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这张嘴说了什么,秦恒惊慌地捂住。
林再思将糖倒在掌心,一口闷。糖粒在口腔炸开,滋滋的响声中,她朝他笑。
“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到,听见没,”秦恒在林再思看傻子的笑容中气得跳了起来,“不然我,我找我爸,不对……反正你给我小心点。”
呦吼,怎么像一只仗人势的小狗呢。
看来真是个笨蛋。
你爸又有什么用,我请问呢?
秦溪脑子不太好使,养出来的儿子也一样,都是纸糊的病老虎,一说话就露馅。林再思摇摇头,看来她那个便宜爹还是有先见之明,自己一个人养着女儿,这么多年没把她养傻。
不理后面乱叫的笨蛋小狗,她开始往宅邸深处走去。难得一次到这种地方来,怎么也得见见世面。
“统哥你也走。”她非常想一个人静一静,顺便等邬虑。
“好吧。”听她不似玩笑的语气,系统委屈巴巴地离开。
秦家这座宅子很大,依山而建,不出意外的,林再思又迷路了。
都是一样的窗子,一样的绿树,没有路标,她怎么分得清哪里是哪里?秦溪也是,她原本以为总有几个下人守着,居然真的就放任她一个人在这里乱走,真是放心她。
林再思被没什么差别的前路累得晃眼睛。她不想走了,糖吃多了,不仅腻得慌,头还更晕了,她想喝水。
她拿出手机,下意识点到徐不言的微信,输入了消息指尖迟迟没有按下发送。
不该这样的,林再思觉得自己真的昏了头,求人不如求己。删了消息,转身开始找入口,路过墙壁,紧闭的窗子,开着的窗子,清亮的房间,嗯,等等——
她倒退,停下,扭头,确定自己没有晕得出现了幻觉。
山中雾气消散的清晨,阳光还不明媚,清凌凌的波光中,合欢树枝头成双成对的长尾雀搭着小脑袋,眨着黑豆似的眼珠子与她一同看去……
半开的窗子,被风扬起的白色窗纱里,是一对拥吻的男女。
这才几点,精力这么好?不愧是饮食男女。
某种意义上,任之祺说得很有道理,自己不顺的时候总想看点别人的热闹高兴高兴。秉持着看热闹不嫌尺度的原则,林再思没有继续走。
要是系统在的话一定会唾弃她。
哎呀,可惜他不在。
高大的男人穿着深灰色的居家服,低头托着女孩的后脑,女孩缩在他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轻颤。
说得好听点,她只是路过,说得难听点,她在偷窥。林再思没什么道德底线,但是万一被发现就不好了,所以她不敢走得太近,有点看不清。
光线太温柔,氛围太暧昧,两人吻得忘情,动情转身时,女孩露出侧脸。
林再思仿佛听见了脑子卡住的声音。咔哒,哒哒哒哒哒,她的链条错了齿轮的位,有点转不过去了。
虽然八卦不好,但这个八卦未免也太香了。
池星,她那名义上的弟弟的未婚妻……
真有意思,林再思忍不住摸着下巴笑起来,笨蛋小狗知道这件事吗?还有现在在亲池星的男人是谁,秦恒他哥?
林再思犹豫着要不要录个视频当把柄的间隙里,徐不言已经绕了回来。他与林再思分别后走到秦家大门,陶晨打来了电话。
陶晨颓废得很,向徐不言请罪:“少爷,我没拦住他。”
徐不言停下。
没拦住吗,也正常。
徐不言情绪不佳,也没怪他:“没关系,你先过来吧。”
邬虑的确动作快,他得回去,先找到林再思。
她走得乱七八糟的,徐不言费了点时间,找到了她在微信上说得含糊不清的位置。
“林再思。”他搭上林再思的肩膀,遮住她录得正在兴头中的摄像头,对她回头无声的抱怨,颇有无奈。
对于窗子里的戏码,徐不言比林再思冷静。世界本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因为钱权分成的上流社会垃圾区里,也不过是包装得更为精致和多余的垃圾。
没几个圣人,不都是好人。像那些不会腐烂的电池一样,流出毒液。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不能多拍,还有,我觉得我们要跑。”
说到跑字的时候,他的声音高了些,林再思抬手就按住他的唇:“嘘!”
徐不言:“我认真的。”
“为什么?”
“亦哥发现的话,应该不会放过我。”
而且,他刚才来找她的时候,看见秦恒也往这边走了。这样的狗血走向不太适合他们掺和进去。
“你说,谁?”
“秦亦。”
等一下,秦亦,秦溪好像说过这个名字——
“你的舅舅。”徐不言直截了当地告诉了她。
林再思好不容易开始转动的脑子又卡了一卡,她重新点开录制键,果断回头继续拍。
男人一如开始,始终背对着她,倒是池星,在她视频里露了不少的脸。这样不行的,两个人的故事,怎么有人能隐身呢?
“唉,”徐不言叹气,抬手挡住林再思的眼睛,“再看下去可能要少儿不宜了,而且……”
徐不言又不是哪吒,没有三头六臂,林再思被他搂在怀里,看不见,开始动耳朵。
他本不想说的,不过这时候他得说了:“秦恒往这边来了,我们站在这里,会被看见的。”
林再思:“!!!”
