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星野无从知晓时哲和林音之间又发生了何事。微信里的哥哥,依旧温柔,却只在特定的时间段回复他的信息,仿佛是在定时完成任务。星野渐渐不再主动打扰,可时哲反而会隔三岔五地主动询问他的近况,就像是只要确认孩子平安,便已足够。然而,星野想要的,又怎会只是这寥寥几句问候,只是他不知该如何才能拥有更多。
星野每日在舞蹈室里挥汗如雨,试图在剧烈的运动中,将那些变态的索求和**统统清空。随着他的舞蹈技艺日益精湛,趴在舞蹈室门口看他跳舞的迷妹也越来越多。不堪其扰的他,索性向老板丁子涛提出,能否给他舞蹈房的钥匙,让他晚上九点以后来练舞。他总是疯狂地练到凌晨三点。在顶尖工作室学了八年舞蹈,丁子涛十分欣赏这个不爱说话,却极具天赋又肯努力的孩子。丁子涛年轻时本就是个日夜颠倒的洒脱之人,胆子大,不拘小节,竟也不担心孩子会出意外,十分爽快地答应了。
日子如流水般匆匆划过,暑假很快结束,新的学期开始了。
宋圣达那边,于洁失学了,她的父母找上宋圣达,要求他负责。看着年轻校花楚楚可怜的模样,宋圣达想起当初她还是处子之身便跟了自己,心中泛起一丝怜惜,于是大张旗鼓地娶了于洁。这一举动,让生意伙伴们纷纷佩服他有担当,挽回了一些之前受损的口碑。
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他与于洁签订了婚前协议,明确婚前财产归他个人所有,公司业务于洁不得插手。若今后感情不和离婚,他只负责赔偿一栋房子和两百万分手费。婚姻存续期间,于洁每月有一万零花钱,还有不定时的节日礼物。此外,绿园的房子因之前的事情曝光,于洁已无法居住。那套大平层当初购置时花费四百多万,宋圣达打算卖掉它换套别墅,只是法律上需经过宋星野同意。
顾思华这回终于有了舅舅的样子,他告知宋圣达,顾思艳曾留下遗言,若将翡翠园的老房子过户给宋星野,绿园的产权便让宋星野放弃。顾思艳虽没什么文化,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精明得很,即便死了,也算计得稳稳当当。
宋圣达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忍下,但他要求翡翠园的房产证和钥匙由他保管,说是怕再被星野的姥姥、舅舅算计了去。对于顾思艳留下的这个孩子,宋圣达本就厌恶,如今更是迁怒于宋星野。他借口宋星野未成年,让他和自己一家一起住新买的阳光府邸别墅,实则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拿孩子当出气筒。
宋星野在死去的顾思艳那得到了一片冰寒,宋圣达不再续聘钟点工,让星野跟他一起住,星野便抱着最后一点期待。谁知,恰恰是噩梦的开始。于洁因为顾思艳抓小三的操作,对他阴阳怪气,爱答不理。宋圣达动辄训斥,走路有声响时骂星野影响他休息,走路没声息时骂星野像鬼一样吓人。不愧是臭婊子养的,狗娘养的这样的话层出不穷。
宋星野此前从未与父母长期共同生活,怎会料到宋圣达竟是这般模样。他的世界瞬间崩塌,开始翘课,上课也总是睡觉。老师们眼见着这个天赋异禀的学生,如同流星般迅速陨落,还以为是母亲的离世对他打击过大,导致抑郁。于是,老师们一次次致电宋圣达,希望他能劝劝孩子。可宋圣达不仅不劝,反而变本加厉,骂得愈发凶狠,甚至几次拿起棍子动手打他,父子俩的关系,如同火药桶,一点就爆。中考时,宋星野做完了前面所有试卷,唯独最后一门史政综合,一个字都没写。他这般做,只为了能考去偏远的高中,远离宋圣达。
时哲又一次食言了,他终究没有再来通城。事实上,人们总是在不断结识新的人,时间与距离,如同无情的手,只会让关系愈发疏远,一段短暂的友谊渐行渐远,似乎成了人生的常态。中考前,时哲发过两条信息,大致都是祝星野考试顺利。
中考结束后,宋星野悄悄去了时哲的大学。他沿着学校林荫道缓缓前行,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就在这时,他驻足看到那一幕。前方不远处,时哲与林音面对面,抬手轻轻帮她拿掉头顶的一片落叶,两人眼中流露出的欢喜,如同春日暖阳下绽放的花朵,根本无从隐藏。宋星野静静地伫立在原地,表情凝然不动。半晌,他默默转身离去。
很快,宋星野的中考分数公布,距离通中公费分数线竟还差了五分。宋圣达没想到宋星野的成绩竟给他落了面子,怒不可遏。但他终究还是为了自己那所谓的面子,极不情愿地给通中交了八万调剂费,将宋星野塞进了这所学校。他并未给宋星野申请住校,理由是阳光府邸就在市区。就这样,在这看似平静却暗潮涌动的日子里,又相互折腾了两年。
这两年间,宋星野心中的期待如同一盏渐渐熄灭的灯,早已不再有任何光亮。他只渴望能住回翡翠园的房子,对于他而言,比起每日与宋圣达之间剑拔弩张的对峙以及那深入骨髓的憎恨,孤独且安静的生活,已然是一种奢求。
