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你好——”不知过了多久，铁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一个穿着拖鞋，头发乱糟糟的小姑娘从门后走出来，颇有些难为情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今天就我自己在家，一觉睡到现在，没听见有人敲门。”

她脸颊圆润，眼神迷茫，像只刚睡醒的小花猫。

“……没事。”

一阵沉默后，张队绷着脸亮出证件，身后的随行人员跟着举起的手中的调查许可说明。

“我们接到匿名举报，说这里涉嫌违规饲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需要你配合接下来的调查工作。”

话音刚落，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伸手怼到宋嘉嘉眼前，粗糙的指节轻叩画面中央的棕色毛球。

“这只吃苹果的土拨鼠，你认识吗？”

……

几人一进门，小姑娘就像只扑棱蛾子似的在厨房与客厅之间乱窜，让人眼花缭乱。

一小时前，动物保护局的张队在工位收到一封奇怪的匿名举报信——举报人称：S市郊一果农涉嫌私自饲养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土拨鼠，甚至把它当作劳动力使唤虐待。

文字背后还附了一张图片，正是出自宋嘉嘉的直播间。

“警官喝茶！不够我再给您倒！”

见她又要起身，张队出手制止：“不用麻烦了，我就简单问几个问题。”

眼神示意之后，随行人员立刻打开笔记本。

宋嘉嘉乖巧地坐回原位。

“你说这只土拨鼠不是你养的，是自己来果园偷吃的。”

她点头：“是的。”

“但它却对你如此服从？”掏出手机播放完直播切片，张队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野生动物对人类的警惕性是很高的，轻易不会靠近，更别说在离人类这么近的地方吃东西。”

他眼神锐利，宋嘉嘉的所有微表情一览无余。

听到这话，女孩的表情瞬间变得苦涩：“啊？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跟它说，如果它肯过来，我就给它很多很多好吃的……”

整张脸皱巴巴的，紧张中又显得有些无辜。

倒不像在撒谎。

他沉默片刻，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小姑娘也对答如流，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一封匿名举报信的可信度毕竟有限，思索片刻后，张队从沙发上起身：“今天就先到这吧，等你父亲回来……”

话才说了一半，却被某样东西落地的声音打断了。

“砰咕噜咕噜咕噜……”

像是一颗苹果。

他神色一变，环视四周，迅速锁定了声音的来源：卫生间旁的小卧室。

……宋嘉嘉当场石化。

卫、言。

她身体僵硬，喉头发紧。

给动保局的工作人员开门之前，她好不容易跟土拨鼠达成了口头协议。为了让它安静呆着，还被敲诈了一个苹果！

我NM。

万一真被发现，就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的了。

另一边，张队两三步冲到门口，发现房门上锁后，侧身狠狠撞了上去。

门框剧烈震动了几下，下一刻，锁芯啪地从缝隙间掉出来——

宋嘉嘉无语望天。

哈哈，等老宋回来，估计要到局子里去捞自己了。

绝望中，门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清澈干净的男声。

“你们干什么呢？”

张队推开门，只见一个比他还高出一些的年轻男人拦在门口，充满警惕地望向他们。

“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拆门？”

他皮肤冷白，身材挺拔，眉眼漆黑。一只手搭在门上，另一只手则虚抓着身上的床单，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若有若无。

被啃了几口的苹果静静躺在男人身后的地板上。

张队眼睛一眯：“……你是谁？”

男人摸摸自己深棕色的头发，颇有气势地反问道：“我就住在这，你又是谁？”

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这间房子的主人。

宋嘉嘉：……

好消息，老宋不用去局子里捞人了。

坏消息，她成了趁家长不在领野男人回家过夜的不肖女。

......算了。这罪名总比“私藏”土拨鼠强。

没能看破宋嘉嘉的真实想法，仅凭她开门时乱糟糟的头发和眼前衣衫不整的男人，张队完成了简单的推理。

他皱皱眉：“你们……”

宋嘉嘉立马接茬，可怜巴巴地“交代”道：“警官，这是我男朋友，趁我爸不在，来家里住几天……”

