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可惜,苏浔的取悦并未为她争取到何裔风更长时间的好心情。

他们靠坐在二楼窗边的沙发上,何裔风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苏浔的腰身,半响没出声。这一隅的寂静与嘈杂的二楼格格不入,没人打扰,没人敢靠近。

苏浔绷紧身体,难耐地忍受何裔风的默不出声。

面对苏浔,何裔风向来话多。小到她所在实习部门的男女比例,大到每日下班时间,没有一处不过问。苏浔从一开始的不耐烦,抗议,退让到妥协,也不过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

习惯了耳边的叽叽喳喳,突如其来的沉默反而令人生起恐惧。

台风雨来临前夕空气充满压抑的气氛,沉重地压缩苏浔的呼吸环境,她的视线愈发模糊,连何裔风的手什么时候离开她的腰也未察觉,直到她听到打火机叮的一声才把她从虚空的视野中唤醒。

又来了。

源于不堪回首的记忆,苏浔厌恶烟味,每一次闻到烟味,她会不自觉屏住呼吸。何裔风大抵是不舍得她难受,总会避免在她跟前抽烟。

只有一种情况,何裔风会当她的面肆无忌惮抽烟,即是他的心情极度低压时,而这种低压的心情一定是因苏浔而起的。

苏浔暗骂何裔风时刻抽风发神经,脸上却露出柔和的神色,把何裔风手中的烟抽走,干脆利落地扔出窗外。

何裔风依旧不说话,面色冷淡地望她。他不在乎苏浔扔烟的动作,却会因为这个人,视线跟随她动作移动。

玻璃窗模糊地倒映何裔风冷淡的脸庞,苏浔垂下眼皮,思考如何回话。她也回望他,不像他那么冷漠,满是关切的神色,“不要抽烟了,对你的身体不好。”

何裔风有一瞬间的怔愣,这一句关怀的话语慢慢消融他那冷漠的神情,露出今晚第一个温和的笑容,“嗯。”

烦躁的心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安抚,没了烟,何裔风随手打开一瓶苏浔看不懂的棕黄色的酒。

苏浔站起来,想给他拿一个干净的酒杯,却猛地被何裔风攥紧手腕。

“去哪?”

苏浔没有与何裔风提前打招呼离开致使他整张脸瞬间扭曲,凶狠地质问下泛着一股慌乱的气息,死死攥住苏浔的那只手在轻微发抖。因为过于用力,苏浔甚至能在混乱吵闹的环境中清晰地听到何裔风牙齿碰撞的声音。

“我想给你拿个新的酒杯。”每当何裔风发疯时,一定要顺着他的话语解释,否则吃苦头的一定是苏浔自己。

何裔风听完苏浔无辜而又诚恳的解释,绷住的冷汗才缓慢地流下额头,身体因为惯性作用仍在轻微发抖。

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小题大做,事实上,自那次被苏浔中断的对话后,他一直陷入恐慌中,害怕半夜醒来苏浔不在身边,害怕下班时间苏浔没有回家,害怕苏浔会提出分开,可何裔风却不后悔提出那个话题。

他冷静片刻,微微松开苏浔被攥得发红的手腕,“我和你一起去。”

何裔风牵着苏浔的手站在酒柜面前,任苏浔给他挑选合适的酒杯。苏浔不懂酒,更不懂什么酒该配什么样的酒杯。她巡视一番,结合何裔风今晚不太美妙的状态,最终选择一次性纸杯。

她抽出一个纸杯,乖乖地端在何裔风眼前,让他把酒倒进去。

每一个路过的人看见这一幕诧异得拿出手机偷偷拍摄,不禁暗暗惊叹,“这是在搞什么抽象艺术,爱情已经令人麻木到可以乱来吗?”

“哎哎哎,你别发愣,快溢出来了。”苏浔挪开已经满杯的纸杯,因为挪动速度过快,手背沾湿一小片棕黄色的酒。

苏浔无奈地牵好何裔风的手,拉着他走到垃圾桶前,倒掉一小层的酒,又转身去冰柜,拿走一个冰桶,最后回到窗边的沙发,用夹子夹两块冰扔进去,学着在电视上看到的画面,慢慢地晃动纸杯,感觉晃得差不多,温热的纸杯表面因为冰块的浸入泛起水珠后才递给何裔风。

“你尝尝现在这个温度合不合适,要是不对,那也是电视误我。”

何裔风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沾满苏浔温度的纸杯,而是低头舔吻她手上还未完全蒸发的酒渍。

苏浔无语地翻白眼,要不是二楼来的人越来越多,她真想把酒泼在何裔风脸上。

“那么多人在看着呢,你正经点好不好?”

