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肖律看似胡闹,实际把苍云门上下都摸透了。
他在上个世界当了数千年王后,比起做王,他对做王更感兴趣,没人能知道把神王压在王座上干到失控是什么样的感觉。爱不爱的放一边,那真的挺爽的,估计是一个攻能达到的巅峰了吧?
回到正题,总之他没花多久,就弄清楚了这个修仙门派的相对简单的权利结构。
苍云门有点类似联邦制,主峰立总规矩,各峰相对独立,有各自的规章制度,宽严与否全看峰主和该峰的风气。像公输白所在的峰,规律几乎是主峰外最多最严的,有时候甚至超过主峰。
一曰法,二曰钱。除了法度,其次便是财政,门派当然给资源,由主峰统筹,但各峰也有私库,各有捞金的手段。
其中最富裕的当属药峰,医药科研,到哪儿都是多金又关键的产业。医修个人富不富,难不难发育,肖律不知道,但他清楚整个药峰是顶有钱的。这种有钱不是说金玉,而是指资源,和抠抠搜搜一颗药分两次吃的剑修比,药修奢侈讲究伤药的口味,太苦的不吃,不合口味的不吃,吃厌了的不吃。
肖律觉得其原因主要是开支很少,逢年过节送些丹药伤药就可以了,体面还有人情味。而且制药最大的成本是原料,别人请他们炼丹制药,都会给予几成做辛苦费,所以,大部分技术水平高超的药师基本不用额外购买原料。
有富的就有穷的,最穷的就是他们剑修了。剑修技术含量相对较低,又因为数量众多,供过于求,导致竞争激烈,日子就不那么宽裕。剑修们私底下没少抱怨其他峰的修士心黑,伤药要玉石,符咒要玉石,装备还是要玉石,他们穷得只剩下剑了。主峰也知道下情,给剑峰多有补助,只是毕竟僧多粥少,还是杯水车薪。
苍云门这种制度,相对松散,平时节约了管理成本,避免官僚主义,还是高效而灵活的。
然而,如果遇到大事或危机,基本上全看主峰的领导力,要是遇上不靠谱的掌门,各峰自行其是,恐怕就是一盘散沙,不互相拖后腿就不错了。
在肖律看来,他可以花三个月就把这个门派弄倒,都不用等到自己成年。
肖律真的制定了切实的计划。
首先,把目前这个掌门恁死,重伤或昏迷也可以,让他不能理事就行。因为就肖律的观察,他干得还挺不错,门派上下都挺满意的。掌门未必要是境界最高的,道德最完美的,实际上这两种人都不适合干掌门,掌门要协调各方关系,内部的,外部的,看似简单,实际千丝万缕,能力弱一点的都会得罪人,处理不好事务,而因为心系俗务,掌门在修仙之途上往往难以走很远。这也意味着,他的战力不会太高,加上暗算和偷袭,行刺的成功率还是挺大的。
第二步,把他师父扶持上位。选公输白的原因,倒不是因为肖律和师父亲近,而是他师父是各峰中最不适合做掌门的人。有他在,一定能把原本就混乱的局面搞得更糟,如油锅泼水。这么说可能有点大不敬,但肖律这么些年的饭不是白吃的,他看到了公输白的好,自然也瞧见了他的坏。公输白擅长很多东西,有些地方胜过世间的大多数人,他只是不适合做这个职位。
这之后,基本上不用肖律做什么了,采取忽悠,划掉,纵横之策。挑拨离间,推波助澜那么一丢丢,小乱引发大乱,大乱引起叛变,大厦之倾,只在须臾。
苍云门很走运,肖律制定出计划并评估了其可行性之后,就把它丢到一边了。
闭关的公输白不知道自己和师门逃过一劫,不过他此时的心并不平静。
以往,他可以很快入定,心如止水,灵台清明,只是这一回,他有了牵挂,思绪总是有些分散,无法全然集中。
这在他过去几乎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像一个学神,不学习就能拿满分,突然遇到了自己不会的科目,心态就容易崩,可能比学渣还慌。
其原因在于他那过于活泼的小徒弟,不是小家伙给自己发了无数骚扰讯息,而是一条都没有。
公输白觉得自己本该为小徒弟终于肯听自己的话而欣慰,他确实有过几秒是这么想的,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不该这么天真,他早就熟悉小混蛋的套路了。
平静意味着他在憋大招。
一天过去,一月过去,一季过去……还没有半条消息。
这让公输白忐忑起来。
显然这次闭关可以说毫无收获,除了发现自己内心比所想的更牵挂小徒弟以外。
公输白干脆提前出关了,他决定先把徒弟调理好,让他长大些、性子定下来,自己才能放心突破。他捏了个手印,到一半突然停下,换成隐身的法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还是先看看小徒弟在搞什么名堂为好。
鬼鬼祟祟,有违君子之道,可教养当慎之,需从长计议,采取些迂回变通之法也不为过。
公输白说服了自己,感应了一下徒弟的大概方位,便潜行而去。
仙师并没有在住处看到肖律,他还以为会出现占山为王之类的情况——意峰上上下下对小徒弟都宠得很,好像看穿了峰主对小家伙也无可奈何一样——结果比预期的要好,一切井然有序,除了难免懈怠一些,总体而言和平时并无多大不同。
神识扫过区域内的各个角落,公输白发现小徒弟正在山脚,肖律给自己施了伪装的法术,看上去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凡人界的装扮,应该是出去过了。
