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亮着,光从窗帘的缝隙中游走。
林再思躺在床上,举着手机:“我以为他瞎说的,居然真的有。月光花,也叫夕颜,夜间绽放,形似满月,喜温喜湿……”
系统:“你还真百度啊。”
“他都说了我就看看呗,”林再思看完了,关上手机。枕着手背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头顶灰色的天花板。这种品种的花花店大概率不会有,思来想去,她道,“要不我自己种吧。”
系统:“你这是疑问句吗?”
林再思:“不是。”
系统无语:“你就这么空?”
林再思:“没事干。”
没事干?
系统睁大眼睛:“好家伙,我每时每刻,没日没夜帮你盯嫌疑犯,你自己倒是开始修身养性种花了?”
不对你担上心,对一个你担对家上心,系统气愤了:“林再思,你还有没有事业心!”
“没有,”林再思偏头,“不行吗?”
“呵呵,”系统凉凉开口,“你又不记得你的身份了是吧。”
“什么身份。”林再思无辜地眨着眼睛,本来还想装模作样拖延几天,系统完全不给她这个机会。
系统抽出任务邮件:“活来了。”
林再思超级自然地接上:“哦,夏泽修的站姐。”
她没看邮件:“他才经历那么鬼扯的剧情,不休息一下吗?”
“时间就是流量,赶紧的。”
“统哥,红是命,急不得,你看徐不言,得了个热搜,不是照样回来躺。”
“他不一样,”系统提高音量,“宿主,夏泽修是男主。”
“哦,”林再思翻了个身,“那你急什么,他迟早会红。”
系统:“……”
系统:“你怎么回事。”
“唉,”林再思唉声叹气,“累了。”
“是吗?”系统将信将疑,他怎么觉得林再思自从到家发现门锁有问题了之后整个人都不太对劲。
“真的,”不想系统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转了话题,“我在地堡拍的那几张没用了是吧。”
“不然嘞,发了你不就暴露了?现在就是要把海岛这段缺失的照片补上。”
“行吧行吧,”林再思打开邮件,一目十行,看完了,心中唯有一个念头:“救命”。
林再思:“他认真的?”
系统:“当然。”
系统催她:“睡了,明天有的忙。”
林再思摆烂:“急吗?我起不来。”
系统狰狞:“起不来也得起来!”
灯关了,顶层的房间彻底暗下来。
她不知道,除了顶层,其余楼层的阳台呈现之字形排列,一层层叠放的阳台,从下至上,看得很清楚。
徐不言坐在二楼阳台的椅子上,目光从那间漆黑的房间移开,转至月亮之上,圆月饱满,似花绽放。
眼神逐渐朦胧,熟悉又不熟悉的感觉袭来,这几天累着了,他想。
徐不言按住微疼的太阳穴,起身回了卧室,路过那束被他放入花瓶,摆在卧室外樱桃木圆桌几上的郁金香。
这一晚,林再思睡得很香,徐不言没有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一楼的大门被轻轻关上。
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徐不言指尖挑起窗帘,直到林再思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他才推开房门,手机没有消息,门上倒是贴了张便利贴。
“怕微信吵醒你。我有事,晚点回来。”清秀的字迹,配得上她这个人。后一句话大概是匆忙加上的,字迹龙飞凤舞。
“不用等我”。
徐不言笑笑,撕下便利贴,随手放到桌上,他尚不清醒,似乎还困在梦中,眼尾带着湿意,很是脆弱。
修长的手指穿入发中,徐不言瞥了眼郁金香,拿出手机给陶晨打了个电话。
“少爷。”
昏睡醒来后的声音低哑,隔着话筒,传到另一边:“陶晨,去跟个人……”
林再思戴着棒球帽,叼着半袋豆奶,正在高铁站狂奔。超绝松弛感之下,她不出意外地差点迟到。
系统精神上与她同在:“加油,加油,加油!马上就到了!”
候车室的广播已经开始提醒她要坐的高铁的信息:“旅客们请注意,G765……”
林再思:“呵呵。”
刷身份证通过闸机的时候,林再思已经喘不上气了。她恶狠狠道:“你下次再给我订这么早的高铁试试!”
