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什么时候?”

纪棋将面前掉落在碗里的汤匙扶正,抽出两张纸擦了擦被溅在餐桌四周的汤汁,面不改色。

[记不太清了,五岁或是六岁。]

机器女声不含感情的响起,余安声拿着手机,手指紧张地扣着手机壳。

小时候的事情他都记不得了,唯一能记得的就是那个阴冷的,痛苦的住所。余安声看到纪棋端来那碗汤的时候,他不断的在脑海搜索回忆,哪怕是零星碎片也好。

可没有,小时候原生家庭的记忆像是在他脑海自动删除,没有任何回忆起来的可能。

对虾过敏的余安声看到这汤陷入巨大的痛苦,心里纠结着是否要把过敏的事情说出来。人一旦陷入到某种幸福后会产生贪婪,他也不例外。

他孤独太久,拥有后的放弃对余安声来说太难。

可一想到也许纪棋真正的弟弟还在等着他,余安声还是艰难地打字。

“看来你长大了,”纪棋细致地挑出面前餐盘里小块鱼肉的刺,他语调缓慢,“以前你很小,妈妈喂给你的时候还不过敏,如今免疫系统成熟,却对虾过敏了。”

“我错过你的成长太多了,鱼肉过敏吗?”纪棋将装着小块白嫩鱼肉的盘子轻轻推过去。

白色泛着光泽的盘子,四周是金色的花边纹路,细嫩的鱼肉在盘子中央,被人用心的剥开,挑出细刺。

这是余安声第一次见到有人为自己挑鱼刺。

五岁那年房子里的女人生了宝宝,余安声本就不好过的日子更加艰难。他只看到过女人给宝宝喂饭,挑好的鱼肉被分成小块,一点一点细心喂进宝宝嘴里。

家里做好的饭菜都没有他的份,更何况是挑好的鱼肉。余安声只是缩在墙角里,抱着装有白水面条的碗,专注地盯着这一幕。

眼睛很大,直愣愣地盯着令人艳羡的一幕,这种幸福感和他毫无关系。

下一刻矮小男人朝他甩过一个碗,陶瓷碗和墙壁碰撞,一瞬间飞溅出无数碎片,即便他迅速偏过头去,还是被锋利的碎片边缘划破了脸。

娇嫩的皮肤立刻流血,男人骂骂咧咧,余安声抱着碗埋头吃饭,碗里也有些许碎渣,他却没敢吭声。

面前的鱼肉和当年的鱼肉重合,余安声不知道自己是为了这一碗鱼肉哭,还是其他。

纪棋没有出声询问,也没有安慰,他只是默默地吃饭,手上为余安声抽了纸张。

午饭后纪棋带着他去了二楼,二楼的一间客房被纪棋提前做了改造,让人打造成了一个儿童房。

“这是你那时候的房间,自从你失踪后这里一直保持着原样,我每天都会定时找人打……”

纪棋推开门,门只推了一半,看到里面的场景后他迅速把门又关了回去,余安声不知所然,歪着头看他。

里面的装修全部是粉色,墙壁四周贴着粉色墙纸,床也选得粉色公主床,床边用的粉色蕾丝花边装饰。

四周摆着各式各样的毛绒玩具和芭比娃娃,上方还吊着一个梦幻水晶吊灯。

纪棋后槽牙都咬紧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这件事他交给了章林。但是为什么装修风格变成了公主房,看来他得好好和章林谈谈最近的工资问题了。

在家里给妻子肚子涂妊娠油的章林打了个喷嚏,女人拍了拍他胳膊:“别传染给我和宝宝了。”

“嘿嘿,不会的,”章林憨笑,“我前两天接到一个任务,要装修了一个儿童房。我就照着我们未来女儿的标准来的,我给你看看照片。”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女孩?”

“我有心灵感应!”

章林和妻子在房间里笑着聊天,只是同一时刻的纪棋杀了章林的心都有了。

纪棋回头对上余安声的眼睛,手放在门把手上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舔了舔嘴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前面话已经说了出去,纪棋硬着头皮开了门,“小时候家里喜欢把你当女孩子养,所以妈都给你装成了粉色。”

看着余安声在房间里好奇观望,纪棋这才放下心。手机里那张比耶的照片被放在了桌子上,这一切被包装的合理又真切,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离开房间后余安声拿起手机:[我想看看爸妈的房间。]

纪棋没料到余安声会突然提出这个要求,他动作一顿,声音冷冽:“爸妈房间里的东西都没有了,当年他们走的时候就烧了干净。”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纪棋情绪毫无波澜,甚至有些冷漠,“留着只会给活着的人带来痛苦。”

一楼里纪棋父母的房间早就被砸的面目全非。当年他们离婚出走的第二天,纪棋就进去把里面用铁锤砸得稀碎。

坐在车子里,余安声无措地低头。从他问出那个问题后,他就察觉出纪棋情绪上的不对劲,他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大人的反应。

小电车叫了跑腿骑回去,余安声不知道纪棋会把它安放在哪里。心里有些忐忑,第一次住在这种高级场所他太不习惯。

再次进入大堂,余安声看到了脸熟的服务生,两人的表情吃惊,余安声有些尴尬。

纪棋没有带他去电梯,而是径直走向前台,两名服务生站起,礼貌点头表示问候。

“二十二层住户信息帮我加一个人,电梯卡也多备一份。”纪棋吩咐,从口袋里将余安声的身份证掏出放在大理石台面上。

两分钟不到,纪棋将新的电梯卡递给了余安声。两个服务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

“门锁的密码是349167,”他打开后按了几下,拿起余安声的大拇指录入了指纹,“下次进来也可以直接指纹解锁。”

