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门外阿姨的嗓门很大,敲门的声音也不小,着实是吓了余安声一跳。
他慌忙为自己身上不合身的西服扣上了扣子,穿上床边的一次性拖鞋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穿着黄色工作服的阿姨洋溢着笑容,看到余安声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声招呼着他去吃饭。
“听说你昨晚发烧了,纪先生特意嘱咐我熬的粥,你先洗个热水澡,衣服我给你拿过来,洗完澡正好粥也好了。”
阿姨边说边从客房衣柜的一侧拿出一套干净的家居服来,看样子对这里十分熟悉,她爽朗的性格、热情的态度和这个房子主人显得极为反差。
余安声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手里就已经多了一套家居服,再抬眼对上阿姨时,就看到她眼睛亮晶晶的,余安声也不好意思做出拒绝的举动来。
云里雾里的抱着衣服走进了浴室,他简单洗了澡就赶快出来。纯棉的睡衣柔软贴身,和刚刚相比浑身清爽多了。
手里拿着纪棋的西服和自己的裤子,站在房间门口有些不知所措,他早应该离开的,在一开始醒来就应该迅速离开。
可是他还没道谢,不仅没道谢反而欠了别人更多,身上就剩下几十块钱,能做的实在太有限。
阿姨一出来就将他手里的衣服拿过来,随手丢在了脏衣篓里,一把拉着余安声的手腕到餐桌面前,让他坐下。
随后从厨房端来一个小砂锅,又跑到冰箱前翻找了一番,然后惊喜地跑来,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玻璃罐子,里面红彤彤的,盖子上写的密封桃罐头,但很显然里面不是。
“太好了,还好他没扔!”
阿姨将罐子放在餐桌上,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碟子和芝麻油,将罐子的盖子打开。一打开余安声就闻到了一股香香辣辣的味道,她用汤匙拨出一些到小碟子里,倒了些芝麻油拌开。
闻到熟悉的味道后,余安声眼眶瞬间红了,他用手语疯狂做着动作:萝卜干!是萝卜干!我以前也经常吃,我阿婆做的特别好吃。
一看余安声激烈的反应,阿姨笑的更开心了,虽然她看不懂手语,但她能感觉出来,余安声也知道这个。
“是吧,你也吃过。这个是我做的,你尝尝。我之前拿家里的罐头瓶子给纪先生装了些,不知道他嫌不嫌弃,还好他没扔。”
说着阿姨打开砂锅盖子,热气瞬间冒了出来,空气中满是食物的香气。
“我熬的皮蛋瘦肉粥,你昨个发烧,所以我就弄了点清淡的,”她拿起小碗给余安声盛了一碗,“但我想白粥没营养,发烧之后得补营养和体力,所以就熬了皮蛋瘦肉粥。”
散碎的绿色蔬菜,瘦肉末和皮蛋丁混合着散发出淡淡香气。余安声低头盯着粥发呆,过了好一会才拿起勺子,往嘴里送粥。
动作越来越快,他挖了一勺萝卜干塞进嘴里,又喝了一大口粥,咀嚼吞咽,头却越来越低,肩膀一下又一下耸动着。
刘姨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对劲,“萝卜干太多了会咸,怎么吃着饭还哭起来了。”
确实很咸,余安声不知道是因为萝卜干还是别的,粥很好喝,萝卜干也很好吃,可明明都是那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会落泪呢。
他用袖子抹了抹眼泪,抬头看着阿姨,脑袋使劲晃着,手机还在那个房间,旁边没有纸和笔,他想告诉阿姨自己没事,只能用这个动作来解释。
“那么大的孩子了,不哭啊。”
阿姨两只胳膊搭在餐桌上,一脸慈爱地看着余安声,虽然不知道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她能感觉到是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余安声的长相乖巧,跟在婆婆身边从小到大就被人夸着长大。每次婆婆一带他出去赶集,卖东西的婆婆们总会夸上两句。
好几次来孤儿院领养孩子的人都看上了余安声,可惜是个哑巴,他又抱着余阿婆的腿死死不放,最终还是留在了她身边。
“我姓刘,你叫我刘姨就行了,”她忘了余安声不会说话,嘴快就直接说了出来,“你是纪先生的亲戚吗?”
余安声摇头,刘姨的表情瞬间变得失落,“还以为你是他亲戚嘞,刚想说家里有个活人能热闹些。”
她又不死心得接着问:“那你是不是还要在这住几天啊?”