……
林再思在山里呆了好久,身心俱疲,山里的斋饭和佛经都没能抚平她的悲痛。原因无他,她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
她坐在山顶的石头上,咬着牙根忍住去挠的冲动,低声暗骂:“这可是四月,四月就这么多蚊子了吗!”
远方云雾缭绕,青松挺拔,山石嶙峋,系统极目远眺:“啊,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啊!”
啊个头,林再思翻了翻手机里的相片,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走了,回去了。”
“为什么呀,难得出来一次,不在这边逛逛吗?”系统不解。
她走得急,侧身,与旁边正白着脸插着腰,西装革履来爬山,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的年轻人擦肩而过。
太痒了,又痒又疼,抬起腿拍着脚踝上的包:“还没逛够?这都下午四点了,早点回去,我还有事。”
系统:“嘁。”表示怀疑。
林再思没说话,她的确还有件其他的事情。
在回去的高铁上,林再思窝在F座,一边联系她的同好,一边编辑微博。果然,这种事情做多了脸皮就厚了,就没有感觉了。
系统在一边指指点点:“这张截一下,不要把陆晞放进去。”
“对,这张非常好。”
“哈哈哈,我就说那个视角拍照好看吧。”
林再思一言难尽,还好她不是男女主爱情线的工具人。
发完微博,林再思就退出了页面,干起她自己的正事来。
为了尊重原主,去海岛之前,特地给对她爱答不理的黑猫找了个临时保姆。
系统一边监控微博数据,一边搭话:“你在哪儿找的?”
“海鲜市场啊,同城投喂,”林再思点开APP,看到了“女巫是朵太阳花”的卖家给她发来的消息,“姐妹人超好,就要了点路费。”
“那你和她在聊什么?”
“网友面基。”
“?”
“你之前和我说帮我续了打工时间,我这边也也续了投喂时间,回都回来了,和姐妹见见呗。”
“?”
“猫猫太冷淡了,她好像挺有养猫心得的,我去取取经。”
“?”
回到京隆府附近已经是下午六点了,林再思吃完晚饭,慢慢悠悠地到了公园。
河边绚烂艳烈的晚霞前,披着斗篷,戴着兜帽和口罩的女生正坐在长椅上。帽子太大,几乎挡住了她的半张脸,整个人都是神秘的气息,更别说她怀里还抱着一只黑猫。
系统:“女巫本巫。”
林再思点开消息框,确认那位穿得跟女巫一样的就是太阳花。
人如其名。
看见她过来,林颂时放开猫,摘下口罩,露出尖尖清瘦的下巴:“L?”
林再思点点头:“你好。”
黑猫闻到熟悉的气息,一如既往地不给面子,都不等林再思“嘬嘬嘬”,直接扭头当做看不见她。
林再思:“白眼黑猫。”
“黑猫?”林颂时摇头,弯腰就抱起猫猫,“是奶牛猫,你看额头和肚子。”
林再思盯着那几撮白毛,陷入了沉思。她眼神这么不好吗,怪不得猫猫一直不理她。
林颂时:“流浪的时候太脏了。”说完,顺便给猫抹了一把脸,好像又白了一点呢。
系统:“奶牛猫好啊!”
猫猫呲着牙,挥舞着爪子:“喵嗷!”
林再思知道猫界警察的威名,鞠躬:“警长,我马上就换了你的那张不雅照。”
得了林再思的承诺,猫猫收回利爪,duang地从林颂时手里挣脱,跳进灌木丛里不见了。
林颂时好奇了:“什么不雅照啊。”
林再思微笑地拿出手机,点开自己的微信头像。这张照片是她第二次被猫拂了面子之后拍的。
当时怼脸开大,被猫骂了好久,骂得可脏了。
她想着骂都骂了,就当着它的面换成了自己的头像,气得猫猫更不想理她了。当然,只是想想,罐头还是要吃的。
林颂时:“你真牛。”
林再思:“过誉了。”
系统:“我服了。”
林颂时:“L,可以加微信吗?”
林再思:“好啊,正好教教我怎么养猫。”
两个人没有换名字,十分默契地保留着网友的边界。
林颂时将这段时间给猫拍的视频还有喂猫明细都发给了林再思,本以为到此就结束了,林颂时却从兜里掏啊掏:“L,抽张牌。”
林再思&系统:“?”
林颂时那张被帽子兜住的脸笑起来:“我,女巫。”
林再思:“?”
