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不卖污染物了？”

狭窄小巷内，应九刚接过从小隔板后递来的一袋污染物，就听见老板说后面再也不干这活的退休宣言。

“对，记得别再来了啊，容易被特异局查到！”说完，收完钱的老板唰地一下合上了隔板，深怕被人发现。

应九闻言感觉天塌了，他抱着怀里唯一的口粮，快步跑到广播站底下，听见每日准点响起的柔和女声倾泻而出。

“99号社群的居民们下午好，今日空气指标差，污染浓度达83%，请居民们在出行时注意做好防护措施……”

“……同时，特异局发布新规定通知，严禁社群居民随意贩卖未处理的污染物，切勿私下交易……”

应九眼神死：命苦。

像是感知到应九的情绪，他的衣领下钻出一条通体漆黑的触手，柔软的触手尖悄悄滑过他的下巴。

【饿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饿了。”应九看了看四周，今天是社群固定的休息日，街道上没什么人，他低头从袋子里拈起两个变异鱼眼，丢给触手一个，另一个放进自己嘴里嚼，“但我们说好只能先拿这个垫垫肚子，一股脑儿吃完的话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不顾触手抵赖，应九直接把它摁回衣服里。

大概在七天前，应九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同样的，他也是在那个时候与污染物触手形成了寄生关系。

当时应九醒来，整个人就躺在污染物巢穴里，腹部上被开了个大洞，上面沾着污染物残留的粘液，痛得他想死。

可应九明明记得自己正在饭店中与公司前辈一起应酬着客户，因为喝了挺多酒的缘故，他有些头晕，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的意识，导致现在睁开眼出现在他面前的，不再是能够带来业绩的客户，而是一条漆黑发亮的触手。

触手正趴伏在他的胸膛上，明明没有眼睛，却仍能清晰感受到它在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下一刻，脑海里突兀地响起模糊的声音，腔调奇怪，更像是一种模仿出来的说话频率，给人一种半成品硬塞进来的诡异感——

【吃！吃！要吃！】

应九：吃什么？

没等应九反应过来，腹部猛然传来剧烈疼痛，触手居然钻进了他的伤口，像是在吃什么，又像是在缝补什么。

下一秒应九就没意识了，等他再度睁开双眼，腹部可怖的创口早已不见，平整光滑的皮肤仿佛在告诉应九先前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可周围依旧是充斥着腥臭味的巢穴，唯有那条触手不见踪影。

应九闭眼做了会儿心理准备后，他用力往肚子里一伸手，整个右手竟轻而易举陷了进去。

自己掏自己肚子实在有点奇怪，应九忍着不适摸索着，不到片刻就成功拽出了触手，柔软的触手滴着黏稠的黑液，在他手中摇摆，十分活泼。

应九叹了口气：“看来我也是离人很远了。”

*

【我们，要去哪？不在这，继续吃？】

小触手问着，又探向应九裹进怀中的袋子，悄悄卷起一个长满蘑菇的羊角啊呜吞了下去。

应九没空管它偷吃，他快步走向社群驿站，查询的路线显示，99号没有直达1号的动轨列车，唯一一条线路需要在50号换乘中转。

“当然是去找吃的。”应九拿出ID卡刷上闸机，机器自动扣除50信用点，他边心疼边在列车最里面找了个位置坐下。

也幸好99号社群多的是回收站，无记名的ID卡随处可见，应九光靠捡就攒了一沓子，有的里面甚至剩不少低保额度可以用，不然想他作为一个从天而降的黑户，根本维持不了基本的温饱。

后排座位就应九一个，他任由触手缠上他的手腕：“毕竟99号社群以后再也买不到污染物了，留在这里咱俩只有饿死一个结局。”

应九表示：民以食为天，被寄生后更是成了大馋小子。

至于为什么，只能说当初从巢穴摸索到99号社群的那段日子，到现在也历历在目。

本来触手就是要靠吸收同类才能变强大，可除了一开始在巢穴吃的残骸外，路上的污染物皆是肉眼可见的不好惹，应九觉得对方单朝他吼一声，嘴里的污染粒子都足以将他熏死。

其中心酸自不必说，反正总结下来就是——差点给一人一触手饿死。

【不喜欢，饿肚子！】小触手显然也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瞬间绷得直直的。

“所以我们要主动出击！”应九握拳，“吃饱了才能变强大，到时候升级了一口一个小脆皮！”

小触手听不明白但也蜷缩成拳头跟着摇摆：【一口、小脆，皮皮！】

动轨列车启动后速度不慢，应九探头看向窗外，轨道是螺旋向上的，99号社群在最底下，1号社群则在最顶端。如果你正好身处1号往下看的话，就会发现所有社群拼起来正好是一个严丝合缝的整体。

