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所易松松手指关节,迎上陆宇丰期待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樱花般迷人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推断死亡时间并不是一件复杂的事情。
女孩儿身上的尸斑很明显。当鹿所易在女孩儿大腿处的尸斑位置按压了一下后,尸斑出现微量褪色,说明进入扩散期有了一段时间,死亡时间也已经超过12h。
再加上女生出现全身关节僵硬的体征,眼.角.膜呈浓雾状,可以初步判断出死亡时间在15~18h之间。
也就是说死者是在昨天夜里被杀害的。
“但是凶手并没有就此收手。为了进一步报复死者,他残忍地将死者绑在吊桥的索塔部分,”
鹿所易抬手指指头顶。
顺着鹿所易的提示,陆宇丰抬起头,正对着他的,是吊桥的悬索,也就是撑起整个大桥的结构。
因为悬索呈鞍型,两边会有向下凸现的部分,如果不是正对着它向上看,根本不会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
“接着,凶手利用温度传感器,也就是刚刚装进取证袋里的那个金属管。”
“正午阳光的辐射使索塔表面的温度不断升高,当达到一定温度后,装置启动使绳索断裂,尸体由于重力作用成功从高处落下来。
女孩儿被发现时是下午两点左右,那是地面温度最高的时候。结合她下落的位置正对着悬索,以及地面上十分多余的温度传感器,这一切就不会是巧合。
最关键的是死者腰间的勒痕,勒痕很深,并且从中间向两边递减。这是由于身体重心在人体中心线位置,由于重力作用,绳索受中部压迫较大,因此中间会深。
“一来凶手可以以这样的方式造成时间差,迷惑警方的判断。二来,他想让女孩儿再次受到凌.辱。你看,现在是三月初,昨晚的温度是零上三度到八度,死者却穿着一条纱裙。”
“纱裙干干净净,一点血迹都没有,由此可以推断出裙子被人换过。足底干净,确是赤足的,说明死者死前有穿鞋,但死后被脱了下来。”
“两边耳洞处均有黑色凝血结痂,后脖颈有血痕,大概率女孩儿佩戴了首饰,但被凶手直接扯下来了。”
“胸口有抓痕,没有佩戴胸罩。凶手在行凶之后再次给让死者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这是一种侮辱,也是一种报复。”
鹿所易停了下来,薄唇微抿,一双眼睛半眯起来。
女孩儿身上除了头部之外没有明显的致命伤口,脸部未出现异常颜色,可以先排除毒杀和绞杀。
头骨两处破裂,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从高处坠落,前额着地,额骨因受到伤害而破裂。
那么无法解释的后脑破裂部分,就是凶手留下的击打伤,也是致死的直接原因。
陆宇丰的眼神中现出惊诧,“这样确实可以解释得通,可你又是怎么推测出来的呢?”
鹿所易收起之前危险的神色,大眼睛里蓦然闪出一道光。
“福尔摩斯说过,所谓事件,只要有不可解之处,就很容易解决。”
说完,她深呼一口气,摘下手套,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上面显示了一条未接来电。
鹿所易撇撇嘴,抬头道:“看来我得先离开了。哦,对了,我记得这座桥昨晚进行了施工,就从那里查查吧。”
看着面前的女孩儿准备要走,陆宇丰的心里突然像被狠抽了一下,“那个,对了鹿所易……你是哪个支队的啊”
鹿所易挥挥手,没有直接回答他,转头微笑道:“恐怕我们还会再见的。”
望着鹿所易逐渐远去的背影,陆宇丰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水月轩周围早就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乌泱泱的排了百十米开外,阵仗像极了商场促销。
见到此景,鹿所易无奈地摇摇头,她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臂,将其挡在胸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进去。
“有没有素质啊?后面排队去!哪家的啊你是!”一个戴帽子的眼镜男气得嘴要咧到后脑勺了。
“估计是网红吧?来碰瓷的,想红想疯了。”一旁还有个和眼镜男唱双簧的。
“不好意思,让我过去一下。我是警察。”见二人并不打算让自己过去,鹿所易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
可她不说还好,一说这眼镜男更来劲了。
“嘿!我说咋这么横呢!欸我说!你们警察是怎么办事的,来的比我们都慢!那好好的活人还能让人砍死了?!我说你们怎么治安的啊?”
“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眼镜男激动地差点摔了麦。
还没等鹿所易反应过来,几架摄影机已经怼到了她脸上。
“您是警察吗?请问现在里面是一个什么情况?”
“和我们说一说里面的细节吧!”
“您能说一说吗?”
“凶手抓住了吗?”
“请您说一说吧!公众需要真相!”