林颂时:“我很准的。”
林再思垂眸,盯着那叠塔罗牌……
什么东西?
林再思:“宝贝,这不是女巫,这是神棍。”
林颂时胡搅蛮缠:“这样,占卜好的我就是神棍,坏的我就是女巫。”
林再思:“……”
系统砸吧嘴,看热闹不嫌事大:“要不就试试。”
林颂时软了声音:“试试嘛!”
林再思犹豫了一会儿:“行吧。”
她在林颂时摊开的牌里随便抽了一张。
“我看看,我看看。”
林再思抽中的是女祭司。
弯月之下,月光笼罩着圣洁的背影。月光啊月光,如水浸润无声,如浪汹涌澎湃,黑与白,明与暗,阴与阳。
徘徊之中,领悟真意。
对面的太阳花真的很像是个神棍,将牌面贴着心口神神叨叨地,严肃又认真。突然,她握住林再思的手心。
“我们的人生本来就是迷雾笼罩的孤岛,只是你的,是无垠海面上最为孤寂的一座。有一天,迷雾出现了一个豁口,有人踏上了这座无人知晓的岛屿……”
林再思走得很远很远之后,猫从灌木丛里跳出来,蹭着林颂时的裤腿,将身上那点白色蹭干净了,喵喵地叫唤。
“行了,这不是帮你把照片换了嘛。”与先前完全不同的,略带冷意的声音响起,林颂时折起帽檐,露出一直被挡着的那双朦胧又清亮的眼睛,淡漠冰冷的女人卸下了伪装,微微勾了唇角。
她们已经分别了好久,林再思却还记着她的话,如刻在光碟上,转着转着,在她脑海里伴随着耳机播放的音乐,娓娓道来。
你会遇见你想见的人,终有一晚,迷雾消散,月光透亮,有人会划着小船,带着你离开孤岛。
在三维世界里,平行线也会有交点。过去与过去,将来与将来,你们会在无限的宇宙中相逢。
这是诅咒,也是赞礼。
铁石心肠的神啊,也会有柔软的角落,能够偷偷开出一朵小小的花,这朵小小的花,会等来属于它的月光。
系统:“什么意思?”
林再思:“不知道。”
嘴上这么说,她却觉得,这和她穿书有点关系。
所以,不是系统说的只是和路人同名的巧合是吗?
她想不通,也不是爱纠结的人,转着太阳花死活要送她的塔罗牌,在便利店坐了很久。一个小时后,她饿了,泡面热出的水雾模糊了玻璃窗。
吃了几口,手机屏幕弹出几条消息,是太阳花的微信,说她已经平安到家了。
林再思回了个表情包,接着一边填肚子,一边开始刷视频。
嗯?
嗯!
林再思迅速吃完,堪称飞速。
系统震惊:“你饿死鬼投胎?唉,你去干嘛,咱们不回家吗?”
“附近有热闹,我去看热闹。”
“好看吗,”系统一听,语调都变了,“快点,在哪儿啊?”
街路口正在上演drama爱情戏码的最外圈,陶晨抹着额头的汗艰难报告:“少爷,我给你发链接,林小姐在看热闹。”
徐不言点开路人视角的直播,七八点钟,是路上人最多的时候。林再思不显眼,但是她的帽子很显眼。
视频已经出现了tag:心机男为上位女扮男装做三引诱情敌出轨不甚掰弯。
好小众的文字。
即使看不清脸,徐不言都能感觉到林再思看得很开心。
最后,徐不言是听着警笛声沉沉睡去,直播什么时候中断他不知道,林再思什么时候回来他也不知道。
或者是,他以为他不知道。
林再思刚洗完澡,就听见敲门声。她拿毛巾裹住头发,拢住睡衣,打开门:“徐不言,我吵醒你了?”
站在黑暗中的清隽人影慢慢走近,走到卧室的灯光中,那双往日平静如水的眼睛此时璨如星辰,带着成年男性的压迫,按住了林再思肩膀。
林再思脑子宕机,身子沉重地像是灌了铅。
系统已经识趣地装死了。
徐不言抱住她,将昏沉的脑袋搭在她的脖颈。温热的呼吸与她发梢滴落的水滴混合在一起,她听见徐不言轻轻的嘟囔声,是穿透漫长岁月的欢喜。
“两两,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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