十七岁的宋星野到别墅门外时,日头正烈。浓荫下枝叶罅隙间微小的细碎光斑,碎金似的铺洒,他低垂的眉目在这光斑里却笼罩着一层拒人千里外的冷意。一米八的瘦高身形,冷白皮极干净透润,即便整个暑假天天在外打球,竟也丝毫未被晒黑。他身着宽大的白色 T 恤,搭配黑色中裤,头发短得隐约能看见泛青色的头皮,脚上随意趿拉着双人字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别样的慵懒与疏离。
宋星野抬手按响门铃,不多时,杨嫂笑容满面地打开门,略带意外地说道:“小少爷回来啦,快进屋吧!你爸正在家里呢。”
走进屋内,于洁正在超大客厅的落地窗前,心无旁骛地做着瑜伽。她白皙的脸庞仿若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透着一抹娇艳的色泽,玉莹莹的胳膊和腿线条流畅而瘦长。悠扬的音乐在客厅中流淌,于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锻炼时全神贯注,若非有天大的事情,她是不会轻易分心的。
宋星野对此无动于衷,神色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随意交叠着,双手熟练地按着手机键玩游戏。杨嫂见状,赶忙端来一盘色泽诱人的车厘子,又在茶几上轻轻放上一瓶矿泉水。
约莫过了七八分钟,于洁缓缓收势,从杨嫂手中接过毛巾,懒洋洋地开口道:“星野来了。杨嫂,有没有叫圣达下来?”
“说了,宋先生可能在忙。” 杨嫂微微欠身,面带歉意地冲着宋星野说道。
“哦,那我去看看。” 于洁轻声应道,而后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慢悠悠地步上楼梯。
如今后妈已然上位,她也不再需要和这个孤僻的继子假装温馨和睦。曾经那卑微讨好的模样,仿佛从未存在过,此刻只剩下最真实的陌生与冷淡。
宋星野依旧玩着游戏,头也未曾抬起一下。整个暑假,他都在顶尖工作室的舞蹈房里打地铺,而宋圣达夫妻对此却不闻不问,仿佛他的死活与他们毫无关系。
这两年,于洁为了防止外面那些像她一样妄图上位的莺莺燕燕,可谓煞费苦心。一方面,她每日坚持练瑜伽、做护理,努力保持着自己的皮肤与身材,力求青春永驻;另一面,她暗暗四处寻找产科医生,积极调理身子,一心想生个儿子,以便在这万贯家财中分得一大杯羹。
然而,她并不知道,宋圣达实则患有天生无精症,这个秘密只有宋圣达和已逝的顾思艳知晓。当然,他们更不会料到,宋星野也清楚此事。宋圣达自是不会自揭其短,毕竟这是他心底难以言说的隐痛。
如今的宋圣达格外注重养生,即便面对年轻娇妻的诱惑,在房事上也仅仅维持着一周一次的温存节奏。正值青春年华、**强盛的于洁,心中自然是不满的。但每当看到每月涨到两万的零花钱,以及各种昂贵的奢侈品礼物,她又总能自我安慰,将心中的不满暂且压下。
“瞧瞧你这个小畜生,一天到晚就知道捧着个手机,学习成绩简直一塌糊涂!这次期末考试居然考了个倒数第一,像什么样子?” 宋圣达从二楼气势汹汹地下来,整个客厅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自从发达之后,宋圣达便时刻维持着一副威严的姿态,无论是对家庭还是对员工,都尽显霸道专断,控制欲极强。然而,在宋星野幼小的记忆里,却还留存着他曾经为了生意,到处唯唯诺诺讨好他人的模样。或许,他选择于洁,除了新娇妻年轻貌美之外,心底也十分介意在死去的前妻和孩子眼中,自己曾经那卑微的形象。更何况,宋星野并非他亲生,这让他愈发急于洗刷与顾思艳一起创业时,处处卑躬屈膝、谨小慎微的过往。他依旧回味着幼时因成绩出色,被老家乡亲夸赞和仰望的感觉,所以对死去的顾思艳以及留下来的宋星野,愈发厌恶。而他骨子里的粗俗,始终难以改掉,教训宋星野时,更是毫不忌讳地用上最恶毒的词汇。
“老畜生才会生小畜生。” 宋星野冷冷一笑,毫不示弱地回嘴道。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带着宋圣达满腔的怒火,重重地挥在了宋星野脸上。他气得脸都变了形,手上用了十足的力气。
瞬间,宋星野的左脸高高肿起,那清晰的五指印,仿佛是他悲惨生活的又一道烙印。
“哎,可别这样!” 于洁见状,赶忙娇娇地上前,轻轻扯了扯宋圣达的衣袖,“星野还小呢,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还小?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暑假就出去打工搬砖头挣学费了。” 宋圣达双眼冒火,怒声说道,“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我依旧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魔都重点大学,又靠着自己的奋斗才有了今天的一切。可他呢?这个小畜生,不思上进,成绩倒数第一,竟然还敢骂老子,简直就是个忤逆的东西!”
