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晖还是把那只猫从便利店带出来了,准备等雨停了再联系当地的流浪猫收容所,谁知雨越下越大,雨伞已经起不了作用了,成功把一人一猫困在一个废弃店铺的屋檐下。
许落晖看看自己湿了一截的裤腿,又看看脚边完好无损的猫,一时无言。
“被困路上了?”贾女士在电话里笑得很大声,“那没办法了,我做不了酱油鸡了,你等雨小一点再回来吧,注意安全啊。”
“我想吃盐焗鸡,”他把听筒抬到耳朵边,“做盐焗鸡好吗?”
“也行吧,就怕你回来赶不上饭点,放凉就全糟蹋了,”贾女士笑完,又担心起来,“天气预报说这雨起码得下到八点呢。”
“总有雨小的时候,”许落晖想了想,“米饭别煮我的份了,给我留点盐焗鸡就好,我晚上饿了再吃。”
挂了电话,他靠着紧闭的店门蹲下,也顾不上衣服会不会沾上灰,手里的雨伞斜斜地打在面前,好挡住飞溅的雨水。
猫大爷身上几乎没被打湿,这会儿正躺在地上悠哉游哉地舔毛。
其实这里离家不算远,只是雨势太猛烈,走几步就能把全身上下湿个遍。
许落晖百无聊赖地打开微信,发现刚加上的江雨婷已经把他拉进一个陌生的群聊。
群名规规矩矩,就叫高一7班,自从他进了群之后也没人发过信息,非常安静。
他没有和这么多人打交道的打算,十分娴熟地点了消息免打扰。
雨水来势汹汹地冲刷整座城市,耳边充满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
听上去像在油锅里炸薯条。
许落晖把手机熄了屏,开始把玩猫大爷毛茸茸的长尾巴。
不知过了多久,雨声比原先听起来弱了不少,还能听见一串踏雨而来的脚步声,估计是有别人要来躲雨。
他判断了片刻,雨确实比刚才小了不少,于是把猫捞进怀里站起来,打算趁着雨小撑伞回家。
许落晖抱着猫转过身,猝不及防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动作一滞。
站在雨里的祁行舟看清他的脸,愣住。
两个三年前失去彼此讯息的人在这场雨中重逢。
……
空气凝固了四五秒,在某人臂弯里窝得舒舒坦坦的猫大爷率先打破沉默:“喵——”
祁行舟几秒前还在火急火燎地找猫,这会儿倒是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家逆子,只是一味地盯着面前那张因为多年未见而不再熟悉的脸:“许落晖?”
许落晖动作僵硬地背过去,重新蹲下。顺便把雨伞搁在身旁,试图挡住头顶仿佛要盯穿伞面的视线。
要说原本祁行舟只是有些怀疑,这下就是完全认出来了:“你知道你雨伞是透明的吧。”
许落晖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还真是。
耳边的雨声又嘈杂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又错过一个离开此地的好时机。
祁行舟瞬间被这股风吹来的雨水浇了个透,只得走到屋檐底,挨着许落晖蹲下,还是盯着他不放:“要是敢说不记得我是谁了,我就打死你。”
许落晖:“……我记得。”
青春期的男生声音早就和记忆里不一样了,短短三个字把祁行舟听得一怔,但好歹是把人的嘴撬开了。
他看着许落晖身上那件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校服,了然:“考来二中了?”
“嗯。”
祁行舟还想问点什么,手机铃声不适时的响起,他略显扭曲地用没撑伞的左手伸到右边口袋把手机摸出来:“喂?”
“这雨太大了,你先找个地方躲雨吧,我觉得那傻猫也不至于让自己淋着,”冯鸢说,“再找不到的话只能回来印寻猫启示了。”
“……不用,猫我找到了,”他终于想起猫来,冲它瞪了一眼,又瞥一眼面前那头发蓬松的鸵鸟脑袋,没好气道,“找到俩。”
许落晖抬头看着他。
“什么?”冯鸢只听清前半句,“找到了?太好了……你在哪里?给我发个定位,我开车过去接你。”
祁行舟把位置发过去,继续和面前的小鸵鸟对视:“住哪儿?顺路带你回家。”
许落晖试图转移话题:“这猫是你的?”
“是,”祁行舟不上他的当,“住哪儿?”
许落晖不肯看他,祁行舟似乎从他的抗拒中感知到什么:“在生我气吗?”
某人身形一顿,没吭声。
“气我初二突然搬家转学不告诉你?”祁行舟看着他。
许落晖喉头一梗,也说不清楚,但隐约觉得他说的不对,含糊其辞:“都多久了……不至于。”
他余光瞥到一辆银色车子停在他俩面前,猜到里面是来接祁行舟的人,于是把猫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准备还回去:“你先把你的猫带走吧,我家离这不远,一会儿雨小了我自己会走回去。”
祁行舟抿着唇,没接话,也没接猫,只是默默地收起伞,一把抄着许落晖的膝弯,站起身来,二话不说就把他连人带猫拎了起来。
许落晖:“?!”
他双脚离地,试图挣扎,像一条被钓鱼佬抓在手里的鱼,挣扎无果,忍不下去了:“祁行舟你有病吗?”
祁行舟隔着单薄的校服捏到他有些硌人的骨头,下意识地皱眉:“别扑腾……怎么瘦成这样了?你妈不给你饭吃啊?”
许落晖又不回答。
恰恰相反,暑假那段时间贾女士一直想方设法让他多吃些东西,他却因为厌食症连着瘦了十几斤,把贾女士愁得够呛,头上多了不少白头发。
冯鸢降下车窗,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俩人在外面折腾:“哈喽?”