布局很神奇，应九想着。

在停靠到90号站台时，本来因为晕车有些蔫儿的触手突然一激灵：【哇，同类香气！九、我可以，吃嘛？】

“什么同类？”应九心里一阵不好的预感。

车门打开，人群带着喧哗声涌了进来，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走在其中，左推右搡步伐踉跄的模样十分扎眼，边上的人避之不及，抱怨声四起。

“不是，这种明显有问题的人是怎么放进来的啊！”虽然隐约意识到序号靠后的社群秩序更混乱，可真发生在身边，应九只感到深深的抓狂。

抓狂完应九决定乐观一点：大家都挺有松弛感，挺好。

男人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不时有人发出惊叫，与之相反的，车门却很快关闭，显然管理员已经意识到了异动，但他不会选择多管闲事，拉下放行的拉杆才是他的最优解。

列车自动前进，仿佛一部戏剧拉开了帷幕，男人突然暴起袭击，他嘴里流出了深灰色的口涎，细碎的粒子飘出，紧接着在空中快速泯灭。

人群在男人眼里就是一堆待宰的羔羊，他张开嘴，露出异变的利齿，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就咬伤了边上人的肩膀，鲜血迸发，将恐惧染成了具象的红色。

触手跃跃欲试：【好香！】

车厢强烈晃动着，应九抓紧扶手，跟触手共通感官的他闻到了男人身上逐渐变得诱人的气味。

“我真的不想吃人啊。”之前吃的好歹是死物，应九完全可以催眠自己吃的是垃圾，现在这个即使是当着他的面变成污染物，他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一股生理上的反胃。

【吃吧吃吧！】触手亲昵地蹭了蹭应九的脸颊，【饿肚子，不舒服。】

应九没回答。

“快！快上报特异局！作战部队、作战部队的能力者会来救我们的！”

不知谁喊出来的一句话，像石头丢入水潭，激起许多回应。

有些人甚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想要对狂暴的男人予以反击，但他们都是无能力者，普通人在污染物面前根本不够看，男人重重挥爪，霎时四分五裂。

接着，早已红了眼的男人脚下不停，连续屠杀后直奔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而去。

女人的裙摆上沾满了血迹，她脸色苍白，为了远离危险她的体力所剩无几，做不到躲开的她唯有蜷缩起身子，紧紧护住怀里不停啼哭的孩子。

“我们要开饭了。”应九呼出一口气，他从后排座椅翻出来，迅速朝男人靠近，“捅穿它！”

触手不太明白应九为什么现在才让它出手，明明很早就能吃下同类的……挠了挠不存在的脑细胞，触手选择先吃为敬。

在男人尖锐的指甲即将划破那道白皙脆弱的脖颈时，一条粗壮的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穿了男人的腰部，利用惯性将他固定在车头。

车头的玻璃碎了一地，车厢如同空中吊篮，不堪重负的摆动再度引发人们不安的尖叫。

即使受了这么重的攻击，男人依然张嘴嚎叫，不断挣扎着，触手没有停下来，它发散出更多细小的分支，猛扎进男人的各个部位啃食起来。

应九绕过惊疑不定的人群走到女人身边，他放轻自己的声音，伸出手想扶起她：“没事吧？”

结果话音刚落，女人却一把拍开了应九的手，然后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睁大眼睛满含恐惧地看着从他身体里延伸出去的黑色触手，双唇蠕动着却说不出来任何话。

提前有预想的应九并没有觉得多不能接受，他现在的模样确实物是人非……但在别人眼里他已经成为铁打的怪物这个事实更令应九难过。

【好吃好吃！】另一头，正在快乐游走大口吃着的触手一顿，它感应到了应九变化的心情，转头在他的锁骨上幻化出另一条小触手，学着之前应九揉搓它的动作，胡乱搓了搓他的黑发，【九，不开心？】

应九按住蠢蠢欲动向女人试探去的触手，示意自己没事：“继续料理你的大餐去吧。”

岂料下一刻，“嘭”的一声，挂在前方的男人头部被一束激光洞穿，顷刻没了声息，残缺的身体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激光仿佛代表着一种安全信号，使幸存的人们沸腾，他们高呼着“特异局来了”，一个接一个的站了起来。

应九则往后退去，他不理会触手对尸体的恋恋不舍，将它召回到体内后迅速从破裂的窗户滑出去，在一片惊呼声中纵身一跃。

在体验了不到半分钟的自由落体后，应九成功被一双无形的手控制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