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九感觉到自己像一只被人拎起后脖颈的猫，浑身上下只有脑袋能动，更别说触手了，压根就出不来。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神情无辜得看着始作俑者越走越近。

来人一身纯黑作战服，银色的暗纹设计将他的身量衬托得格外利落，应九抬眼，意外发现他竟长着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只是现在里面没装深情，装的是硬邦邦的冰块。

应九合理怀疑此男要用眼神杀死自己。

“作战部队长钟夺绪，发现人形污染物，申请立即清除。”自称钟夺绪的男人伸手点击通讯频道，他的防护镜似乎连接着特异局。

应九傻眼了，他啊了一声，疯狂摇头呐喊：“不要杀我啊！我是良民！我的触手是天然无公害的！”

钟夺绪皱眉，他刚要采取行动，却被联络器里传来的声音打断，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应九看见钟夺绪皱起的眉头更加紧蹙。

应九猜测应该是特异局有人对他身体里的触手产生了兴趣。当然，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不管是要研究他也好，还是想通过榨干他的价值得到什么也罢，应九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转向仍在听着那头说话的钟夺绪身上，总比被这个开口就是清除的人消灭要强。

过了片刻，钟夺绪回复道：“明白。”

“你们商量好了？”应九眼睛一亮，他勾起嘴角，努力笑得亲切无害，“所以，可以先解除你的异能力了吗？你捏的我有点痛。”

钟夺绪挂断通讯，闻言看了过来，应九本以为他至少会松开些许，谁知下一秒他居然更加用力，应九瞬间疼得吱哇乱叫。

“滥用私权！谋杀！好痛！你工作编号是多少！我要投诉你！”应九挣扎着，突然身体的桎梏一松，他愣神的瞬间蓦地感觉脸上一凉，钟夺绪已经动作利索地给他扣上了止咬器。

纯黑色的止咬器仿佛有意识一般，在接触到皮肤时自动展开，覆盖住应九的下半张脸。

钟夺绪依旧冷冷的，他眯起桃花眼，却反而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应九听见他轻声说：“他们不杀你，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你，你最好留着点精力等我亲自念给你听。”

应九跟他对视几秒，咂咂嘴：“哥，你是怎么做到把这种威胁人的话说的跟情话似的？”

钟夺绪：“……”

“好浪漫哦。”

然后应九就被迫体验了一把止咬器致命收缩的威力，简直是奔着捂死他去的，对此他得出一个结论——给人用的，果然还是越大越好。

*

特异局的审讯室异常简洁，通体纯白，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只放置了一套桌椅，铁制的桌面上也只有一盏白灯，打开时在墙面的反射下显得更加刺眼。

应九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他身上的衣服在进来之前就换成了统一的拘束服，怀里的污染物口粮自然也尽数没收。

桌子对面的是一个陌生面孔，戴着眼镜很知性，看起来是专门负责审讯的，而钟夺绪就站在他身边，随时防止他的一切危险行为。

在来的路上应九也稍微摸清楚了一点钟夺绪的异能力，不出意外是空间方面的，这种能力控制范围广泛，上限也高，真要研究的话能研究出一百种抓住他的方法。

应九沉思：嗯……有在劫难逃那味儿了。

“姓名？”审讯员嗓音柔和，打断了应九的思绪。

应九不自觉张口：“应九。”

等等……应九一下就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99号社群并没有你的公民户籍信息，你乘坐这趟动轨列车的目的地是哪儿？”审讯员问。

应九想控制，但他双唇却像是有自己的想法似的回答得很快：“特异局。”

钟夺绪目光下移，视线落在应九的脸上。

审讯员有些意外：“为什么要来特异局？”

应九咬住舌尖，暂时抑制住自己想要吐露话语的冲动。这个审讯员肯定是能力者，听见她的声音，很容易就察觉不到自己早就主动接受了对方递过来的心理暗示。

不过应九转念一想，真要说起来，如今最不清楚状况的其实是他本人才对。所以即便他的话真假参半，审讯员的异能力并不会把他打成绝对的谎话。

应九面不改色：“来找东西吃。”

审讯员：“啊？”

“我和、呃…小黑在99号从来都只能捡地上的垃圾吃，根本吃不饱，后来听别人说，特异局的清洁部在招人，小黑又恰好拥有清洁的能力，就想着过来找机会发展发展。”应九虽然被挡住半张脸，但他皱紧眉头，用眼尾硬生生挤出了一滴泪，“我们的愿望，仅仅是吃饱而已！”

审讯员扶了扶镜框：“是吗……”

