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死了才好

季渺渺醒来靠在床头,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晨光熹微,屋内仅她一人,不知是谁替她盖上了一层厚厚的丝织被,足以抵挡着初晨的寒气。

但终究抵挡不住她心底生出的寒意。

她又想起阿娘飞升那年,当时她才十四岁便拜入了孚还峰,因此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于熄,哪怕与他相处时感到熟悉,她也并不完全信任他。

不仅如此,她亦不相信所谓的天命,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哪怕是自欺欺人,自作神明。

季渺渺闭了闭眼:只是一个梦罢了,不是真的。

看来离开秘境之后,不得不对于熄用搜魂术了,虽然搜魂术是禁术,但谢蓉与从没禁止她学过,她也始终觉得,招式不分高低好坏,因此真正该禁的,是想用这些招式害人的那颗心。

“映月。”

映月闻言匆匆进门时,只见季渺渺面上是一贯的模样,她开口问道:“小姐,可要起身。”

季渺渺浅笑着牵起映月的手,冰冷的触觉传来,她却依然没松开。

“嗯。早膳之后我要去拜访顾清,你派人去知会一声吧。”

映月应了一句“是”后,便立即为她更衣梳发了。

虽说还有几日便要与顾清成婚,两人婚前亦不宜见面,她应当在待嫁闺中、做不少准备才是,但季府内同无事发生一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安排。

想起顾清病弱之躯,或许她嫁过去只是为了“冲喜”,故而婚事一切从简。

但说到底,总归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这有什么难的。

季渺渺轻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外面的时间过去多久了。

*

她和侍卫于熄一同乘马车至顾府,车厢内,两人一言不发,也不像上次那般贴得这么紧,反而有些刻意地相隔甚远。

季渺渺正望向窗外发呆,但她能感到一股强烈的视线黏在了他身上。

她知道于熄正在看着自己,但她还是觉得装作没看见好,毕竟昨晚那个荒诞的梦也一定是因为她被于熄影响了。

季渺渺在心中默默肯定了某个念头:她决定要稍微疏远于熄一点,不过师弟生性敏感,她一定要悄悄的,不能被他发现。

“小姐,顾府到了。”

映月的声音打破了车厢内淡淡的尴尬,季渺渺从窗边转过头来时,却发现于熄已经下车了,见状,她也没放在心上,对着映月应了一声“好”。

随后映月为她掀起车帘,她刚想下车,但还没迈出脚,便被人单手拦腰抱起。

忽如其来的失重感打了季渺渺一个措手不及,男人桎梏着后腰的手臂坚硬而有力,十分有存在感,仿佛在宣告他的不满。

于熄额前的碎发随风微动,季渺渺垂下眼睫,与他的目光对上,他幽深的眼底涌动着几分难以辨别的情绪,让季渺渺差点陷进去,她只好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此时于熄仿佛败下阵来,他压制心中的冲动,缓缓将季渺渺放下,语气平淡道:“小姐,您站稳了。”

语毕,他若无其事地退开半步,站到季渺渺身侧,仿佛方才的拥抱只是无心之举。

然而腰间的触觉却仍残留在季渺渺身上,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到了顾府,门仆见来者是季渺渺,便立刻派人通报,同时将她和于熄请了进去。

一位仆人恭恭敬敬地在季渺渺身旁,他边走边说,很是热情:“唉哟,季小姐,你说这是巧了,我们少爷正在屋内,现下恰好有一位大夫替我们少爷看病呢。”

季渺渺敷衍着笑着应了几句,心里却在默默猜想:这位大夫不会是小念吧?

但她记得沈秋念并不曾习医,也不知要如何行诊。

她心里想着,脚步也加快了几分,大步朝着顾清的院子的方向走。

顾府内环境倒是宜人,沿着小桥走过,亭台楼阁、假山与小池错落,一旁的栽了几棵竹子,在这冬日里倒显得坚韧高雅,一枚石碑上刻着“两袖清风”四字。

不知为何,季渺渺觉得有些虚伪。

她收回目光不再看周围景色,只盯着脚下的路,走着走着,便到了顾清的院子门口。

“渺渺。”

一道清冷带着虚弱的声音传来。

季渺渺抬眼,只见面前的男子安静地站在原地,身形看上去有些瘦弱,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雌雄莫辨的五官却丝毫没有被病气掩盖,仿佛美丽又脆弱的瓷器。

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如绸缎般的青丝修剪齐整,随意垂下,长度只到脖子处,显得十分乖巧。

“观玉。”

季渺渺牵起嘴角,对着面前人自然地喊道。

观玉是顾清的表字,季渺渺在来之前特意打探过。

“咳、咳,进屋再说吧。”顾清一手握拳抵在嘴边,低声咳了几声,随后转身带他们进屋。

季渺渺没立即跟上,忽然扫了身旁的于熄一眼,只见他抿着嘴角,面色似乎有些冷漠和不愉,但在对上季渺渺的目光后,双眸立即溢出了几分笑意,暗蕴柔情。

季渺渺:“……”

进屋之后,便撞见一位以白纱蒙着面的罗裙少女,她此时正握着毛笔,不知道在纸上写些什么。

居然真的是小念,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季渺渺不动声色地经过沈秋念,跟着顾清落座。

“渺渺,这位是沈大夫,今日她恰好上门给我行诊。”

顾清说完,给季渺渺沏了一杯茶。

沈秋念闻声抬起头看了季渺渺一眼,语气听不出什么异样:“季小姐、顾少爷,我已写完方子,便不打扰二位了。”

