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外面两人都聊了些什么，等许落晖磨磨蹭蹭收拾好自己，房间门被不紧不慢地叩响。

“落落？”贾女士在门外说，“饿不饿呀？要不要我现在把盐焗鸡热一下给你吃？”

自从见到祁行舟之后，许落晖的神经一直处于一种微妙的紧张状态，一时半会也不觉得饿。

“不用，先别热，”他过去把门打开，“我先上去帮祁行舟收拾东西，晚点回来再吃。”

“好，”贾山山女士点点头，和这双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对视，又压着声音道，“行舟也在你们学校？怎么开学这么久了你也没和妈妈说过？”

“我也是刚知道，”许落晖说，“之前没遇到过。”

贾女士听罢，莞尔：“兜兜转转还是让你们两个小孩又碰上了，还真是有缘……有行舟在我也放心了，你们两个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今天许落晖一进家门她就感觉到了，她儿子今天心情非常好。对她来说，现在没有什么能比许落晖的开心更重要了。

许落晖垂着眸，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他走出去，祁行舟就站在家门口等他，像小时候每一次在门外找他出去玩一样。

“不先吃点东西？”祁行舟见他出来，挑眉，“这都七点了。”

“还不饿，”许落晖说，“你不是急着回去收拾东西？”

祁行舟盯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恍然，随即低头一笑：“行。”

电梯门徐徐打开，入目便是606门前堆成小山的宠物用品，应该都是冯鸢使唤梁晏搬上来的。

祁行舟伸脚把挡着门的东西挪开，掏出钥匙开门：“进来吧。”

一看就是长时间没住过人的屋子，几乎没有人的生活痕迹。

祁行舟关好门，又检查一圈看看窗子是不是都关好了，才放心地把猫包里那位大爷放出来。

“什么时候养的猫？”许落晖低头看着又蹭到自己腿边的猫，“几岁了它？”

“初三毕业买回来的，”祁行舟说，“看着大而已，它才两岁多一点。”

“……”许落晖看着敦实的猫，心说这伙食真是好得惊人，“它有名字吗？”

“有啊，”祁行舟冲地上一脸谄媚的猫招招手，“拖把，过来。”

“？”

“拖把”明显不是很满意这个名字，但还是迫于他亲爹的淫威，甩着长尾巴慢悠悠地走过去。

祁行舟从门口那一堆东西里翻出猫碗和猫粮，给它倒了大半碗：“吃。”

它立马稀里呼噜地吃起来，整张猫脸都埋进碗里，吃相实在算不上优雅。

“吃得好难看，”许落晖狐疑道，“你是不是虐待它了？”

“蛤？”祁行舟挑眉，“我姐昨天刚刚称的，它已经八公斤了，祖宗。”

许落晖挨着墙在木地板盘腿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猫吃饭，祁行舟则到门口去把猫咪要用的东西一件件搬进屋，一样样布置好。

“地上凉，坐这个。”祁行舟百忙之中不忘操心发小，轻轻踢了下他的腿，示意他起来，在他原本坐的位置塞了一只毛茸茸的蒲团。

许落晖坐在软软的蒲团上，象征性地问了一句：“要帮忙吗？”

祁行舟：“别添乱就够了。”

许落晖眼尾一弯，心安理得地坐着看他忙活。

“以后我陪你上学吧，”祁行舟把猫爬架搬进来，语气平缓道，“放学也可以接你，我有辆小电瓶，后座能载一个。”

许落晖一言不发地听他说完，静了几秒，提问道：“住的离学校这么近，还有电瓶车……你之前到底是为什么要住校？”

被问到的人没第一时间回答，提问的人则一直在等，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拖把吃饭的声音。

“祁行舟？”许落晖叫他。

“这有什么好问的……”祁行舟在思考措辞，斟酌着怎么说才不显得矫情，“就是不想一个人住，太冷清了，住校热闹。”

许落晖一愣，想起贾女士和自己说过祁行舟的妈妈改嫁的事情：“你妈妈……”

“嫁去其他城市了，不住Z市，”祁行舟坦然，“她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走，我说我要留在这里，她也没拦我。”

许落晖问他为什么，祁行舟也说不清为什么，只说不想跟过去当累赘。

还有一个原因他没说，因为Z市还有个许落晖。

——

祁行舟当真说到做到，周一大清早就出现在504。

许落晖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每天早上醒来都很疲惫。这天起床看到客厅里凭空出现这么大一个祁行舟，差点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来，拿着，”贾女士在他们手里一人塞了一份早餐，“路上吃，别等到学校再吃，都吹凉了。”