小姑娘鼻尖红红的，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张队沉默了。

这种事，他无权干涉。

——可是，直觉告诉他，仍有地方不对劲。

“让我进房间看一眼。”他转头对陌生男子说。

男人退后半步，裹着床单往床上一坐，冲他挑挑眉：“请进？”

“……”房间内除了桌椅床具，什么也没有。

“等你父亲回来，让他来一趟动保局，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撂下这么句话，张队和随行人员冷着脸离开了。

送走二人后，宋嘉嘉长舒一口气。

想起方才的“小插曲”，她脸色阴沉地走回房间，从牙缝间缓慢挤出两个字：“……卫言？”

忘记自己已变回人形，卫言本能地从床上蜷起身子：“你干嘛？？？”

薄薄的白色床单下透出精瘦却有料的身材，他的五官英气十足，脸色却因寒冷而微微泛红。

宋嘉嘉正欲兴师问罪，见此情景，嘴巴张了又闭，心脏也莫名其妙地乱跳了两下。

下一刻，她便手忙脚乱地从晾衣架上揪起老宋的衣服，劈头扔了过去。

“先给我把衣服穿上！”

“……啧。”

“救你一命，还对我这个态度。”

卫言伸手接下衣服，大咧咧掀开床单。

在他彻底掀开之前，宋嘉嘉扶住门框猛地转身。

他大爷的非礼勿视啊啊啊！！！

等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去，她被人拍了拍肩膀，转身睁开眼睛。

卫言穿戴整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嘉嘉跳起来就赏了他一记暴栗！

“我不是让你安静呆着吗？”

“嘶，”卫言抱住脑袋，神色痛苦：“你以为我不想啊！还不是因为你给的苹果没削皮，这才从我手里滑下去了！”

“没削皮，还敢说是因为苹果没削皮。”宋嘉嘉冷笑一声，把手送到嘴边哈了哈气，想再给他来记更重的。

——抬起手的瞬间，手腕却被人猝不及防地抓住，毫无防备地扑向身前。

鼻尖隐约传来泠冽的香气，混合森林深处的草木味。她听见不属于她的、存在感极强的呼吸声。

“再说了，我这不是已经帮你搞定了吗，变成人形很耗妖力的好不好！”卫言仍在大声解释，为了不挨揍，死死拽住宋嘉嘉的手。

两个人在呼吸可闻的距离之间僵持不下。

“放开。”

“不放，除非你停止使用暴力。”

“你！”宋嘉嘉挥起另一只手。

“哎？”却被卫言再次抓住。

……二人的胳膊交叉成中国结。

“……放开，我不揍你了。”半响，她闷声开口。

半响后，卫言终于将信将疑地放开她。

宋嘉嘉后退几步，确实没再有继续缠斗的意思。

看着面前高大帅气的卫言，她在心中反复默念。

这是一只土拨鼠这是一只土拨鼠这是一只土拨鼠。

……

打打闹闹之后，被动保局找上门的紧张感也消散大半。宋嘉嘉给自己洗完脑，定下心神，重新指挥起卫言：“你赶紧变回去，明天还要直播呢。”

“这也不是我想变就能变的，得等法术生效时间过去，大概四五个小时左右？”卫言抱起胳膊，耸了耸肩。

“……行，那你自己呆着吧，饿了冰箱有吃的。”撂下这么一句，宋嘉嘉转身回到卧室。

关上门，她吐出一口气，躺到床上。

看着天花板，白天被压抑住的思绪再次翻涌。

昨天不是第一次直播吗？怎么会有人举报？

她惹到谁了，黑粉还是爱看热闹的网友？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那只土拨鼠。

不过，这只土拨鼠居然能变成人形，甚至长得还挺帅的？？？

胡思乱想间，时针悄然滑过表盘的最高点。

在夜色的掩护下，汹涌的困意很快侵入她的四肢百骸，宋嘉嘉沉沉睡去。

第二天，晨光熹微。

她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下床洗漱完毕后，趿着拖鞋来到厨房，打算给自己做个早餐。

还是先把一会的直播搞定，再想别的吧……

“咳咳，那个。”

可还没烧上水，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一种不祥的预感即刻从她心头升起。

转身，只见仍保持着人形卫言站在门边，单手扶墙。

“……我好像变不回去了，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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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