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工大学是一所211院校，学习氛围还不错，但也仅限于大一和大三的学生。因为一个初来乍到，一个忙着考研。

大二和大四，完全就是消费娱乐的主力军。

理工大学不远处有一家深蓝咖啡厅，许多学生都喜欢来这里学习，休息。尤其是没有课的周三下午。

靠窗的那处，坐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她望着邻桌嬉笑打闹的小情侣，笑意萦绕在脸上。

但是目光并没有停留很久，她转回头，注视着手中红棕色的浓缩咖啡，一口喝了下去。

苦涩的液体在舌尖打转，随着咖啡的氧化，苦涩慢慢散去，只留下一抹醇香，久久不散。

咖啡店人不多，来来往往的都是年轻人，女人的视线悄悄转移，在人群中寻找了一会儿，才掀了两张纸巾，擦擦嘴角。

“我能坐在这里吗？”

好听的声音传入耳畔，女人闻言，抬头。

那是一双极其迷人的眼睛，睑裂细长，眼尾上翘，瞳孔清澈，颇俱韵味。

还未来得及感慨这双凤眼生得好，眼睛的主人就又开了口，“鹿警官当真迷上我了？”

“顾编剧，”友谊之手悬在半空，停顿两秒，尴尬地放了下来，“好巧。”

顾希言极其自然地撩撩头发，然后铺开她的笔记本，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顾希言突然的自来熟让鹿所易有些不适应，或者说有些奇怪。她看向邻桌的小情侣，冲他们使了个眼神。

意思是：计划照常进行。

小情侣只是看了眼这桌，然后又开始你侬我侬起来。

“顾编剧，在办公吗？”鹿所易试探性地开始了话题。

“对。”没有抬头，声音清冷，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吐字机器。

鹿所易无谓地笑笑，不经意间又瞟了眼周围，继续搭讪道：“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这里的环境。”

桌子那头没有回应她，鹿所易心中郁结，二十多年了她还没碰上过像顾希言这样的闷葫芦。

眼前的女人到底是真的如此特立独行，还是故意绕到鹿所易眼前让她不爽的？

这样想着，鹿所易的表情有些挂不住了。

“我不喜欢这里，看到你我才进来的。车还在门口。”也许是察觉到鹿所易身上不断散发的怨气，顾希言缓缓开口。

“我？”

还未来得及为什么，顾希言合上电脑，精致的脸蛋整个出现在鹿所易眼前，“正好遇到鹿警官这么个熟人，我就过来坐坐。”

那双眸子充满了真诚，和之前的机器女声语音包判若两人，就像是给手机突然充了钱后，鹿所易的服务被升级了一样。

这话让鹿所易一惊，什么时候在顾希言那里，她俩成熟人了？

凤眼一改往日的锐气，恬淡中还带着点狡黠，灵动的眼神一下子就把鹿所易吸了进去。

不得不承认，顾希言很适合这种淡淡的妆感。她在心里暗自赞叹，不由得羡慕起来。

“邻桌那对情侣，最后桌那个白衣男孩儿，门口那位服务生。”顾希言风轻云淡地对上了鹿所易的视线，挑衅一般的发言。

“你……”这几个人都是他们潜伏在咖啡店的警察，鹿所易脸色微变，努力保持镇定。

“什么人啊？还抓到大学里来了。”顾希言勾起唇角，一脸好笑地看着鹿所易，讽刺意味更强了。

“美女，我请你喝一杯？”顾希言话音刚落，一个男音插了进来。

鹿所易将卡其色毛呢大衣合上扣子，只露出白色的衬衫领，她没有接顾希言的话，而是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捕捉到了那个声音。

从咖啡厅的外围，走进一个男人，他一眼看见了窗边的顾希言，理理自己的刘海然后靠近二人，“你好小姐，我叫沈元。”

他笑笑，露出一对洁白的小虎牙。

不出鹿所易预料，顾希言没有理他。

“你好，叫我鹿所易。”为了缓解凝固的冰点氛围，鹿所易开口。

沈元长得白白净净的，个子挺高，打扮干净，描了的一对剑眉十分抢眼。如果不熟悉他这个人，单看外表，准以为是个阳光大男孩儿。

“哈呀，我今天还真是幸运，一出门遇见了两位美女。”沈元说着，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顾希言身边。

这沈元，还是个交际花啊。鹿所易在心里暗暗发笑，暗叹天道好轮回。

她冲旁边的警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她想看看眼前的“交际花”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也想看看努力维持“高冷”人设的顾希言会出什么洋相。

“您还真是不客气，没人请您坐下来呢。”顾希言面露嫌恶，言辞冰冷。

“我……我就是想请你喝杯咖啡。”沈元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然地站起身。

“不用。”顾希言扫了男人一眼，便把目光又转到鹿所易身上，“她会请我。”

本想看戏没料到突然被点名，鹿所易在心里苦笑一声，只能无奈地配合着点头道：“嗯，我请。”

沈元这下更加尴尬，他把手搭在桌子上，已经有些急了，“那，能留个联系方式吗？我是信息学院的，你是哪个院的？”

谄媚的嘴脸引起顾希言强烈的不适，她蹙眉道：“我不喜欢男的。”

