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雪，月色清明，倒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顾府的马车早早候在了季府门口，正等着季渺渺的现身，应约接她去逛灯会。

而不久前才被人精心梳妆、打扮完毕的季渺渺，此刻才踏出府门。

只见女子含着笑款步走来，微弯的柳叶眉下，黛笔勾勒出上挑的眼尾，一双桃花眸看似含情，生出几分妩媚之意，唇如点朱，额间的花铀更显得灵动照人。

举手投足、一眸一笑都透着高贵之气，让人觉得遥不可及。

于熄清隽的身影已在马车旁垂手而立，抬眼四目相对时，他望向季渺渺的双眸温柔而明亮。

他朝她伸出一只宽大的手，掌心朝上，季渺渺默契地将手放在他手心。于熄见状唇角轻扬，自然地握住她，还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两人登上马车，往灯会方向去。

车厢内，两人并肩而坐却沉默不语。

因为季渺渺每次望向于熄，暗示他松开自己的手时，却只见男子坐姿端正，牵着她的手依旧没放开，另一只手还从容不迫地倒起茶来。

姿态学得倒是与顾清有**分像，怪不得骗过了顾父。

季渺渺挣了挣他的手，无果，只好对着于熄假情假意道：“顾公子，能放开我了吗？”

于熄放下茶杯，转过来朝着她微微俯身，那双的瞳孔专注地凝视着她，仿佛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

良久，他才说出一句：

“既然卿卿不愿，那便放开吧。”

随后他缓缓松开了手，脸上还留着一抹温和的笑意，仿佛硬要牵手的人不是他一般。

季渺渺：“……”

叫谁卿卿呢？没大没小的。

演得倒像那么一回事。

*

马车停在一个小店的面前，两人前后脚下了车，侍卫们紧紧跟随在左右。

此时，灯会已经开始。

各街各坊张灯结彩，花影摇曳，火树银花如鱼龙舞，如织人流中孩童们追逐打闹着，唱曲声在不远处响起，各处熠熠生辉，的确热闹得很。

季渺渺依稀自己曾见过这样的场面，阿娘也在她身旁。

再后每到人界张灯结彩的时候，她便在峰上和师弟师妹们一同用晚膳。

沈秋念和孟云声两个人喝得醉醺醺的，而她望着远处漫天飞舞的烟花，这样的瞬间，她好像终于能够放下了悉数嘈杂。

季渺渺回过神来，下意识望向于熄，却发现他一直在看着她。

这使她生出一种错觉：好像无论何时，于熄眼中都唯她一人。

“两位贵客要些什么，我们这玉都是上好的宝玉，琉璃亦是从外邦带回来的，应有尽有。”

店家正十分热切地对着两人开口。

季渺渺收回目光，转头看向面前的琳琅的珠宝饰品，一眼便相中了一对耳坠。

那对精致小巧的耳坠上镶嵌着一颗赤红的玉石，被雕刻成花瓣模样，玉石下面的银环又串着玄色的流苏。

看着倒是适合于熄。

不过她记得于熄耳上好像并未穿孔，顾清却常佩戴着一双耳珰。

见不远处的侍卫正盯着他们，季渺渺忽然买下这对耳坠，随后对着于熄招了招手，示意他低下头。

她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顾公子，我替你戴上，如何？”

没等于熄回应，她便朝他靠近，伸手将他的头发挽到耳后，指尖抚上他耳朵，轻柔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于熄微微低下头，却听见季渺渺一本正经地对自己耳语：“师弟，想个办法避开他们。”

闻言，他伸手扣住季渺渺的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竟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他急促地喘息着，双手环抱上季渺渺，似乎极为脆弱地靠着她的肩膀。

季渺渺：“？”

血别弄到她身上。

她微微后移一步，却被人抱得更紧。

一旁的侍卫见状立即上前，慌慌张张地准备将自己公子带走治疗。

说时迟那时快，人群中忽然冲出来一个人，女子戴着头纱，大喊道：“慢着！我认识顾公子，我的医馆在附近，赶紧送他过去。”

沈秋念摘下头纱，顾府的人见到她熟悉的面孔后，知道她上次来府上看过病，想也没想便立刻同意了。

而于熄却依然紧紧地抱着季渺渺，看上去没有撒手的打算。

无奈，季渺渺只好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将于熄打横抱起。

而上一秒还在吐血的男子此时将头顺势埋在她的颈窝处，嘴角微微勾起，丝毫不像痛苦的样子。

季渺渺跟着沈秋念的脚步，往医馆走。

众人满脸惊讶，仿佛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她们走。

*

厢房内。

孟云声早早就已经在里面等着了，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有一串还是沈秋念在人群中冲出去之前塞给他的。

季渺渺进来后便让几个下人们在门外侯着，说了一句“顾少爷需要静养”便关上了门，顺手布了个结界。

只见厢房内的几人顿时恢复一贯的模样，孟云声虎牙咬着个糖葫芦，含糊不清道：“师姐……我们要怎么办？”

“跳窗吧。”

