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双轮掀起尘土，一些沙尘从帘子里钻进来，言致捂住口鼻闭了闭眼，心平气和地问：“你们已经惨到无法使用油车电车了吗？”

好巧不巧，驾车的还是个熟人。

正是之前被言致救过一次的索利恩。

风声呼啸，索利恩：“……你说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言致口中发出一串命令动物的语言，声音在车轮声风声中模糊不清，精准地传到马的耳朵里：“停下。”

马车猛地停下，索利恩因为惯性一头栽在马屁股上，痛苦地捂住额头，“怎么回事，这匹马在发什么神经？”

言致：“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前方有吸血鬼？”

索利恩摸上腰间的手枪，暗暗戒备，“不，应该不是吸血鬼，这里离血族聚集地很远，而且还有人每天巡逻排查……”

听到这里，言致基本上确定了目前是什么状况。

古斯游趁他不备，把他送走了。

言致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观察周围的植物走势，计算马的行进速度，“你这匹马太慢了，”言致走下马车，自言自语道，“想要骑着这匹马赶回去，怕是来不及了……”

索利恩：？

言致将手指抵在唇边，吹了一声呼哨，几息过后，没有响起熟悉的嘶鸣声。

言致脸色变了一些，他抢过缰绳，调转马头，索利恩又因为惯性一头摔进马车里，“我的老天，你要去哪儿？那不是正确的线路，我们走错路了喂！”

马车行驶几英里后，言致在一处长满苔藓的集装箱里，发现他濒死的红马。马身上的血堆积在身下，形成红色水涡，半个身子浸泡在血水里，苍蝇和血蛭绕着马打转。

能看出来，马试图站起来过，或许是因为听见了哨声。

马的鼻子动了动，似乎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它拼尽全力向言致的方向靠拢，前肢突出皮肉裸露在外的骨头阻止了它的动作。

言致沉默片刻，他捕捉空气中残留的能量波动，看见几只路过的、前来参加宴会的血族，看见奋力抵抗的马，看见趴在马身上，撕扯它血肉的蝙蝠。

马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它眷恋地用前额蹭蹭言致的手，不甘不愿地闭上双眼。

言致感受着手中传来的不甘、愤怒、留恋等情绪，划破自己的手腕。

“如果你不甘愿死去，”言致口中吐出古老的恶魔语言，“请用灵魂与我交换。”

红马盯着言致的手，马脸上是人性化的思索，少顷，它温顺地低头，用舌头卷走言致手腕的血液。

古老的契约达成，红马的伤口干涸，腐烂的血肉像被烧焦一样，透出邪恶神秘的黑色纹理。

它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用已经称得上是骨架的前肢撑起身体，喉咙里发出嘶哑难听的叫声，或者说咆哮。

索利恩已经完全吓傻了，他只看见言致跟马说了什么，然后那匹已经快要上天堂的马，带着它地狱般的造型重回人间。

恐惧笼罩着索利恩，他腿抖得不成样子，磕磕巴巴地说：“……言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它……不对，你、你在做什么？你不是人？？”

言致无感情地回头看了索利恩一眼，朱红的瞳孔清晰地倒映出索利恩惊恐的模样，他翻身跨上马，“如你所见，”他说，“我不是人。”

至少，现在不是了。

索利恩呆呆地站在马车旁，看着黑袍少年骑上那匹骷髅马，向米纳耶黑色的城堡疾驰，天空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照亮马裸露在外的骨刺，照亮少年白瘆瘆面庞。

此时，距离人类计划的核爆时间还剩半个小时。距离爆炸中心点的米纳耶城堡，还剩七十英里。

红马体型矫健强壮，浑身有用不完的力量，马蹄声像鼓声一样密集地落下，仿佛获得新生。不知何时，马周身燃起一层血红色的火焰，在黑暗不见底的道路中宛若火球，直直地朝血族城堡坠落。

爆炸倒计时十分钟，前攻的号角已经吹响。

埋伏在城堡的人向天空发射照明弹，可燃金属镁粉在空中挤压碰撞，燃烧出几千度的高温；照明盒带着降落伞下降，缓缓点亮周围的大地。

被乌云遮盖的密不透风的世界没有月光，照明弹就是最亮的流星。

系统冷不丁说：“你知道血族无法抵抗核弹爆炸时的光辐射、核辐射吧？”

言致马不停蹄，周身的火焰烧焦他的袍角，他毫不在意，“我当然知道，他们的武器图纸还是我给出的。”

系统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还要过去送死？”

言致驱使马越过三米高的废弃栅栏，“这不是有你在吗？我相信你有完善的任务者人身保护机制。”

系统：“呃，感谢你对我的信任，但我必须要说，人身安全保护只在任务完成之前有效。你任务都完成了，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

“那就没办法了，”言致哂笑，“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系统：“哇，好感动，你果然很喜欢古斯游。”

“关他什么事，”言致不假思索地说，“血族覆灭已成事实，我必须让人类知道，我与血族不同。至少，用辐射的方式绝对杀不死我。”