许落晖见到外人,总算放弃挣扎,任由祁行舟把他和猫一起塞进后座。
“我让你那个同学先把东西搬进楼了,他还急着回家吃饭,就先走了,说下次见面再看猫,”冯鸢饶有兴趣地从后视镜偷窥着,“这是顺便捡了个小同学回来?”
“不是同学,”祁行舟从车里的纸巾盒抽了几张纸,摁到许落晖淋湿的头发上一顿乱擦,“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玩得最好的朋友。”
许落晖正被他擦得晕头转向,听到最后几个字时,沾着水珠的睫毛颤抖了一下。
“哦……这样,”冯鸢把车里的空调调高了几度,“赶紧回去换件干衣服,你俩都淋成落汤鸡了,着凉了就全完蛋——你朋友住哪儿?我顺便给送回去。”
祁行舟停下擦头发的手,歪头欣赏着某人乱成鸟窝的湿发,也在等他回答。
这回是别人发问,许落晖不得不老实回答:“就在附近,我住紫荆园。”
“哦?”冯鸢说,“那很巧了,祁行舟也住那里,顺路。”
许落晖一愣,顿时如临大敌:“是吗?我没碰见过他。”
“他下周才开始走读呢,没碰到过很正常,”冯鸢说,“那你们以后可以一起上学了。”
许落晖不知在想什么,低头只看见祁行舟正动作利落地帮他把湿漉漉的裤腿往上卷,甚至还贴心地垫了几张纸巾吸水分。
这对三年前的他们来说都是习以为常的举动。
祁行舟打理好身旁的人,才重新抽过纸巾擦拭自己脚踝被溅上的脏水,想起些什么,把裤兜里的手机掏出来,点开微信就交友二维码,伸到许落晖眼皮底下:“加上。”
许落晖:“?”
他磨磨蹭蹭地把这人好友加上,看着屏幕上多出来的对话框出神,没注意冯鸢已经把车停在小区楼下了。
“你们下车吧,我还有事儿。”冯鸢把车门锁开了,哒地一声。
祁行舟把猫塞进包里,一手拎着猫包,一手捏着许落晖的手腕下车,不容置疑道:“先去我家换身干衣服。”
许落晖:“我家也住这……为什么要去换你的衣服。”
他看祁行舟一副就是要和自己待在一起的样子,妥协道:“让我先回我家行吗?门牌号告诉我,我待会去找你?”
“我陪你去。”
许落晖没办法,任他扯着自己进电梯,按下五楼的按钮。
“我住六楼,”祁行舟说,“六楼606。”
“记住了。”许落晖仰着脸,看显示屏的数字慢慢变大,直到变成数字五。
他走到504房门前,掏出钥匙开了家门,冲屋里喊了一声:“妈?”
屋里没人应答,他走进来换了鞋:“老妈?”
“回来了?”卫生间里探出一张绿色的脸。
“?”许落晖不动声色地一惊,若无其事道,“生抽买回来了,我给你放桌上了啊。”
“行,我知道了,有没有淋湿衣服啊?”贾女士敷着面膜走出来,看见儿子身边高高瘦瘦的男生,先是一愣,站在原地辨认了好一会儿,发出惊喜的呼声,“诶呀呀……这是,这是行舟吗?”
许落晖没好气地点点头:“昂。”
“贾姨,”祁行舟把东西随手放在地上,笑吟吟地打招呼,“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一下子长这么大了,姨都快认不出来了,”贾女士顿时喜笑颜开,“看着得有一米八几了吧,比我们落落还高一截儿呢。”
祁行舟:“我一米八六了姨。”
许落晖:“……”
刚才在外面压根没注意看,进屋了才发现祁行舟比从前长高了许多,身形也挺拔不少。
所以才能这么轻松地扛起一个同龄男生和一只超级大肥猫吗。
许落晖捏了捏鼻梁,偷偷往祁行舟胳膊瞄了一眼,放松状态下也隐约能看见一些流畅而不夸张的肌肉线条。
“真的一眨眼就长大了,以前跟落落没差多少呢,”贾女士笑着,“你们都没吃饭吧?我做了盐焗鸡,一会给你们煮碗面就着吃?”
“不用了,我刚搬过来,还有东西要收拾,”祁行舟看着许落晖进房间,“下次再吃吧贾姨,以后我天天来蹭饭。”
“你现在也住这里?太巧了,以后落落上学也有人陪着,”贾女士继续说着,想起些什么,委婉道,“你现在是一个人住还是……和妈妈住?”
“我妈结婚了,不住这里,我一个人住,”祁行舟察觉到她言语中的小心翼翼,轻笑道,“就住六楼,等收拾好东西请您上去坐坐。”
“这样啊……自己住也好,没人打扰,”贾女士拍拍他肩膀,“没事儿啊!以后有事没事就来找落落玩,我给你俩做饭吃,不缺这一双筷子。”
许落晖回到房间里,合上房门,一边隔着门听客厅里两人的对话,一边动作麻利地把床头和桌面摆着的药瓶收进抽屉。
离开多年的人重新出现在身边,说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
许落晖本能地不想让这人觉得现在的自己早就和三年前不一样了。
收好东西,他翻出一套干净衣物换上。淋湿的头发被祁行舟乱擦一通之后早就干了不少,他把额前的刘海梳起来,露出一双好看的杏眼。
是不是该剪头发了?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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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006.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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