季渺渺从孟云声身后的窗户往外望，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反正这是二楼，没事。

随后，她脚尖一点，轻盈利索地从窗子跳下去了。

猝不及防的三人：“？”

但他们也立刻一个接着一个地从窗子跳下去了，像下饺子一样。

开玩笑，他们可是无条件支持师姐的。

于熄落地后变回自己的样子，走之前留下了一抹魔气，让其化作顾清躺在厢房内。

现下，几人正沿着另一条路走，结果来到了河边。

一路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河流的拱桥下，不少年轻的郎君与姑娘们正捧着花灯往河里放，河上飘着的千盏万盏灯火，承载着人们的祝愿，在夜色中璀璨夺目。

“姐姐，要花灯吗？有不同形状的灯哒。”

一位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扯了扯沈秋念的衣袖，眼巴巴地望着她。

沈秋念软下声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点点头道：“好啊，我们要四盏。”

小姑娘立即拿了四盏灯过来，收了钱后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此情此景，季渺渺眉眼间也不禁染上几分柔情，她接过沈秋念递给她的莲花灯，在岸边蹲下。

此次的灯会的目的是为了祭祀土地神。

但季渺渺不信神，亦不奉神。

因此她将莲花灯放到河面上，许下心愿时。

不向神明，而是向她自己。

——祝愿所念之人们身体健康，平安顺遂。

——祝愿自己至死不渝，得道飞升。

……

“砰”的一声巨响。

霎时间，无数焰火在如墨般的夜空中绽起，形成千朵万朵绚烂的花，人们纷纷抬起头望向天空，仿佛置身一个绚丽的梦境。

季渺渺耳尖忽然传来一丝冰冷，有人伸手将她的碎发勾到耳后，于熄喉结上下滚动：“师姐，头发乱了。”

渺渺，愿你昭昭如愿，岁岁安澜。

就在此刻，变故忽然发生，一只蓝紫色的蝴蝶朝几人飞来，翅膀上带着诡异的花纹，霎时间，它的身体变得巨大，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香气。

“有毒，快走。”季渺渺喊了一句。

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拔出利刃朝那蝶妖劈过去，眼里尽是锋利的杀意。

沈秋念刚想上前帮师姐，却见孟云声忽然朝着她动手。

“快、走，我控制不了自己……”孟云声艰难地开口，极为痛苦的脸上沾满了泪水。

眼见着孟云声即将要碰到沈秋念的左肩，沈秋念本想立即将他打晕，结果孟云声却硬生生地控制住他自己，将内力全都反噬到自己的身上，喷出一口血来。

沈秋念连忙接住倒下的他，给他输送了几道灵力。

而另一边，季渺渺受毒素影响，似乎也被控制了心智。

她立即扎了自己左臂一刀，人也因此清醒了几分，开始迅速地朝空气挥刀。

无数道刺骨的风打在蝶妖身上，带着季渺渺充沛的灵力。

蝶妖受不了这猛烈的攻势，连连后退，依然被伤到了要害，它的翅膀也变得破碎不堪，身子掉落在地，彻底死去。

而季渺渺因吸入太多毒素，亦昏迷过去。

晕倒前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稳稳接住，小心翼翼地抱住她。

此刻，闭上眼的她看不见于熄变得赤红的双眸，以及他浑身缠绕着浓郁魔气的模样。

方才化神期的蝶妖被他的魔气折磨得痛苦不堪后，顺利被季渺渺杀死，魔气顺着蝶妖尸体给了背后的人一击。

远处的那人笑得癫狂，五脏六腑痛得要炸裂。

“居然是魔，可惜啊，你杀不死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于熄抱着季渺渺坐在地上，他的魔气疯狂又兴奋地缠绕着女子身上的伤口，季渺渺的左臂的刀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只留下了一个红色的花纹，又瞬间消失不见。

不久后，见她终于醒来，于熄小心翼翼地放开了她，周围的魔气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的瞳色也恢复了原来的漆黑。

季渺渺睁开眼见到他，心生几分怪异，但还是先将一旁昏迷的沈秋念和孟云声扶起，随后，他们几人消失在原地。

*

沈秋念和孟云声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医馆二楼的厢房内了。

为了掩人耳目，季渺渺和于熄先是假意回府了一趟，然后才偷溜出来。

此时的孟云声双手摇着沈秋念的肩膀，眼泪直流。

他哽咽道：“念啊，对不起，呜呜呜，我方才不是故意的。”

沈秋念拍开他的手：“行了，你要是故意的我早就杀了你了。”

想起方才孟云声一副慷慨赴死、泪流满面样子，沈秋念内心百感交集。

“师姐，为何我们还在幻境之中。”她转头望向季渺渺，一脸正色道。

“那蝶妖没有妖丹，不是本体。”季渺渺脸色微微有些不愉。

但很快，她又浅浅一笑：“既然它想要控制我们，那我们便将计就计，按照原来的剧情走，到时候……”

说到这里，季渺渺的声音越来越冷。

“他可就再也走不了了。”

下饺子，下饺子[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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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灯会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