刘姨眼睛盯着他,看来十分期待他的答案,余安声眨了几下眼,不忍心说实话,但还是老实地摇了摇头。
“这样啊。”刘姨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失落,她无奈地笑笑。
“这家里总是就我一个人,虽然就打扫那么四个小时,但好几年了,都冷冷清清的,我还以为好不容易能有个人说话。”
其实比起自己觉得冷清,刘姨的内心更是希望纪棋不再孤独。她在这工作了几年,这个房子从没住过纪棋以外的人。
有一次她多嘴问了纪棋有关他父母的事情,只看到纪棋关上冰箱门,手里拿着果汁,冷冰冰说了一句“死了”。
后来才知道,他父母离婚丢下了他,两个人谁也不愿意要。
余安声起身拿起餐桌上的碗筷,刘姨见状立马从他手里夺了回来:“这些我来,你们年轻人不常干这活,刷不干净。”
其实余安声想告诉刘姨,他从四岁之后就学会了刷碗,一开始确实刷不干净,所以总是挨揍。后来慢慢大了,次数多了,刷得也干净了。
他回到房间拿回了手机,在上面打好了字后等刘姨洗完碗给她看,刘姨在围裙上擦了两下手,看到手机上的字后想了一会儿。
“我也不确定纪先生什么时候回来,上班时间我几乎都没怎么见过他,你要等他回来啊?”
余安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想见纪棋,但又不知道要不要等他回来,手里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唯一能做的只能在这里等他。
“你的衣服我早上洗了还没干透,你陪我在这等一会儿,要是纪先生还没回来,我帮你打电话。”
刘姨拿起扫把边拖地边说,其实她还是想余安声留下来陪自己一会。余安声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听刘姨说话。
她很喜欢讲自己家里的事,从以前家里养的大鹅和鸡,讲到如今儿子上高中,就算余安声不能和她搭话,她也毫不在意。
余安声没玩手机,就是坐在沙发上专注地听刘姨说话,他没什么朋友,除了以前和小伞聊天以外,剩下的就是今天和刘姨聊得多了些。
快到中午,刘姨的工作时间也快结束,她看了一眼乖巧坐在沙发上的男孩,走到一边,拿起兜里的手机给纪棋打了过去。
电话里的嘟嘟声响了好几下,直到快结束,对面才出现男人低沉的声音,“刘姨。”
“纪先生,您早上让我照顾的那个男孩子现在在家里等您呢,您看您什么时候回来?”
纪棋皱了下眉,显然没预料到这个情况,反问:“他还没走?”
“啊,”刘姨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老实坐在沙发上的孩子,“没呢,估计是想见你一面。”
啧,纪棋轻声哼了一下,手里的文件甩到桌子上,语气冰冷:“行,那您先走吧,告诉他我这就回去。”
文件上是昨天公司里刚发生的事,几家供货商因不明原因纷纷以材料原因延长供货时间。早不延长晚不延长,偏偏在这个时候,还他妈都跟商量好了似的。
纪棋不用想,一眼就看出有人想搞事情。
他拽了拽衬衫的领口,上面几层扣子绷开,露出精致的锁骨来。漂亮的眉眼间全是阴沉,他的心情糟到了极点。
昨天不过是一时兴起帮了那个叫余安声的一把,出于礼貌让刘姨早上稍微照看了他一下。明明上车时表现的又是警戒,又是拘谨的,怎么这会儿这么主动,非得见了他才走。
这些年的冷淡确实没有坏处,稍微露出些心软来,就会有人像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开。
他从桌子上一把拿起车钥匙和文件夹,推开办公室的门就迎头遇到了章林。还没等章林开口,他就将手里的文件夹朝他一扔,提前一步吩咐着:
“去给我查一下最近几天那几家供货商的老板私下见了谁,以及现在市场上其他还能供货的供货商有几家。”
章林抱着文件夹点点头,只看到纪棋离开的背影。
刘姨收起手机后和余安声告别,余安声问刘姨可不可以告诉他萝卜干的制作方法,刘姨爽快点头,两人加上了联系方式。
整个房子又只剩下余安声一个人,房子面积大,装修又很简洁,所以看起来格外空旷。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一眼就可以看到桐市的漂亮景象。
要是自己也这么有钱的话,就可以领养小伞了,他站在玻璃窗前专注地想,清澈的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像玻璃珠一样,格外漂亮。
身后密码门的按键声音响起,余安声毫无察觉,他还在痴迷地看着地面的车子自由穿梭,直到客厅里突然出现熟悉的声音。
“听说,你要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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