鹿所易还从来没和媒体打过交道。其实除了小时候参加青少年才艺大赛,她从来没被摄影机拍过。
“我……”鹿所易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所措。
“抱歉,警方正在全力侦查中,一旦有新发现会向大家公布。另外,请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谢谢大家的配合。”
就像老天派来拯救她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闪着光芒的栗色大波浪卷发女人。她不由分说地搂住鹿所易的肩膀,离开了人群。
待到成功突围,女人才放开鹿所易,皱眉问道:“你是那个新来的市长千金吧?”
鹿所易敬礼道:“你好,公安大学鹿所易前来报道。”
女人眉头舒展,嗤笑一声,表情略有不屑。她揉揉鹿所易的头发说,“大小姐,不管你是哪里的来的,我们重案组可不养闲人。”
鹿所易点点头,“我明白,谢谢楚前辈。”
听鹿所易这么说,楚沫愣了一下,她指指自己,“你怎么会知道我是楚沫”
“来之前打听了,您挺出名的。”鹿所易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突如起来的赞美让楚沫有些不好意思,她的语气也变得温和起来,“行,先带你熟悉一下环境。哦对了这事上面很重视,碰到记者小心点。”
鹿所易乖巧地点点头。
一进房间,浓浓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偌大的客厅里,苏复素头靠在沙发上,浑身赤.裸地坐在地上,手中还握着座机接听筒。
最后的电话是打给医院的。
屋内遍布血迹,十分明显的是从浴室到客厅因拖拽留下的血痕,就像是有人开辟了一条血道。
“死者,苏复素。年龄,31岁。死亡时间为今天上午九点,防盗门无撬锁痕迹,屋内无贵重物品丢失,无打斗痕迹。”
一旁的技侦推推眼镜,向楚沫汇报。
“身上共一处致命伤,在腹部,经过伤口比对,作案工具是留在浴缸里的水果刀,凶手将刀泡在水中,抹去了上面的指纹。”
楚沫点点头,招呼了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短发女孩儿过来,“监控调了吗?”
女孩儿皱眉道:“小区监控在三天前坏掉了。”
“一直没修吗?”
女孩儿摇头,“没修。小区那边说还没来得及修,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
楚沫沉吟片刻,接着拍拍站在一旁发呆的鹿所易,“小易,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尹一丙。一丙,这是新来咱们组的鹿所易。”
尹一丙听鹿所易的名字,表情变得有些怪异。显然大家对这个新来的市长千金都在持一些并不友好的态度。
鹿所易心里也明白,市长千金,刚毕业就被调到重案组。这两件事放一块,怎么看怎么像社会阴暗问题。
“一丙,下去走访一下。看看附近有没有住户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的。所易,你就先跟着我学习吧。”
尹一丙应了一声,临走还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鹿所易。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鹿所易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熊熊的妒火。
楚沫发现了二人的异常,她很自然地帮鹿所易理了理衣领,偷偷凑到鹿所易耳边说道:“和你一样,就一小孩儿。”
楚沫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和她强大的气场倒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楚沫这么说着,鹿所易还是看到她的余光给到了尹一丙的背影,不经意,不易察觉。鹿所易笑笑,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
透过车镜都可以看到顾希言阴沉的表情,洛阳身体一哆嗦,吐了口香糖,关了车上的音乐。
“老大,我也没想到警方会笔录那么长时间……但,但往好处想想,我们报了警,不也是在做好事嘛……”
洛阳声音试探,从上车到现在,顾希言像被定格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保持着这个面无表情的表情。
洛阳竟然有些希望顾希言能把电脑打开写写她的剧本了。
“我刚刚听到了。”顾希言声音喑哑,她抬起头,一双眼里布满血丝。
“你听到了……啊老大,你别多想了……那几个交警也就是乱八卦,他们怎么会知道苏复素死没死呢?都是道听途说……”
刚刚她们在做证人笔录的时候,有几个交警提了几句。据说现场很惨。
洛阳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她知道苏复素对于顾希言的意义。
“老大,笑一笑。一会儿就去见苏小姐了,你也不希望看见她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吧?”
依然沉默,空气里静的洛阳能够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一公里的车程似乎很久。终于,洛阳看到了围成一堆的记者和从各地赶来哭天喊地的粉丝。
“我们要到了。”洛阳故作轻松地说。
可惜这份轻松并没有感染车后面的人。顾希言突然摇头,相握的双手早已掐没了血色,“……我们掉车回去吧……”
嘭——
车突然停下来,笔记本电脑滑落到地上。
洛阳沉默两秒,压低声音说:“顾希言,苏复素在这个世界上可就只有你一个亲近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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