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庄慈安及时出声圆场，“你母亲那时候精神状态不好，在西山别墅修养，林碛一直在照顾她，日久生情，你便是由此而来。”

——林碛，那位早死却留了一堆家产给女儿挥霍的便宜老爸。

林再思平复了些，这才说得过去，不然她要怀疑秦溪脑子有问题了。

秦溪撑着脸，并没有觉得自己那样说有什么不对：“我那时候以为你会死，没想到他那么蠢，竟然偷偷将你养大。”

秦溪脑子可能的确有点问题。

秦溪：“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林再思知道她在问什么，眼神一凛：“不是事实吗？”

秦溪默然。的确是事实，林碛什么都和她说。

呵，果然。

“不过这样也好，不然我也不会看见那个视频。让我找到你，我唯一的孩子。”

言语之外，多了份慈爱。

有点乱，林再思得缓缓：“如果我是你唯一的孩子，那这位是？”

“不是，他只是我的继子。”

继子是个雷，一点就爆。秦恒脸色更差了，转身就想走。

池星伸手拉他，被秦恒甩开。

庄慈安皱眉，喊住他，一副严父的模样：“站住，有谁让你走了吗？”

秦恒只能停下，恶狠狠地瞪了林再思一眼。

林再思眨巴眼，小孩不会装。

系统啧啧：“贵圈关系有点乱。”

丑闻是这样的。林再思后悔不迭，她当初应该跳过徐不言给她的那份资料里关于秦家的背景介绍。谁在乎秦家的发家史，就该直接看人物关系。

秦溪不在乎继子的反应，她连看都没看：“阿亦呢？”

庄慈安低眉：“阿亦在书房。”

“让他过来，算了，他不在也没关系，”秦溪说完，又反悔了，“还是得让他过来。”

庄慈安：“我让周叙去找他？”

秦溪摇头，随意叫了个人：“小池，你去叫他。”

池星一直低着的头抬了抬，偷偷瞄了一眼秦恒，见他没什么反应，小声道：“好的。”

池星如临大赦地离开，房间里只剩下秦家真正的人。

“他比你小几岁，你愿意的话叫他弟弟，不愿意的话就随便。他也是。”后一个“他”指的是庄慈安。

秦恒根本不看她，用鼻子哼气。

庄慈安微笑着朝她点头，他说：“不急，你什么时候愿意都可以，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毕竟我们亏欠你太多。”

瞧这话说得，好像她就愿意叫秦溪一声妈一样。

林再思打了个响指，打断这单方面自我感动的浓厚亲情：“两位在说什么？什么叫我愿不愿意？”

秦溪以为她觉得不够正式：“秦家空有钱，没什么人，我这一辈除了我，也就还有你舅舅，上一辈的，都死了。至于其他人，管他们做什么？”

听起来好有道理。

她放下翘着的二郎腿，盯着秦溪：“所以呢，阿姨你在期待什么？林碛大概算不上你的夫，那就弃子吧。现在想演母女相认的催泪大戏？那你走错片场了。”

她真是倒霉，死后都摆脱不了人生漫长的阴影。

她好像被裹在名为负面情绪的糖浆里，一层一层的如瀑布倾泻，被拉扯，被延长，被锻打，从透明变得白皙，却尝不到一丝甜味。

她绝不会让阴影重现。

“没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因为，”林再思起身，挑明她的态度，“我不认识你们。”

林再思的回应激怒了秦溪：“什么叫不认识？林再思，血缘你根本抹不掉！我是你母亲！”

林再思抿唇，忽地笑起：“多稀罕呐，秦大小姐。”

“哦对了，”林再思停下，“你们不至于强行留下我吧。”

“小溪，给她点时间，”庄慈安守在秦溪身边，按住她欲发作的脾气。安抚完妻子，又面向林再思，“林小姐在这里来去自由。”

身后夫妻情深，林再思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离开。

“爸妈，没什么事情的我也走了。”见今天的主角走了，被当成空气的秦恒说完，从哪里进来的，就从哪里出去。

庄慈安摆手，让他赶紧走。

“对了，”庄慈安在儿子出门前说，“去和小池说一声，让她不用和阿亦过来了。”

秦恒摸着口袋里的手机：“行。”

林再思出来，周管家朝她鞠躬，在他称呼前，林再思抬手让他闭嘴：“我不是。”

说完，走到站在树下花旁等她的徐不言身边：“走了。”

管家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听出她语气中的不虞，便不再说话。目送他们离开后，他敲门，等到里面的人允许，才恭敬地走进去。

徐不言和林再思并肩走出小径，他问她：“怎么样？”

“不怎么样。”

都有病。

“你回去吗？”她想回去了。

他们是坐秦家的车来的，她刚刚那样的态度，估计不会真心实意地送他们回去。

徐不言猜出她的顾虑：“我已经通知陶晨让他开车来，应该快到了。”

真是贴心呐徐不言，她很想说好，可惜了，她不想说。

“你告诉他们我是谁的？”她问。

“不是，”徐不言对她的问题似乎早有准备，“是他们告诉我你是谁。”

林再思不走了，抬头望着他的脸，一字一句：“你早就知道，是吗？”

系统：“这么直球？你不炸一下吗？”

“炸个屁，你看我现在的状态，我都不一定玩得过他！”