余安声点头,纪棋抬腿往屋内走去,这才发现身后的人并没跟上。转头看到余安声伸出大拇指,他轻轻将手指放到了指纹感应区,看到亮起的绿灯时脸上扬起了笑。

笑容很纯粹,像是冰山上融化的雪水,清冽甘甜。

余安声抬头就撞到了纪棋的视线,自己的小举动被纪棋捕捉到,他从头到脚迅速窜红,尴尬的不知该做些什么。

同手同脚地走进了客厅。

搬家公司将东西放在了客厅,纪棋打电话给刘姨让她整理。

东西已经整齐摆放在了客房内,这客房仅此于纪棋居住的房间,采光很好,且和纪棋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余安声回到房间后安静坐在床上,两只腿并齐,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姿如同过年去亲戚家做客的客人。

他看了看干净的房间,屋内还有着淡淡的果香,中央空调开着二十四度的恒温,一点也感觉不到外面的炎热。

东西都被人收拾好了,余安声将木匣子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这东西一看就年代久,无论安放在哪里都显得格格不入。

他轻轻打开了匣子,里面有各种小玩意。用红线穿着的铜钱,阿婆给他缝的手套,还有一张有些破旧的照片,照片的边缘泛黄破皮,中间的人也不是特别清晰。

这是阿婆年轻时的照片,阿婆年轻时不爱拍照,这张是余安声从老柜子里翻出来的,阿婆不好意思说要扔掉,余安声偷偷藏了起来。

晚上的时候余安声见到了刘姨,眼里的欣喜和兴奋被纪棋捕捉得一清二楚,刘姨性格大大咧咧:“太好了小余,我听纪先生说你以后会一直住在这里。”

余安声点头,不知为何从中午进家里的拘束感在这一刻被打消了一半。

“纪先生,小余是您的?”刘姨把饭菜端到饭桌上,摆好碗筷。

“家人。”纪棋回答的含糊,余安声有些失落,但又觉得自己矫情。

餐桌上两人安静吃饭,纪棋并没有把话给她说清,他也并未打算将余安声的身份公布于外。

“对不起,”纪棋先发制人,“我现在还不能把你的身份公布于众。”

余安声垂眸,没有以往拿手机的动作,安静地拿筷子夹起碗里的饭送进嘴里。

慢慢嚼完嘴里的饭,咽下后笑着摇头,尽管心里失落,但余安声已经很满足了。

“对不起,”纪棋再次道歉,“你可以提出任何补偿,我都会尽力……”

余安声放下筷子,走到纪棋身边捂住了他的嘴,一只手做着手语动作,纪棋看不懂,但心里明白了。

他眼睛眯起,说话的气息喷在余安声的掌心又热又痒:“都听弟弟的。”

余安声迅速抽回手掌,白皙的脸红得像是熟了的柿子,回到座位后将脸埋进碗里,迅速把饭全都扒进了嘴,将两个腮帮塞得鼓鼓。

注意力从吃饭全都转移到了余安声身上,纪棋放下了碗筷,彻底正大光明地看起了余安声。

这视线**又热烈,低着头的余安声欲哭无泪,恨不得蹲到餐桌底下吃饭。

他用力地咀嚼,默默的在心里给一个写着纪棋的小猪屁股后面,盖了一个厚脸皮的戳。

[我先去洗澡!]

余安声狼狈逃离,拿着毛巾衣服就奔向浴室,身后是纪棋玩味的眼神。

刘姨在打扫干净后离开,纪棋回到主卧的浴室里洗澡,出来后他吹头发,看到了从房间门口经过的余安声。

脸颊因为热水洗得发红,身上穿着天蓝色的短袖和短裤,上面还印着卡通飞机的图案。

这一套衣服特别便宜,当时和小伞一起去集上逛,一大一小两套只要十五块钱,余安声从大一穿到了现在。

回到房间,关上门,咔哒一声拧上门锁。他走到床边静静地看了床三秒钟,然后往上一蹦,露出和他平时乖巧礼貌完全不同的一面,像个小孩子在床上蹦了起来。

原来这种床蹦起来真的会有回弹!

咚咚咚,房门突然响起,余安声一慌,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他摸了摸屁股,不疼!

“安声,在吗?”纪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余安声慌乱下床,随便套上鞋子就开了门。

看着头发凌乱,额头冒汗,脚上的两只鞋子反穿着的余安声,纪棋疑问:“你在房间里干嘛呢?”

余安声装傻摇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纪棋,像是询问着他过来的原因。

没有立即表明过来的目的,纪棋用手抚下他立住的呆毛,半跪着弯腰为余安声换回穿反的鞋子。他起身后眼神真挚,带着期待:

“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睡觉前你都会给我晚安吻的,不知道现在还……”

晚安吻?

这话给人冲击太大,余安声有种被野猪一头撞飞,在空中进行高速旋转后的晕眩感。

他伸手颤抖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再次向纪棋进行了确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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