给你报喜来!”

院子里顿时热闹了,两人兴高采烈地聊起来。

“树没了,病自然也除了。”江停昭弯眸笑了笑,“叔,你带着小伍去看看嫂子怎么样?”

他抬眼扫过外面明亮的天色,语气轻松,道:“时候不早了,我还得上路呢。”

“是啊。”

一个冷冽又有几分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是该上路了。”

江停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身形一僵。

他缓缓回头。

裴朝舟不知何时站在了院外,手持昨夜那柄寒光凌厉的长剑,墨色衣诀竟被微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就那样站着,周遭的温度都似乎下降了几分。

裴朝舟漆黑的瞳孔死死锁住江停昭,目光阴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江、停、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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