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看似躲在角落画圈圈装死实则一直竖起耳朵在偷听的系统听见动静,飞速出现。见着这副景象,当即抱头尖叫:“你对他做了什么!咱们可不兴对主要角色动手的啊!”
统哥叫声太尖,引起了电流波动,林再思忍着疼,叉腰按着眉心呵止:“闭嘴,我什么都没做好吗!”
先是莫名其妙地抱住她,又是莫名其妙地说了几句话,就算她喜欢他的脸,这也越界了好吗,她还想动手呢,结果徐不言自己栽倒下去。
系统傻眼:“啊?”这是什么新型搭讪技巧吗?
林再思叹气,心累地蹲下,试图扶起徐不言。抓住他手腕的瞬间,林再思瞥见了衣袖没能盖住的手环屏幕,心里一颤,顿感大事不妙。
她起身回房拿来手机,打了电话:“喂,你好,120吗,我这里有个病人,心率在下降……”
自成年之后,林再思从来没这么兵荒马乱过。等救护车到达的时间里,他拨开徐不言胸口睡衣的扣子,俯身给他做着心脏按压,系统自觉帮忙看着手环的心率变化。
冷汗从早已冰凉的皮肤渗出,在额头聚集,和头发上的水珠一起落下来。她半身发热,半身发凉,嘴唇因为慌乱而干裂,鲜血晕出,带着铁锈味。在她自己都毫无所觉的时刻里,第一次对于死亡的亲临有了恐惧。
是啊,谁不怕死呢,还有死后一大堆的麻烦事。
该死的,徐不言,快醒醒。
当一切声音都如潮水褪去,她的世界只能听见自己呼呼的喘气,和耳朵停在徐不言胸口时,里面微弱的心跳。
所以她没有听见楼下的门被打开。
来的人甚至等不及电梯,从楼梯跑了上来,急促的脚步声在她身前停下。
“林小姐,林小姐……”他自称是徐不言的助理。
她茫然抬头。
“我叫陶晨,”来人很年轻,穿着西装,脸色不好,高度紧张之下依旧保持镇定,“林小姐,救护车马上到,少爷没事,您先起来。”
系统的声音也逐渐在耳边聚拢:“宿主,宿主,他心率回来了,回来了。”
林再思失焦的眼睛才重新有了光点,提着的气卸了,脚下一软,坐在地上。她拿手背贴住自己潮湿的额头,闭上自己干涩的双眼,失去的温度也逐渐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林再思坐在椅子上,握着冰凉的扶手,对着空旷的走廊,闻着浓烈的消毒水,幽幽出神。
她不知道陶晨是如何说服救护车在半路调转方向,多开了十分钟,到了另一家私人医院的,当然,她也不想知道。
事情有点多,脑子有点乱。
“踏踏踏……”消失了许久的陶晨办完了手续,回来问她饿不饿。
林再思低头捂着轻微咕噜的肚子,诚实地点头。
陶晨又问她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她说没有。
陶晨点点头,转身打了个电话,又去找主治医师去了。
她没地方可去,走廊太冷清,她也不喜欢漫天的白色,只好装成家属,走进了全市最好的私人医院的VIP病床旁坐下,守着这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的人。
她对徐不言的家世没有兴趣。
能进娱乐圈的人,绝大部分是两类人,不是富到闲出屁来就是穷到揭不开锅。
很明显,徐不言,是前者。
病房很安静,为了通气,护士离开前开了点窗,凌晨柔和的风从缝隙中吹进来,扬起林再思耳边的碎发。
离开别墅前她换了身衣服,戴上帽子,长发在奔波中已经被夜风吹得半干。
有时间了,她翘着二郎腿,环抱着胸,审视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脆弱得她一手就能捏碎的徐不言。
“两两。”
“好久不见。”
“终于像个女孩了。”
徐不言在昏倒之前,同她说了这三句话。
这是她为什么会跟来的原因。
“两两”,她不禁在想,已经有多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大概很久很久很久了,久到她根本记不清了。
车祸之后,她忘了很多事情。医生说她伤到了脑子,暂时失去一部分记忆也是正常的,幸好她伤得不严重,好好休息之后就能恢复。
但她一直没能想起来,一直到死之前都没能。
因为孤身一人,不会有家人朋友为她串联记忆,所以她曾经也有过好奇心,在医生的推荐下去看了心理医生,然而心理医生给了她另一种答案。
不是身伤,是心伤。
车祸只是个借口,她的精神通过这个借口,为她自己埋葬了一些过去不愿再想起的往事。
她还是她,却又不是她。
她那悲惨得不能再悲惨的少年时代出现了裂缝,有什么从这些缝隙中逃走了。
悲惨的她很执拗,曾试图通过心理治疗找回过去。可是,她的精神似乎比她自己更了解如何反抗。她除了找回潜意识里留下的习惯,也就只剩下两两。
“两两”成为了一块被林再思藏住的墓碑,是她荒芜过往中立起的一座小小心坟,在风烟灰烬中,埋着十六七岁的她。
两两是我。
那,你是谁。
你好像,认识过去的我。
可怎么会呢,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就像当初会被好奇心驱使想找回过去一样,林再思轻声问系统:“这个世界的林再思,和我像吗?”
察觉到宿主情绪不好的系统非常配合:“您指哪方面呢?”