“咳咳咳……”坐在对面的鹿所易扶着额头，因努力憋笑脸涨得通红。

“怎么？鹿警官这是被口水给呛到了？”顾希言不悦。

“……咳……咳……”听到顾希言又在抹黑自己，鹿所易红唇轻启，试图辩解，奈何又是一阵咳嗽。

鹿所易的糗样引得顾希言褪去了阴霾，她摇摇头，递给鹿所易一张纸巾。

“谢谢。”鹿所易捂住小脸，半天才发出一句话。

两人的互动完全是屏障式的，沈元被晾在旁边已经是满屏的尴尬。他看看顾希言，又看看鹿所易，打开好久的微信界面被悄悄滑了下去。

“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对不起啊这位鹿小姐，我不知道你们是……”沈元推推镜腿，冲鹿所易歉然道。

“我们？”

听出了沈元的弦外之音，顾希言脸上好不容易驱散的阴霾又上来了，她看了眼鹿所易的憋得通红的脸，眉头皱得更加的深，“我们不是。”

暖色系的咖啡店充满着暧昧意味，飘着厚重香气的屋子，巧笑嫣嫣的佳人，相映成趣。

沈元不似情场老手，此时此刻的他显得非常紧张，意识到顾希言并不欢迎自己的到来，他僵硬地笑笑，“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鹿所易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沈元清白的脸，重重喘了口气，半天才把嗓子里那股气顺下去。

鹿所易假装优雅，勾唇一笑：“顾编剧不想和你认识，我倒对你挺有兴趣的，不如和我去警局，喝杯咖啡？”

她食指上扬，微微翘起，在沈元面前晃了两下。

在此刻的沈元看来，鹿所易的笑脸就像盛开的罂粟，美丽却致命。

沈元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拔腿就跑。不到五米，就被早埋伏好的警察给摁在地上，押上了了警车。

“他怎么了？”顾希言悠悠然然地问。

“没什么。那顾编剧，我就不陪您了。”鹿所易擦完手后起身，从包里掏出手机，放到顾希言面前，“加个微信吧，顾编剧。”

“加我？”顾希言眸子微动，她想了想才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二维码扫下去。“可以了。”

顾希言的头像是一只柯基狗，圆圆的大脑袋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

都说喜欢用动物做头像的女孩儿在现实生活里也会有些可爱，这点在顾希言身上失了灵。鹿所易在心里琢磨着，感叹网络的狡诈。

“那回见。”鹿所易冲着坐在椅子上一副岁月静好的顾希言眨眨眼，快速离开了她的视线。

“小姐，这是您的焦糖玛奇朵。刚刚有位穿着卡其色大衣的小姐为您点的。”不久，从吧台处走来一位服务生。

顾希言握着马克杯的杯柄，轻轻呷了一口。甜腻的口感逼迫她放下杯子，她抬起手机，看着屏幕里空白的对话框，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

沈元是理工大学大四的学生，平日里温文尔雅，和男生女生打成一片。他感情经历比较丰富，谈过许多女朋友，最后都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分手了。

不像人前那副纯良无害的形象，人后的他喜欢写一些可怕的小故事，凡事惹怒他的人都会在他的故事里得到惩罚。

日复一日，这种纸上的惩罚早就没有办法满足他的变态心理，他开始策划起真正的杀人案。似乎是上天有意帮他，五个农民工出现了。

几个人天天来他兼职的饭馆吃饭，令沈元起了疑心。这附近并没有施工点，为什么这些人会每天都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他悄悄跟踪几人，终于让他发现了被绑架的女孩，注视着疯狂向他求救的女孩子，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案发当晚，他趁几个醉鬼酩酊大醉之时，潜入工地残忍杀害了死者。并暗示几个工人按照他的方法去藏匿尸体，为的就是增加五人的嫌疑，替自己顶罪。

血液的飞溅激起沈元的快感，他挥舞起砖头，想象着女孩儿是他厌恶人的脸，在一片尖叫声中完成了他的杀害行为。

沈元说完最后一个字，审讯室彻底安静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查到我身上的？”他抬起头，头发趴在脑袋上，再无生气。

“工人穿的是胶皮鞋，花纹深，多为横纹。案发现场出现了皮鞋鞋印，花纹较浅。”

皮鞋的质量有好有坏，价位也成跳水式的不等，最廉价的皮鞋，常常被餐饮类服务生使用，一百元以内就能买上这么一双。

“我们在你宿舍找到了你的鞋子，鞋底沾有大量粘土、石灰和铁矿粉。经过比对，可以确认你确实去过现场。”

沈元异常平静的脸，让鹿所易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样的人，每天穿梭于人流之中，看起来平凡友善，却能毫不犹豫地挥起屠刀，只为了发泄自己的兽.欲。

究竟是人本如此，还是世事无常？

“——呵呵呵——”沈元连连发笑，两行眼泪落了下来，“脚印？！哈哈哈哈……我还真是蠢，一心想策划个完美的杀人案，居然败在了这么白痴的地方……”

看着年轻人激动地又笑又叫，鹿所易表情渐渐严肃，“现在的刑侦技术很发达，就算没有脚印，你也赖不掉的。”

沈元笑够了，狼狈的脸渐渐恢复了平静，“我会判多久？”

“这要依据法院的裁定。”

“好。”最后的回应不知带着多少感情.色彩，沈元的轮廓渐渐模糊下来，带着永恒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