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甜品店吃完蛋糕坐了一会儿,阳光已经爬到了梧桐树梢。宋安泣的帆布包侧袋鼓鼓囊囊的,里面装着老板塞的两罐桑梅酱,深紫色的玻璃罐偶尔碰撞画筒,发出细碎的声响,像谁用铅笔轻轻敲着调色盘。
老板拉开甜品店后面的帘子给她们指路:“后山的桑梅要爬过石阶才能摘到,安泣知道路的,快去吧。”
宋安泣踢开脚边的梧桐叶,米白色帆布鞋上的小雏菊沾了点蛋糕屑,“我去年来过,有棵老桑树的果子最甜,枝条弯得像画架的弧度。”她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双布手套,浅灰色的布料上绣着圈深紫,“防止树枝刮到你的手,你看像不像桑梅的颜色?”
痛埋接过手套时,指尖触到针脚处的硬线。宋安泣已经戴上另一只,手套边缘露出的银镯子在阳光下晃出细闪,她正低头系帆布包的带子,发梢扫过锁骨处的衣领,带起一阵白玉兰的清香:“再往包里装点牛皮纸吧,等下装桑梅用,别蹭坏了你的颜料管。”
后山的石阶被藤蔓缠绕着,青苔在石缝里洇出片潮湿的绿意。宋安泣走在前面,米白色的裙摆扫过垂下来的枝条,惊起一只黑翅膀的漂亮蝴蝶,翅膀上的纹路像幅刚画好的素描。“小心脚下,”她回头时,银镯子的光落在石阶上,“别被这儿的石子绊倒了。”
痛埋踩着她的脚印往上走,帆布包里的柠檬黄颜料管硌着后腰。宋安泣突然停在半路,指着斜上方的灌木丛:“你看那串,紫得发黑,像用青莲调了胭脂红。”她踮起脚去够枝条,米白色帆布鞋的侧面粘着点湿泥,像从颜料盘里刚蘸过一般。
爬到山顶时,风突然变得清爽。老桑树就长在崖边,枝条向阳光最足的地方伸展,叶片间藏着的桑梅紫得发亮,像谁把调色盘里的深紫都泼在了上面。宋安泣铺开牛皮纸时,痛埋发现纸上有片干了的向日葵花瓣——是上次写生时夹进去的,边缘还留着点柠檬黄。
“摘的时候要捏着蒂,”宋安泣摘了颗桑梅放进嘴里,指尖立刻染上点紫,“不然汁会溅到衣服上,就像被打翻的颜料。”她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瓷盘,盘沿描着圈金线,“先挑最紫的放这里,等会儿回去画静物好不好?”
“好耶!”痛埋捏着桑梅蒂往下拽时,汁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宋安泣正踮脚够最高的枝条,米白色裙摆被风吹得鼓起,像只盛满了光的帆,她突然“呀”了声,一颗桑梅从指尖滚落到帆布包上,紫色的汁水立刻洇开个小圆点,像幅没画完的点彩画。
“别动,”痛埋伸手去擦时,指尖蹭到她的帆布包,那里绣着的小雏菊被紫汁染了半片花瓣,“现在这包,好像被颜料泼过的画。”
宋安泣低头看时突然笑起来,银镯子晃出的光落在紫汁上,“这样更像真花了,你看花瓣尖的紫,像刚淋过雨一样。”
两人蹲在树底下挑桑梅时,影子被阳光投在牛皮纸上,像两只挤在颜料盘里的小兽。宋安泣把挑好的桑梅摆成圈,中间留着块空当:“这里要是放朵向日葵,就像上次画的‘阳光小姐’,一定很漂亮。”她突然指着痛埋的指尖,“你的指甲缝都紫了,像刚调完颜料呢。”
痛埋低头吮了吮指尖,桑梅的酸混着甜蔓延到舌尖。宋安泣正用桑梅蒂在牛皮纸上画小雏菊,紫汁画出的花瓣歪歪扭扭的,像她鞋面上绣的那朵小花。“回去用这个汁调颜料怎么样?”她把蒂扔进灌木丛,“比买的紫色颜料多了点甜香,画出来的画会更有味道。”
“好,你喜欢就好啦。”痛埋仰起头,用眼角余光偷偷看向身旁的人,唇边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你喜欢就好了,你喜欢的东西,我也喜欢。
风穿过桑梅树的枝叶时,带起片细小的花瓣。宋安泣伸手去接时,一片不知名小花的花瓣落在她的银镯子上,被红绳缠着的地方刚好卡住花瓣,像幅微型的静物画。痛埋掏出速写本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纸条,是一幅桑梅蛋糕的速写,宋安泣在旁边写着一行小字:“蛋糕的甜要和身边的小画家一起分享”。
“你看看这朵花,”宋安泣凑到痛埋身边,发梢的碎光落在纸页上,“像不像桑梅酱在蛋糕上的形状?”她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支新画笔,笔锋沾着点没洗干净的钛白,“等下回去练点彩画,就用桑梅汁调颜料如何?”