“宋圣达,你的东西我统统都不稀罕。” 宋星野微微偏过头,忽然冷笑起来,“我这次来,只是想要回以前翡翠园那栋老房子的钥匙和房本,那是顾思艳留给我的东西。”
“哼,顾思艳的东西?顾思艳真的想给你吗?她的股份和存款可都留给姓顾的那帮人了。” 宋圣达一提起顾思艳,眼中便满是恨意。
“是吗?我又没求着你们生我。以前我那么小的时候,就一个人生活,现在我同样不需要你们多余的照顾。” 宋星野的眼神冰冷如霜,“你放心,我只要这房子,你的其他财产,我一分都不会要。” 他之所以想要那房子,除了需要一个能让自己落脚的地方,更是因为那里承载着他与心底那人的温暖回忆,也是他与那份珍贵情感之间仅存的一丝维系,尽管他心里明白,这份希望已然十分渺茫。
“我还没死,你就要来分财产。”宋圣达怒不可遏,“不行,家里这么大,你既然不想住,那爱死哪就死哪去。”
“哎,圣达,别生气吗!你看你们爷俩一见面就犯撬。”于洁眼睛滴溜一转,赶忙打圆场,“星野大了,叛逆期到了。和你住一起,你俩老生气,对你们都不好,倒不如分开住,大家都冷静冷静。”
那房子虽说已经有十几年的房龄,但并不显老旧。它坐拥最好的小学和初中学区,又紧邻通中,位于通城最核心的地段。当年房价不算昂贵,顾思艳和宋圣达做成第一单大生意后,由于无暇顾及孩子,为了让宋星野能够自己上下学,便在离学校最近的新楼盘全款购置了这套房子。三室两厅一厨两卫的格局,当年刚过上城里人的日子,喜欢囤东西的习惯还没改,所以还有一卫被改造成了储藏间。因为学区的加成,过户给宋星野后,这两年房价再度飙升,一百四十多平的房子,如今市值已高达五六百万。
于洁原本还幻想着,既然这父子俩相看两厌,以后可以让宋圣达重新给宋星野在工作的城市买套房子,然后把这套学区房换过来。到时候,等自己生了孩子,就可以让孩子落户在这栋学区房,去那里念书。可如今看来,这个愿望恐怕要落空了。
不过,她倒也觉得无所谓,毕竟她更不希望和继子住在一起,天天看他的脸色。虽说父子俩关系紧张,但血浓于水,人家终究是父子。而且万一自己怀孕了,要是被宋星野嫉妒,轻轻一推导致流产,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耍手段上位的人,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
于洁虽然为人不怎么样,但对于宋星野来说,也不算最坏的。至少她刚才还说了几句人话,比起那对生而不养的冷血夫妻,还是强了那么一些,尽管她这么做,也只是为了自己能过上安静的日子。
自初三以来,宋星野每日上课都埋头睡觉,晚上更是申请不上夜自修,跑去顶点跳半夜的舞。他失了所有的零花钱,除了宋圣达为了面子给交的学费和餐费,日常花费都得自己想办法。幸好他现在个头已经蹿到一米八二,看样子即便再长高,空间也有限了,衣服稍微买大一点,就能穿很久。这些年,宋圣达和顾思艳的朋友们给的五六万大红包,他一直攒着还没用。可一想到不确定性的将来生活,这点钱,终究还是远远不够的。特别是他已经决定,高中毕业就离开这座城市,如今,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