应九目移：看来演得有些用力过度了。

触手在脑海中呐喊：【我、叫克西！小黑！是谁！】

应九：啊，居然真的有名字哎。

被取了新名字的触手不满地钻了出来，它刚想控诉一番，却被钟夺绪一把抓住。

克西瞬间尖叫：【啊啊啊！救命！九！是坏蛋！】

应九表示爱莫能助，他和触手一体通感，倒是能感知到钟夺绪仅仅是简单桎梏，但凡那只手有一丝丝捏爆它的苗头，应九说什么都要跟他拼了。

“好，我们先不纠结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么。”审讯员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她边在记录面板上输入着，边侧头看向应九，眼睛里的情绪被镜片反射的光挡住，“其实现在就只有一个重要的问题需要应九先生告诉我们……”

“你是拿什么依据，来判断自己究竟是人类，还是污染物的？”

应九：好尖锐的问题，好冰冷的话语。

应九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余光里钟夺绪依旧抓着克西不放，一脸认真的模样，不清楚的还以为他就是单纯地看，应九却隐隐觉得，这位作战部的队长似乎是在寻找哪里是弱点，哪里是可以一刀毙命的地方。

“也允许我问审讯员小姐你一个问题吧，其实你已经给我打上了污染物的标签了对吗？”应九语调微扬，朝审讯员眨眨眼。

审讯员没出声，没否认。

“都说眼见为实。”应九看向旁边，抬了抬下巴示意，“当时在动轨上，那么紧急的情况下，我们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救人，这一点钟队长可以作证，他也看见了。”

忽视掉钟夺绪投过来的视线，应九硬着头皮继续说：“而且现在坐在这里的我，照旧是两只胳膊两条腿的人类，能够有逻辑地、正常地与你说话，这怎么不是我与污染物最大的区别？”

审讯室内安静了片刻。

最终，钟夺绪的嗤笑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凝滞，他没再看应九，而是扫过墙角上闪着灯的监控器。

钟夺绪再傻也不会不知道应九的心思，他并非那种坐以待毙的人。

“哪怕他们同意，你也得老实待在我手底下。”

对着应九丢下这句话，钟夺绪大步流星走了出去，门重重关上，为这场早有定论的逢场作戏提前画上句号。

意料之内的结果，应九耸肩，事情真都如他所愿的话才是最奇怪的。

克西重获自由后就软绵绵地贴向应九的脸颊，谁知连贴贴都得隔着一层金属，只好退而求其次，委屈地搭在上面：【九、真的不能、走？我不开心！】

应九歪头，安慰地拍拍它，然后朝审讯员笑道：“看来我去作战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其实应九不太在乎去哪里，一是轮不到他来选，二是在这些人眼里纵然他把自己的“人性”捧出来，也不会得到所谓的认同，仍回来的唯有深深的忌惮。

毕竟特异局是专门清除污染物的官方部门，里面的人大多都是能力者，污染物在能力者眼里是什么？是任务、是信用点、是必须杀死的怪物。

结束所有问询的应九走出审讯室，抬头就瞧见了门外的钟夺绪，他双手抱臂于胸前，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烦躁和不满意。

“以后你的行动都得在我的监管下进行。”钟夺绪说着，扔过来一件作战服，“抓紧时间换上，现在就有任务需要你做。”

深知这位是最不可能与他和平相处的人，应九打算能靠嘴巴说好的就绝不硬碰硬，他迅速换好作战服，紧跟在钟夺绪的身后前往停车场。

作战部出去做任务都有配备小型摩托，应九没骑过也不会骑，见钟夺绪已经跨上车且不准备问他怎么办时，直接跑到摩托车旁，伸手先拽住了车钥匙。

“哥，别走！”应九打定主意不要脸，他长得白，俊秀的面庞在止咬器的加持下更显人小，给人的感觉特别无害。

应九从来不会吝啬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但他眼尾线条天生凌厉，真要仔细看了，就会发现眼底藏着明显的距离感。

钟夺绪转过头，深邃的眉眼扫过来时，应九不闪不避，他直勾勾地盯回去，眸子里盈满了你不载我我就拔你钥匙的决绝。

短暂的陷入僵持后，钟夺绪开口道：“谁是你哥？”

“队长你就是我哥。”应九反应极快，“后座太空了，我觉得他正好缺个我坐在上面。”

钟夺绪：“…………”

钟夺绪：“再废话你就两条腿自己走过去。”

应九立刻松开了手，深怕他反悔似的一屁股将自己摔进后面：“我准备好了！”

钟夺绪没接话，他一拧油门，摩托车轰鸣作响，朝目的地飞驰而去。

应九看着周围急速倒退的景物，发现有很多现代化建筑，比99号繁荣的不是一点两点。

这时，克西钻了出来，它缠在应九的脖子上，摇头摆尾的：【九，好饿呀，吃饭。】

应九心想我也很饿，他的肚子在很久之前就咕咕叫个不停，稍微犹豫了下，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钟夺绪的背：“哥！我那包污染物可以拿回来吗？”

钟夺绪：“不能。”

应九不干了，那袋污染物他可是实打实花了信用点的：“为什么不能？”

“新规定，居民不准私自持有未处理的污染物。”

钟夺绪说着，顿了顿，偏过头看了眼应九。

“污染物更不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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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