“不是的，”手机震动，是陶晨的电话，他瞥了一眼，挂掉，“周管家来找我的那天，我才知道。”才正式地知道。

虽然周管家没有明说，但与林再思有关的，他也能猜出来。

兜兜转转，他绕了那么长的路，竟然回到了起点。还好，徐不言庆幸，母亲这几天太忙，没来得及过来提解除婚约的事情。

林再思：“那为什么不和我说？”

“因为我觉得我暂时没资格。”手机还在震动，陶晨似乎有急事，徐不言再次挂断。

“徐不言，你的边界感很怪。”

“还有，”林再思的眼神下坠，落在他的手里，“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迟迟没有人接听，陶晨那边便发了消息，徐不言解锁，看到了内容，眼神一紧。从有情到无情只是瞬息，他握紧手机。

“那这样说呢，”他承认他有私心，“我不想让你对我不高兴。”

“是我会不高兴还是秦家会不高兴。”

“谁管秦家高不高兴。”徐不言垂眸，轻笑了声。他来之前大概猜到了林再思对这件事的态度。

就算他想阻止，秦家人也不会同意。而且，她总是要知道的。她得先知道，他才能继续。

“你要走的话，”徐不言重新抬头，眼睛黑而亮，灼灼地注视着她，“我带你离开。”

说得挺好，她都想答应了。

不过——

“叮铃铃……”

这次是她的手机响了。

前几天打工的时候为了避免错过消息，她没关静音，这几天手机都是关机状态，所以忘了。

她拿出来，是邬虑。

微信电话只响了几声，接连来的是微信消息。

wl：[在秦家吗]

wl：[先别走，我有事和你说]

之后索性发了一段的语音，他看起很急。

林再思长按语音转文字。

wl：[林再思，这很重要，我知道你对我有疑虑，你等我，我到了和你说]

系统：“呀，这一个个的，都赶着来坦白？”

林再思：“徐不言坦白了？你当我傻吗？”

系统摸着下巴回想：“哦，徐哥没有。那你要留下吗？”

“留呗，大不了我之后自己回去。”

林再思关上手机：“突发情况，我等会再走。”

“好。”徐不言没问，他在给她空间，“陶晨那边有点事情，我出去等他，到了我再来找你。”

林再思挑眉，表示赞成。

徐不言走得很快，怎么感觉除了她之外，他们都要急事。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

系统：“你身价倍增的日子？”

“听起来是你想我同意秦家的意思？”

“好身份嘛，吃穿不用愁。”

“没兴趣。”

她知道她不该替这个世界真正的林再思做决定，可是既然用了她的人生碎片作为基调，那她拒绝，也不算太对不起原主。

再说了，相比于认祖归宗后的麻烦，独身不好吗？父母双亡，又不缺钱，天底下再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事了。

林再思这样想着，开始摸外套口袋，只翻出吃剩的剩棒棒糖糖纸。

“……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糖？”

“头晕，我觉得我在低血糖。”

“不至于吧，你吃了面来的。”

“可能睡太久了。”

林再思漫无目的，邬虑那边又跟哑火了一样，什么消息都没有，她只能在这么大的宅邸里瞎逛。

照道理，豪门不是该有很多下人吗？为什么她一个都没看见。

“可能怕你紧张，特地清了一天出来。”

“那还真是体贴。”

哦，林再思不到处看了，她看到人了。

“我亲爱的弟弟，有糖吗？”非常地不客气。

林再思七八岁，还没那么阴郁的时候也想过，她如果有弟弟的话，希望是个笨蛋，不会对她好的那种笨蛋，她欺负起来才没有心理负担。

秦恒看起来，也像是个笨蛋，非常符合她的设想。20岁的年纪，这样的家庭出身，是个作天作地的纨绔子弟。比起男大，更像是男高。

“我知道你。”秦恒说。

“哦。”

“我在热搜上见过你。”

“哦。”

“的确挺漂亮的，怪不得哥会喜欢你。”

哥？

不认识。

“哦。”

林再思四两拨千斤的反应的确很让人恼火。

秦恒暴躁：“喂你什么态度？”

林再思无辜极了：“我怎么了？”

秦恒凶她：“别用对付我爸妈的语气来对付我，你要清楚我们根本没什么关系。”

是呐，大人的事情和小孩有什么关系？

“你也别叫我弟弟。”

“吼，这么介意呐，”林再思愿意重来，“行，秦小少爷，有糖吗？”

“你几岁？”

“比你大。”

“比我大还吃糖，我都不吃了。”虽然这么说，臭屁男高摸摸裤兜，掏出来一小袋糖。

跳跳糖？

林再思：“咦——”

秦恒：“爱要不要。”说完就要抽回来。

“要要要。”

林再思拿过来：“谢了。”

捏着糖袋子，林再思觉得男高总不至于天天兜着这种吃的，估计是哄别人的。

“你别多想，”似乎是察觉出林再思的想法，秦恒急忙否认，“我自己吃的。”

林再思张着嘴：“哦。”

秦恒还不走：“喂，我听管家说，你和徐家那位一起来的？”

林再思撕开包装：“嗯哼。”

秦恒低骂：“心机。”

袋子刚好撕到一半，林再思眯眼：“你骂我？”

“哥说得对，他就是心机男。”秦恒没发现他俩离得近，再怎么小声林再思都听得见。

林再思好不容易清明点的脑子又乱了。不是，怎么又有哥的事。

还有，这个“他”是谁，徐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