她将药方递给顾府的仆人后,便对着两人作揖离开。

而一瞬不瞬盯着她的季渺渺,发现沈秋念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顾清身上没有发现异常。

沈秋念方才替他把脉时,察觉不到任何妖气,探了探他的修为,亦无所获,比起妖,他更像是个将死之人。

季渺渺默默收回目光,身旁又两声咳嗽声传来,她柔声对屋内的下人和于熄道:“你们都下去吧。”

言语间,她悄悄对于熄点头示意,让他不必担心。

于熄闻言很听话地离去了,只是他的指尖溢出了一缕魔气,黑色气流不动声色地游走,瞬间包围了整间屋子。

屋内此时只剩季渺渺和顾清二人。

忽地,顾清轻轻地握住季渺渺的手,他轻颤着眼睫抿了抿唇:“渺渺,我非良配,这门亲事全是父亲之意,你若不愿,观玉不会强加与你。”

见男子一副将要落泪的模样,季渺渺心中生出疑惑。

按照原剧情来说,两人应当是两心相悦才对,怎么现在又说不是良配了。

“观玉。”季渺渺伸手摸上他那张精雕玉琢的脸,轻声开口。

只见当她望向顾清时,他如死水般的双眸却泛起一丝涟漪。

下一秒,一把利刃送上顾清心口。

刀是她先前藏在袖子里的。

季渺渺出手极快,霎时间红唇弯起,笑得过分明媚,仿佛能将冰雪消融。

“你当然不是良配。”

——“你是妖。”

眉眼含笑,说出的话却十分刺耳。

实际上她也没有在他身上发现妖气,但直觉告诉她,顾清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怪异,过分美丽的脸,若有若无的非人感。

她只在已经死了的妖身上见过。

而且,正常人的脸上怎么会丝毫没有温度呢?

即便是在幻境中,映月帮她束发时手的温度可不是这样的。

顾清双眼微微睁大,连成线的泪水落了下来,眼中却不见痛苦,唯有浓浓的悲伤。

“渺渺……别走。”

“别离开我。”

顾清艰难地开口,气息将尽。

季渺渺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看不懂他的感情,无情地松开了手,顾清跌落在地。

霎时间,屋内亮出白昼般的强光,强烈的耳鸣打断了季渺渺的思索,她脚尖一动,立即转身离开。

因而没有看到顾清的尸体被一股诡异的黑色气流吞噬。

*

“小姐,该起床洗漱了。”

还没从刚刚的场景回过神来,映月的声音再次出现,季渺渺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此情此景,正是刚开始的模样。

季渺渺:“?!”

不是吧?

难道杀错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午时。

几人又回到了原来的那间茶楼。

孟云声急匆匆地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师姐?”

不久前他人还蹲在顾府门口的大树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院子内的动静,只见在沈秋念进去不久后,师姐也来了。

之后他继续守在那,打算一出事就立刻冲进去,但没想到屋内忽然发出刺眼的白光,他刚跳下树,转眼面前就出现了热气腾腾的包子。

孟云声:“?”

我不要卖包子啊!

他真是欲哭无泪,随后被沈秋念找上门了。

沈秋念摘下面纱环顾四周,对着季渺渺用气音道:“师姐,你为何要杀顾清?”

“他是妖。”季渺渺抬手,敲了敲桌子,似在思考,“但我没想到,他竟不是发动幻境的妖。”

沈秋念压下心中的惊讶,有些无助地拉住季渺渺的衣袖,担忧地说:“那怎么办啊师姐。”

季渺渺轻笑着地捏了捏她的脸:“好啦,总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她嘴上说着,心中顿时冷下来,泛起了浓浓的杀意。

“师姐。”

一旁的于熄忽然打断了她。

他笑了笑,嗓音是一贯的慵懒:“既然杀不了顾清,我可以扮作他。”

只见他指尖在自己的脸上轻点,霎时间,俨然已变作了顾清的模样。

三人审视般看向他。

于熄不急不忙地学着顾清的样子咳了两声,虚弱地解释道:“入门前,曾习得秘术。”

好一个秘术,季渺渺闻言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那原来的顾清怎么办。”

季渺渺忽然笑吟吟地打量着于熄,同时默默牵起了他的手。

察觉到季渺渺的举动,于熄忍不住吸了一口气,耳尖染上几分绯红,下意识紧紧地回握住她的手。

下一秒,她听见她无情道:“师弟,你的手没有顾清的冰。”

然后季渺渺无情地抽出她的手。

于熄:“……”

他有些委屈地看着季渺渺,回答她方才的问题:“今夜将顾清绑架了便好。”

只可惜,顾清早就被魔气吞噬了。

于熄心中又泛起嫉妒之意:师姐亲手刺下的刀,他一定要死透了才好。

季渺渺没有反对她的做法,她只是隐约感到有些不安:“顾府危险,师弟千万注意。”

此时,窗外的雪愈下愈大,偌大的茶楼竟不闻人声,只剩下簌簌的雪落声。

也不知道这场雪何时才能停止。

后来有一天。

孟云声问沈秋念:“对了,听说你当时给顾清开了方子?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术?”

沈秋念抬起头:“啊?简单。”

她清了清嗓音:“早晨先来一笼肉包,中午两只烧鸡,晚上红烧肉加酱牛肉。”

孟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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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拦腰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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