“况且，钴弹图纸由我提供，这样注定载入人类史册的场景，我不在场的话，指不定功劳被谁抢走了呢。”言致小声嘀咕。

系统似懂非懂。

倒计时三分钟，第二波密密麻麻的白磷□□飞啸着划过天空，堵住米纳耶城堡的所有出入口。

强烈的大蒜味直冲入鼻，慌不择路的吸血鬼撞做一团。□□一旦粘上蝙蝠，就会一直燃烧，直至把蝙蝠烧成灰烬。

言致已经能听见，城堡中的血族在咆哮哀嚎。

系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言致送死，它计算出躲避□□落点的最佳线路，“主人，按这个线路走。”

言致没有理会系统，他操控马来到月墙角落的灌木丛，不意外地发现几只惊慌失措的人类。他们身上布满伤口，一看就是刚从宴会上逃出来。

言致对扮演救世主没有丝毫兴趣，尤其是这几个人看见他的时候，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绝望，就好像见到了什么恶魔——

不对，我这副模样，好像真的挺恶魔。

但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言致捋了捋马头，借用红马的伴生火焰，念动咒语，施展小型火线术，火线在一秒之内蔓延上千米，精准地避开所有□□的降落点，游向一处隐秘的掩体。

“人类，按这个线路走。”言致口中发出恶魔低语。

于是，那些人的尖叫被按了暂停键，他们瑟瑟发抖地看着红眼睛的少年，以及只剩半个骨架但依然威风凛凛的马，“什、什么意思？那边小山包是安全的吗？”

“是，”言致冷漠地回答，“那儿有你们的同类。”

人类战战兢兢：“啊，谢、谢谢？”

红色的火线很快引起掩体里人类的注意。

古斯游作为唯一熟悉城堡地形的人，留下来和技术人员导正引线航向。

他视力极佳，最先注意到远处的不寻常。古斯游看清燃烧着红色火焰的骷髅马，和马背上熟悉无比的少年，失声叫道：“言致？？！”

倒计时三十秒，照明弹与□□将天地蒙上一层灰白色的油彩，言致骑着骷髅马，飞速接近爆炸中心。

古斯游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心跳快得几乎停止，恨不得长出翅膀飞到言致身边。

倒计时十秒，被困在城堡里的米纳耶终于忍不住，化作最脆弱、最不齿的蝙蝠形态，挣扎着从窗户口飞出，然后被终于赶来的言致按住脖子。

倒计时结束，剧烈的白色闪光令方圆十英里的所有生物短暂失明，X射线辐射和光辐射瞬间爆发，直接融化范围内的几乎所有的血族。随后，冲击波顺着地面，以恐怖的速度向外扩散，在轰隆隆的连天巨响中，人类振臂欢呼，脸上布满压抑的泪水。

在爆炸发生的时候，系统都准备启动脱离程序，把言致带走了。

没想到，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白色能量流，以一种“就算我透支极限超负荷运转也要把这个人保护好”的神奇姿态，紧紧护住言致的躯壳。

系统看着言致丝毫不慌乱的模样，悲愤道：“你早就知道你不会死？这能量是怎么回事？你还有别的系统在保护你？”

语气活像劳累一天回到家，却看见老公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妖精亲亲我我的伤心妻子。

言致：……

同样处于爆炸中心的米纳耶，就没这么幸运了。他状况极差，光辐射与核辐射不停地摧毁他的血肉骨骼，却又因为种种原因令他身上不断长出新生血肉，身为世界主角，米纳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致摇摇头，唏嘘：“早跟你说了，让你早点死比较好，你怎么不听呢。”

米纳耶嗬嗬喘着粗气，眼里的光芒逐渐变得浑浊。

第一个靠近爆炸中心的，是作为前锋兵的伯鲁斯特。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黑袍人，“……言致？”

言致顿了下，他缓慢地转过身，用通红得仿佛在滴血的双眼与伯鲁斯特对视。

伯鲁斯特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逃跑，他后退半步，牙齿打颤，仿佛明白了什么，“你、你是吸血鬼……什么时候变成吸血鬼的？不对，你一直在欺骗我们，你就是吸血鬼……”

伯鲁斯特大脑混乱至极，颤抖着举起几日前言致递给他的驳壳枪，指向言致，他咬紧牙关，闭眼，按下扳机。

伯鲁斯特继承了父亲的神枪手称号，枪法极准，银子弹旋转着冲出枪管，给挣扎着想拖言致下地狱的米纳耶亲王，送上来自人类的最后一击。

ooc小剧场：

【ACTION.1】

古斯游（愤怒）（悲伤）（痛苦）：你为什么不避开向你射来的子弹？

言致（冷漠脸）：因为不怕。

古斯游（被带偏）：为何不怕？

言致（冷冷道）：不怕，就是不怕。

作者：咔！言致你串场了串场了！！

【ACTION.2】

古斯游（悲伤）（痛苦）（愤怒）：你为什么不避开向你射来的子弹？

言致（挠头）：主要是当时没反应过来。

作者：停停停，崩人设了啊喂TvT

【ACTION.3】

古斯游（痛苦）（愤怒）（悲伤）：你为什么……

言致（打断）：别说了宝贝我爱你。

古斯游（卡顿）（死机）（忘词）（脸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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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吸血鬼（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