林再思略一停顿,眼神暗下来,小声道:“过去。”
系统:“那可能不像。她自小没有母亲,父亲在她十几岁时候去世,算是个孤儿,但很有钱。”
林再思听着,缓了很久才答:“那的确不像。”
徐不言,你到底是谁?
“啊,”接收到林再思思绪的系统,没能忍住,“宿主,您要和他对峙吗?”
“不要。”
林再思心里有个猜测,徐不言接近她,很有可能是有意的。或许,闯空门的事情和他有关。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的目的是什么?
氛围太压抑了,系统的压力也很大,决定舒缓一下宿主的紧张:“他看上你了。”
“……,”林再思翻了个白眼,“谢谢,我不是恋爱脑。”
“我开玩笑呢,就、就这么一说,哈哈哈,”发觉林再思根本不想笑,系统尬笑了几声,正经回来,“那怎么办?”
“问得好,我也会演,玩玩呗。”林再思伸手在他脖子上比划了几下,扬起反派标准的微笑。反正她一时半会也逃不开这里,不如陪他一起演下去。
说不定,徐不言真的能给她一些答案。
门口响起几声很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再思和系统的对话。陶晨推开门,提着几个牛皮纸袋进来。
是他之前点的外送。
陶晨脚步很轻,看了眼徐不言,转身推开病床正对面的门,请林再思进去吃饭。
这是一间装修豪华的休息室。
陶晨将纸袋放在餐桌上。
他点得很匆忙,饭菜的份量倒是把握得很准。瓷白的碟子上摆着标准的江南菜系,精致素雅,养胃健脾。
林再思道了声谢,接过陶晨递过来的烫金的红木筷子:“只有我的吗?”
“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不能让林小姐饿着肚子等他。”
“我说你。”
陶晨摇头:“我不饿。”
哦,她就出于礼貌问问。
林再思喝了口红枣莲子汤,温热的甜味经过喉管,抵达全身。她舒服了些,脑子也活络了些,咬着勺子,只觉得眼前这人怎么越来越眼熟。
粗看是很年轻,细看又带着打工人多年休息不好为钱卖命的累丑,尤其是眼神,类似于走在马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瞥见的感觉。
她放下勺子,盯着握着门把手即将走出休息室的人:“陶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陶晨是个兢兢业业的高级白领打工人,除了昨天累死累活爬山没有形象,绝大部分时间都是面瘫。
他转过半个身子,迎面对上林再思的目光:“林小姐,我是大众脸。”
林再思眯眼:“是吗?”
陶晨:“是的。”
“哦。”
出乎陶晨的意料,林再思没有再继续追问了,朝他露出职场标准的假笑之后,低头开始安静地吃着她的那份餐。
面瘫的陶晨心底松了一口气,转瞬又开始疑惑,是他的错觉吗,怎么现在的林小姐对人这么假?
十分钟后,林再思安抚好自己的肚子也从休息室走了出来,陶晨那边叫了人来收拾。
她以为陶晨会继续留在这里,陶晨却拿出震动的手机,低声请林再思留下,然后迅速离开了病房。
吃人嘴短,林再思鼓着腮帮子,去休息室接了杯热水,捧着水杯坐回到徐不言的床边。
她不渴,只是手心太凉,有种空落落的错觉,她借着玻璃杯感受一下水流的热度。指尖有些烫得发红,她却像是无知无觉一样。
就算她对他有了戒心,也不得不承认徐不言的确是一款藏着秘密的美人。
柔软的偏长的黑发落在枕面,白色棉被包裹住的男人仿佛躺在雪中。或许这不是病房,而是渺茫的雪原,她路过此处,遇见了一位被施下诅咒的睡美人。
所以,她要做玛琳菲森还是菲利普王子?扪心自问,以她现在的对他的疑虑,好像当英格瑞斯王后更加合适,林再思想。
可惜,她的犹犹豫豫没能给她实现的机会。
雪中睡美人眼皮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
“嗯。”
徐不言轻不可闻地应了声,眼睛适应了病房白惨惨的灯光,勉强撑起身子,虚弱地靠在背架上,一缕长发落至肩膀。距离他发病昏倒其实也没过多久,只是心脏有毛病,供血不足,浑身上下都透着破碎和朦胧。
这让林再思想起了山中遇水而莹的山荷叶,精致到堪称神迹。
她继续抱着已经泛冷的水杯,看着醒后迷惘的徐不言。
她不说话,整间病房安静得就和没有人一样。徐不言被她看得太久了,耳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粉色。
他闭了闭眼睛,记忆过于混沌。稍作喘息之后,垂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好似隔着水雾望向她:“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林再思眼珠动了动。
“徐不言,整得你好像因为看见我的身体气血上涌,心脏骤停一样,”林再思心里有怨气的时候就懒得装了,嘴巴欠得很,对着这张雨打娇花一样的脸淡定地耍流氓,“我可是穿得严严实实的。”
“你想说什么,你在打什么主意,”林再思不顾徐不言捂嘴的轻咳,眉眼弯弯,俯身凑近徐不言,“说真的,你是不对我有意思?”
“啊,不是说演戏吗,怎么直接就挑明了?”系统满头问号。
林再思捂住系统的嘴巴:“别管,我有自己的节奏。”
“林再思,”她停下了,徐不言身体不适,视力还好,有些无奈地开口,“我是想说,我妈在门口。”
林再思的笑容僵住了,吊儿郎当的身子也卡了,伴随着系统“opos”尴尬地转头,看见了在门口捂着嘴,显然听见了她的话就差尖叫的优雅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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