门派严禁弟子私自下山,尤其是年幼或修为低的,出了山门容易遇到危险,无论是歹人还是妖兽,就怕有个好歹。
公输白已经冷了脸。又气又急。
肖律并不知道自己的师父已经在给他准备竹笋炒肉了。他到了半山腰遇到了传信的弟子,他还没学会御剑,所以还是用走的,腿上贴了张疾风符。
“师父这么早就出关了?”那语气不是纯然的喜悦,而带着些迟疑。
“……”公输白一直远程关注着他,听到这句话,心中已经断定他没干好事。
法官已经提前给嫌疑人判了罪。
所以,小家伙进门的时候笑得像个小太阳,反而加剧了他的愤怒。
“师父师父,你出来啦!”小徒弟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进来,带起一阵风。
可迎接的他不是阔别后格外紧的抱抱,而是冰剑寒霜严相逼。
“你去了何处?”公输白冷冷地问,为了让小徒弟尽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丝凌厉。
不料小家伙看清楚他的表情,先炸了,大声控诉公输白:“你那是什么眼神?!”
声音很大,有这年纪的健康小子独有的大嗓门,底气十足,又因为稚气,带点尖锐,这对喜静的公输白来说绝对是禁忌,他脸上的不悦更重了。
本来以为会是喜相逢,结果遇到的是仇人。就像好不容易抢到春运火车票赶回老家,等待你的却不是理解和温暖。
“我不干了!这破徒弟谁爱当谁当!我要回家!”
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脾气很大的小徒弟也怒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朝公输白扔了过去。单方面宣布断绝师徒关系,嚷嚷着不再伺候这个胡乱猜疑独断专横的师父。
公输白心中也有几分怒意,一为肖律的无礼,居然敢攻击师父,不管能否造成伤害,朝师长扔东西必然该罚,二为他嘴里轻易说出来的话。
他没有把这儿真的当成家。
这个认知令他又怒又酸又涩,这头白眼狼!
仙师动动手指,肖律的腿就动不了了,小家伙的脸涨红了,背对着公输白,身体不断颤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他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和灵力,还是无法动一下身体。
“仗着武力欺负小孩子!臭不要脸!”他怒吼,因为对着门口,声音撞到门板后又反弹回来。
公输白少有对弟子或侍从动手的时候,往往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对方就乖乖领罚去了。这回却是不同,也或许是因为看到小徒弟扔下扎心窝子的话后扭头就走,他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慌乱。
肖律始终是不同的,年纪小又惹人疼爱,他能轻易地令公输白高兴起来,当然当他想要惹怒一个人的时候也轻而易举。
公输白无声叹了口气,他打定主意要给肖律一个深刻的教训。
于是他亲手持竹篾,打了小徒弟的屁股十下。
竹篾是普通的竹篾,力道是寻常人的力道,十下就是十下,不多不少。
整个过程小徒弟都很沉默,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公输白没有去正面看他的表情,他怕自己看到了会忍不住心软,半途而废,那就失去了教育的意义。
接着公输白又训诫几句,严禁肖律私自下山,然后才让人把他带回房间。
看那小家伙倔强的样子,也许要好一阵才能恢复,要不给他准备点小礼物表示下安慰?
桌案后,公输白发愁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突然,他看到角落里躺着一个小荷包,刚才被用来攻击自己的武器。那还是自己当初送给小徒弟的储物法器,空间很小,只能存些小玩意儿,唯一的好处是保鲜,食物能在里面存放得更久。
他用神识扫了一眼,露出讶异的神色,他发现里面放满了食物,都是自己爱吃的。
满满的空间令公输白微微有点愧疚。
早不来晚不来,师弟宋羽的传书这时候到了。
“师兄你今日出关,真是太巧了!小绿早上非要下山,说是山脚一种点心只在初一十五才有的卖,缠了我半天,我不得空,就让守山弟子看着点……”
愧疚瞬间达到顶峰,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懊悔。
转眼,公输白就出现在了小徒弟的房间里,看到床上有个胖胖的蛹——小徒弟把自己整个人都裹在了棉被里,从弯曲的弧度可以看出,他面朝着墙,也不知道心里有多少委屈。
公输白从后面抱住了那个球,找到了大概是脑袋的位置,以前所未有的柔软到甚至有点卑微的语气说道:“为师错怪你了。”
不好意思前两天请假了,后面更新应该能稳定下来(希望吧
(づ ̄ 3 ̄)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4章 修心4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