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落英剑舞】

诚章书院的木樨树下，墨铖正握着木剑反复练习国师传授的剑诀。

春樱簌簌而落，泉曦突然从树后探出头，指尖捻着一枚粉白花瓣，笑盈盈道：

“先生今日考校‘骄阳如火’的灵气运转，我总凝不出火纹，你教教我？”

墨铖谦虚，被泉曦这么一问耳尖微红，却仍端正行礼：“殿下若不怕木剑笨拙，我可演示风助火势之理。”

她引她握剑，掌心虚覆在她手背之上，木剑尖轻挑时带起一缕春风，搅动满地落花盘旋如蝶。

泉曦运转赤色日灵气倏然腾起，与墨铖的月白风气交缠，绽出绚烂火花。

“成了！”她雀跃转身，发梢轻扫过她下颌。痒痒的，她慌忙后退半步，却撞上春花灼灼的梨树。

“风火相生，倒让我这灵气课夫子省心了。”

远处，云无月走来。她轻弹指尖，一簇樱粉灵气没入两人眉心，“这缕‘春息’算作奖励，往后对练时可护心脉。”

泉曦和墨铖同声：“多谢先生。”

【夏·荷塘秘语】

蝉鸣撕开暑气，那日，泉曦拽着墨铖的袖角溜到后山荷塘。

她赤足踏进水中，搅乱几枝浮萍，忽从袖中抖出卷泛黄书册，对墨铖道：“生辰快乐！氐四哥说你这几日总梦见塞外风雪——昨夜我偷入藏书阁，找到这个！”

《墨家漠北兵策》七字入眼刹那，墨铖指节攥得青白。

莲香裹着燥热涌来，她听见少女生涩却郑重的声音：“待我登基，定力排众议，许你堂堂正正镇守漠北，像墨将军那般……”

墨铖唇齿微启，还未说什么……

“哗啦！”

荷丛骤然分开，云无月擎着荷叶走来，怀中抱着冰镇莲蓬：“两个逃课的小猢狲！罚你们剥完这筐莲子再回前院——晞韵大人提着戒尺候着呢。”

蝉声愈噪，墨铖悄悄将最圆润的莲子塞进泉曦掌心。

“啪！啪！”两声闷响从前院传来。

“你两个不学好！才来这儿几月便想着逃课？”晞韵拿着戒尺，边说边打了墨铖道手两下。

本来是泉曦一板子，墨铖一板子的。泉曦刚把手伸给晞韵，墨铖便行礼要替泉曦受了这一板子。

晞韵打完却又明知故问，暗藏神思，挑眉问：“理由？”

“我……咳，泉曦贵为公主和储君，不能受这惩罚……”

泉曦打断墨铖的话，对晞韵说：“阿姐，是我不好，我从宫里的藏书阁偷来了墨刖浩将军写的兵策，想赠她作生辰日的礼物……你放心，我一定把今日的功课补回来！”

此话一出，国师果然心软了，只道：“那墨铖呢？”

“我带着她一起补习！”

墨铖识相地点点头。最后就是挨了两板子了事。

【秋·夜雨心灯】

秋祭前夜，泉曦因背不出《万灵典仪》被留堂。

墨铖抱剑立在廊柱阴影里，看暮色浸透她单薄的绯红身影。惊雷劈开浓云时，她扯下外袍兜头罩去，一件衣服同时罩两人确实容不下，她将衣服往泉曦那儿偏了些。

“笨！鸮鸟一族不是挺聪明的嘛？”泉曦蜷在诚章书院正门檐下，戳她滴水的发梢，“灵气不是能化屏障么？”

墨铖垂眸拨弄炭火，她感觉自己脸上发烫，不知是火烤得还是什么。剑风烘干的书页腾起袅袅青烟：“……忘了。”

夜雨渐歇，晞韵和氐四提灯寻来时，就见少女肩头落着另一个姑娘打盹压出的褶皱，却不见姑娘的踪迹，只见一只羽色鲜红，尾羽斑斓若彩虹的凤凰。

氐四只轻声道：“她似是太累，亦或是天气阴冷，日气内敛加之提前化形本就不稳定，所以现了原形。”

晞韵接过话：“铖儿，你先照看着她吧，等她醒来，回苍辰苑或是回书院都可，若是回苍辰苑，烧个灵火笺来，我接你们来。”

二人搁下热气蒸腾的姜汤退入夜幕，檐角铜铃带着雨水叮咚，掩过她擂鼓般的心跳。

【冬·梅香诺言】

初雪压折梅枝那日，墨铖向氐四请求，去校场加练。

归来时见泉曦蜷在朱砂梅下，火红的斗篷滚满雪粒，怀中紧抱青瓷小坛：“新年礼！我偷了国师姐姐三坛醉仙酿才泡成的蜜渍梅——”

启封刹那甜香扑鼻。

泉曦把青瓷坛置于地上，从怀中小囊里摸出枚赤玉环，凤纹在雪光里流转生辉。

“父皇和母后留下的……”她拿着玉环的手伸向墨铖，脚下踢散雪堆，“说要赠予最珍视之人。”

她没瞧见墨铖眼眶里有泪，她单膝触地，像护卫授衔那样。衿上的冰碴沁入衣料也浑然不觉。

那墨翎落入她掌心时，充满风灵气的灵力波动，带着雪鸮护心羽的体温：“臣愿为殿下手中剑” ，顿了顿，又解释道：“这是鸮鸟一族的护心灵羽，殿下你要是想见我，或是身处困境，将其置于心口，我便会赶来。”

她没说的是，这唯一的一片护心羽，也只赠予最珍视之人。

远处，暗香浮动，花瓣和星芒同时散落一地。

云无月和晞韵倚着月洞门，二人对酌，云无月道：“年轻真好啊……”

晞韵也附和着“嗯”了一声。

诚章书院的木樨树又添年轮时，泉曦她生辰礼册的扉页画下交颈而眠的雏凤与雪鸮。

墨铖默然将金叶夹进泛黄的剑谱，没看见小凤凰偷藏在里面的半幅小像——画中的少女执剑凝望，英姿飒爽，一如那个春日春樱落满肩头。

和她们初见时，全然两个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