“好了。”何裔风不理会苏浔的警告,自顾自地把她手上的酒渍舔干净才得意地接过纸杯。

苏浔在心里毫不留情地猛抽何裔风几个大嘴巴子,过过自我安慰的瘾,“喝吧喝吧,最好把一整瓶酒全喝完,这一大桶冰足以支撑你喝晕过去。”

苏浔会真心实意地劝何裔风戒烟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她讨厌烟味,却不会真心实意地劝何裔风戒酒,而是会诚恳给他倒酒也是为了她自己,毕竟喝晕过去,就没力气折腾她。

基于苏浔今晚乖巧的表现,何裔风决定先下台阶,他像是蜜蜂驱逐外来虫,试探性抬起尾针戳戳苏浔因为空调温度开得低而敏感的肌肤,“旅行社的实习太忙就把它辞掉,反正你们学院没有强制要求一定要在旅行社实习,随意一家公司做上两个月照样能拿到实习学分,不如传盛集团,不仅每天都能准时下班,我还会给你开正式员工的工资。”

苏浔像是在听到鬼话一般全身警备起来,内心早已开骂,“狗东西,敢情一晚上免费给你倒酒倒让你喘上。要是在你公司实习,和坐牢有什么区别。”

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苏浔在何裔风这里妥协过太多东西,再不捍卫一点权利,迟早变成困在金笼里的金丝雀,彻底失去自由。

“我还是想继续在旅行社实习,毕竟和我的专业有关,毕业找工作也能有相关经验。”

何裔风并不退让,似乎打定主意让苏浔去传盛集团工作,“你六点下班,我要到八点才能见到你。”

“那是因为花园别墅离旅行社太远,我每天花两个小时通勤也很累,你不体谅我还指责我,你知不知道我会很难过。再说了,我手机上有你安装的定位程序,我在哪里会去哪里你会不清楚吗?”

她很不擅长和何裔风争吵,憋出这几句话俨然耗尽她对何裔风仅有的勇气。苏浔红着一双眼睛拼命把眼泪框在眼眶里,为了顺利毕业,无论如何她不能让何裔风替她先斩后奏。

见她快要哭起来,何裔风也很委屈,他小心翼翼地说话,“你今晚迟到了一个小时。”

苏浔吸了吸鼻子,耐心地解释,“现在是暑期,是旅行社最繁忙的时候,你不能多理解理解我的苦衷吗?年终时,传盛集团的工作更为繁忙。那段时间,你经常三更半夜才能结束工作,我有抱怨过你一句?”

何裔风要被气笑,这时候他倒是意识到苏浔从来不是心甘情愿和他在一起,他猛灌一口酒,双眼发红瞪她,“你是不抱怨,你是巴不得我永远不回来。”

“随你怎么想。”面对责备,苏浔无话可说,转身背对他,不愿再看一眼。

今晚的章北宇没有何裔风的助攻,频频落下风,此时正穿着芭蕾舞裙,在众人起哄下像只鸭子在胡乱跳动。

输急眼的章北宇一舞完毕,立刻挣脱开不让他离去的纨绔子弟,很不识趣地凑到俩人眼前,笑嘻嘻地要拉何裔风继续玩游戏,只差喊管家把他拖走。

“苏同学,吃好了吗?吃好了,我把老何借走啦。我今晚输惨了,再不追回本,我得穿着大裤衩去天台直播跳舞。”

“我累了,不想玩。”何裔风拽开章北宇箍住不肯松开的八爪鱼手,眼神却从未离开过苏浔。

“别呀,老何。”章北宇急了,也顾不得苏浔是个从不爱玩游戏的学生,热络地邀请她,“苏同学,一起来玩啊,让老何教你,输了算他账,赢了归你,行不?”

苏浔感受何裔风靠在她身旁不肯挪动半步的温度,像他这个人般,热得想逃跑。她不想一整晚面对蛮不讲理的何裔风,只想赶紧把他灌醉好让她放松片刻,“可以啊,还是玩你们先前那个游戏吗?”

章北宇见有戏,笑得贱兮兮,仿佛预见何裔风因为有苏浔在身边大杀四方的凯旋,“没错,大伙正等着老何呢,都想继续看他出糗呢。”

“只罚酒吗?”她回想何裔风灌下的两大杯啤酒仍心有余悸,喝出问题她心里不安,“我没什么运动细胞,加上我,你们肯定输惨。”

“有大冒险和罚酒两个方式,老何不玩大冒险,只好灌酒啰。”他碰了碰满脸阴郁的何裔风,琢磨这俩人肯定吵架,正好从中周旋一番,“那帮孙子玩得脏,老何洁身自好,自然不愿意背着你玩上不得台面的大冒险。”

听完章北宇的解释,苏浔有点犹疑,她是希望何裔风喝晕过去,而不是喝死过去。何裔风好像置身事外,从始至终充耳不闻章北宇的喋喋不休。他只顾全身心黏着苏浔,誓要抽丝剥茧把她的真实想法一点点拼凑出来。

苏浔心累地叹气,“先躲过今晚再说吧。”临时退缩不是妥协,是为了有更充裕的时间谈判。“我先观望,可以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来吧,苏同学,还有老何,别装思想者,赶紧起来,干翻那帮孙子,一雪前耻。”章北宇没能拖动何裔风,用乞求眼神看向苏浔。

论倔强的程度,谁也没何裔风拿手。苏浔只好握住他的手,自动当一回鼓励不合群的小孩努力去参与一群小朋友游戏的家长,“一起去吧。”

不知想到什么,何裔风嘴角弯起难以捉摸的笑容,他哼了一声,这才慢悠悠地起身。

苏浔被何裔风阴森的笑惊得泛起寒意,蜜蜂的尾针彻底扎进她的身体,痛得她脑海发出巨大的惊叫,渗出的毒液一滴一滴融进肌肤,这时才想起逃跑实在太晚。

危险大难临头,她不该接受章北宇的游戏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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