那继续拍就没有意义了,她关了视频,拉着徐不言往后退。徐不言看似被动,实则主动带着她往灌木的边缘走去。合欢树的不远处,他们视角的死角内,已经有人驻足。
他们退离后,窗里似乎说了些什么,气氛变了。
“池星!”低沉的男声压下显而易见的怒意,“够了。”
池星踉跄一步,站稳,白花仿佛浸没在墨水里,情谊浓时眼尾染红,像一朵浓艳的大丽花:“舅舅,睡都睡过了,你现在和我说这些。”
池星走过去,葱白的手指戳着秦亦的心口:“你当我是什么!”
额头的青筋弹了弹,俊逸的男人握住池星的手,似乎在退让,声音柔下来:“不要闹了。”
“你在介意阿恒?阿姨的亲女儿回来了,你怕他想不开?”
“放心,他太笨了,我不会伤害他的。”
“我又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伤害他,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她重复,柔弱无骨的手掌穿过秦亦的手掌,与他五指交缠,“舅舅,别这么古板,我们这样不好吗?”
“别不要我,别不要我……”池星撒娇似的钻进他的怀里,将他环住,紧紧环住。
……
林再思握在手里的手机屏幕闪了闪,她低头。
徐不言猜到是谁,气息变了,敛眉低语:“还听吗?”
“不听了。”
今天的信息跟爆炸一样,林再思搭着犯沉的脑袋,她很累,不能再刺激了,不然真的要晕了。还有,邬虑给她发消息说到了,她得过去。
“那要不然,听点我说的?”徐不言突然拉住了她,将她圈在墙边。
徐不言这一下极快,林再思发蒙地抬起头:“什么?”
“我感觉有点来不及,所以趁人之危,先下手为强。”
事情都在按照他所计划的轨道运行,除了直播的意外提前了些。目前来看,发生的一切都是利他,可他仍然有种山雨欲来的不妙之感。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怀疑我为什么要接近你吗?”
林再思缓缓睁大了眼睛,他都知道。
徐不言抬手,拨开她被风吹落的碎发,盖在她清澈的眼睛上。
“林再思,我喜欢你。”
“要不要,和我试试。”
窗里似乎不太太平,“啪——”响亮的一声。
窗外,她的视线被挡住,徐不言说得很慢,一个一个字仿佛烟火在她耳边炸开。
她现在所有的心思全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真的吗,如果是真的,他的目的就是这样,自始至终,就是他们所有人说的那样。
她觉得刚才不该把跳跳糖整包吃下去的。没有融化的糖粒现在在她五脏六腑跳动,几乎和她的心脏同调。
过分甜了。
男与女,他和她,有意思。
仅此而已。
只是她不信。
从一开始系统提起,她当玩笑,任之祺提起,她继续当玩笑,这时轮到徐不言了,她还要当玩笑吗?
她一个人太久了,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建设什么爱情观。
以前她雇主家的小孩装大人的时候,总说以她多年的阅文经验,什么一见钟情,日久生情都是屁话,男女之间,就是见色起意。
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学习不咋地,这种地方倒是真知灼见得很。
她承认,她对徐不言的确见了色,可徐不言对她呢?
她不擅长处理感情,更不擅长处理男人。
林再思抚心自问,他那样的人,有那样的出身,那样的见识,去过她不曾去过的地方,见过她从未见过的风光,怎么会看上她这样没什么优点的人?
一个自私的,颓废的,情绪不稳定的阴沉女鬼?
就算如今从他口中说出来,她依旧不愿意相信。
为什么?
她后退,退到墙壁,退到不能再退,因为站不稳,揪住了徐不言的衣领,两个人紧贴着,躲在并不宽裕的角落。
他将手放在她的脑后,让她不至于撞到。
这个姿势有点熟悉,林再思的思绪又歪了。
徐不言察觉到了,他想趁机做点别的,这样的机会不会再有第二次。
“林再思,……”他无声地开口,她听不清。
徐不言俯身,喉结滚动,在她耳边轻呼。
他说,林再思,接吻吗?
人在精神亢奋身体疲倦的时候会脑子打结,脑子打结就会做出出乎意料的事情,比如说,现在。
林再思鬼使神差地点头。
徐不言撤开了盖在她眼睛上的手。
接吻,他说的是接吻,不是亲嘴。
几乎在徐不言的唇快要贴近,她与他对视的瞬间,林再思幡然醒悟,抬手挡在自己的唇上。
徐不言笑着,似乎早就猜到她会这么做。闭眼,吻在她的掌心。一触即离,那里似乎还有糖末麻麻的甜味。
“苦的。”他说,嘴角却是根本抑制不住地弯起。
刹那间,林再思怒从心起,瞪圆了眼睛:“你——”
姿势暧昧,不至于暧昧不清,徐不言握手她举起的拳头。清晨升起的太阳落下光,徐不言身量高,林再思几乎被笼在他的影子里。
“林再思,刚才的话现在还不作数。”
“林再思,试着接受别人,不是我也没有关系。”
“林再思,我在告白。”
“还有……”他与她五指相扣,“林两两,别当小苦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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