“好,画画的事情你做决定吧,我不是很了解。”痛埋笑起来,眼里盛着细碎的光。
我喜欢你做的一切决定。
摘到帆布包快满时,宋安泣突然指着山下:“你看那片云,像被谁用刮刀刮过的奶油。”远处的云团确实泛着点粉紫,边缘晕着一圈浅浅的黄色,像桑梅蛋糕上的裱花。痛埋刚要说话,一颗桑梅突然从枝头滚落下来,砸在她的帆布鞋上,紫汁溅出的纹路就像一朵小小的烟花。
“这是桑梅树在送我们颜料呢,”宋安泣蹲下身帮她擦鞋时,指尖的紫印子蹭在米白色鞋面上,“我回去一定要画双带桑梅印的帆布鞋。”她的银镯子在鞋面上晃出光,把紫印子照得透亮,像撒了把细碎的小星星。
下山时,牛皮纸包裹着的桑梅在帆布包里轻轻晃荡着。宋安泣走在后面,突然指着痛埋的帆布包拉链:“桑梅都要漏出来了,有点像没盖紧的颜料管。”痛埋停下拉拉链时,指尖触到个硬东西——是支新的紫色颜料,管身上贴着张小纸条:“送给能画出桑梅甜味的小画家”。
宋安泣,你真的很喜欢叫我小画家这个称呼啊。好吧,我喜欢你这样说我的时候。
走到一汪小溪的水边时,宋安泣突然提议洗桑梅。溪水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像块没被污染的钴蓝颜料。她把桑梅倒进瓷盘里,水流漫过指尖的紫印子,晕开一小片淡淡的紫色,像幅流动的水彩画。“这里的溪水晒了一整天,是温的,”宋安泣捧起水往痛埋手背上浇。
“很像你画向日葵时的温度。”痛埋也捧起一汪清水泼向宋安泣。
洗好的桑梅紫得发亮,水珠在果皮上滚来滚去,好像被痛埋数过的露珠。宋安泣挑了一颗最大的放进她嘴里,果汁在舌尖炸开的时候,她看见对方的指尖还留着没洗掉的紫色,像刚画完一幅紫色的画。
“比蛋糕上的酱更酸,”痛埋含着桑梅说,“调颜料会更有劲儿。”她又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罐子,是早上装伯爵茶的那个,宋安泣把洗好的桑梅往她手上的罐子里装,银镯子碰得罐身叮当响:“留半罐腌起来,像老板做的酱,等下次画完画涂面包吃。”罐口的蔷薇图案被桑梅映成紫色,像用颜料改过了颜色。
往美术班走的路上,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宋安泣的帆布包里,颜料管和画笔偶尔碰撞着画筒的声音,像支轻快的曲子。痛埋低头时,发现自己的帆布鞋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宋安泣用桑梅汁画了朵小雏菊,和对方鞋面上的那朵像一对姐妹花。
“明天我们出去玩吧,”痛埋突然停下脚步,耳尖红得滴血。
“好啊。”宋安泣笑着,她的银镯子在夕阳下晃出暖调的光,把红绳染成了橘色,像条温柔的线条,系着两罐沉甸甸的桑梅,也系着两个挨得很近的影子。
痛埋点头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握着玻璃罐的手,这次她们都没躲开。帆布包里的桑梅还在轻轻晃,像谁把今天的甜和酸,都装进了颜料管里,等着哪天调进画里,就成了最动人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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