许落晖看着袋子里的纯牛奶，苦了脸。

“祁行舟，”他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把牛奶塞到某人手里，若无其事道，“多喝点，长高点。”

祁行舟不吃这套，把牛奶塞回去：“喝了，补钙。”

许落晖从小就不爱喝纯牛奶，贾女士给他买的牛奶最后往往是落到祁行舟手里。

祁行舟偶尔会帮他解决掉，但也不是每次都惯着他。

许落晖看着被塞回来的牛奶，低头回想着以前都是怎么求这人帮自己喝掉牛奶的。

祁行舟看着电梯里的显示屏数字变成1，刚准备抬腿迈出去，后腰又抵上一个硬物，他用脚趾都能猜出来是某人不愿意喝的牛奶：“我不——”

“哥，”许落晖诚恳地说，“帮我喝了吧。”

“……”

“哥哥。”许落晖面不改色，又喊了一声。

祁行舟差点被自动合上的电梯门夹到腿。

……最后还是一个人喝了两盒牛奶。

许落晖很庆幸能想起来此人的弱点是被叫哥。

祁行舟把车停在校门口，从口袋里掏出校卡刷门禁：“中午放学直接去广播站找我，我处理点事儿就带你去吃饭，平时有什么事可以去高二九班找我……你现在在哪个班来着？”

许落晖刚刚把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一时说不出话，只好把自己的校卡也翻出来给他看。

二中学生的校卡是进出校门的凭证，印有学生的大头照和班级姓名学号等个人信息，但校卡上的照片一般都被拍的眼歪嘴斜，有的人会特意用贴纸把照片挡住。

许落晖的校卡没有任何遮挡，一张蓝底证件照拍得无功无过，五官清秀，就是表情臭得很。

不管照片上的人啥表情，仗着这张脸，证件照都比95%的人拍得好看了，祁行舟没忍住多看两眼，才把视线挪到底下的文字：“七班？”

“……唔。”

祁行舟见他艰难地咽下面包，一时无言，抬手帮他拍了拍背：“让你不肯喝牛奶，噎死了吧？”

许落晖翻了个白眼，不回他，到了高一楼扭头就走。

“早，”江雨婷打了个哈欠，见他在自己后桌坐下，“今天来这么早啊？有人送？”

“嗯，”许落晖先点点头，然后回应她那句招呼，“早。”

江雨婷已然习惯他匮乏的语言系统，没计较他的回复字数，只是羡慕道：“真好啊……要是有人送我上学，我天天赖床赖到最后一秒……路上还能再睡会儿。”

许落晖听得心情很好，附和地再次点点头。

周一早上没有早读，取而代之的是全校统一的升旗仪式和校会。好在他们不用跑到操场上集合，只要待在教室里用白板看转播就行。

许落晖进了教室没几分钟就开始犯困，加上昨天晚上睡得不踏实，刚才路上坐着电瓶车被风吹出的几分清醒早已烟消云散。

周围的同学已经倒下了好几个，剩下的人里有的还在和困意做斗争，有的借着用手撑脸这个滴水不漏的掩饰动作端端正正的睡着了。

教室里越来越安静，就在许落晖也快睡着时，一直没动静的广播里传来温润好听的人声。

“升旗仪式现在开始，请老师同学们起立——全体肃立。”

班里的同学被广播一惊，也不管上一秒睡得多熟，都条件反射般齐刷刷弹起来，稀稀拉拉地挪开椅子站直。

许落晖也站起来，仰着脸注视教室里那个挂在高处的音响。

这人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过了十几秒，广播里再次传出同样的人声。

“升国旗。”

“奏国歌。”

“唱国歌。”

“敬礼——”

这可是堂堂广播站站长祁行舟的声音。

许落晖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人用这种正经语气讲话，陌生之下有一种看熟人装b的诡异。

一曲国歌毕，同学们又齐刷刷坐下。

“哎，这个主持的声音好听，”广播里的人声还在继续，江雨婷回过头，小声说，“比上周那个大白嗓好听多了。”

许落晖压根没注意过上周的主持人怎么样，无法发表评价，只得顺着说：“好听。”

他用手撑着下巴，没精打采地听广播里领导啰里吧嗦地发言，中间穿插着来自几句祁行舟的主持词。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眼皮快合上时，都会因为这人的声音清醒几分。

只是依稀觉得，一周前被他认定充满枯槁无味的高中生活，似乎因为祁行舟的出现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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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7.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