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上枣村(一)

“我要的人呢?”

“没抓到。”

“你的意思是人你带不回来,还让人起了防备?”

孙治低头。

他确实做着阳奉阴违的事,那也是仅限于这人不在身边。原本是想着告诉他梁砚生自己挣扎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然后再独吞尸体。

他不像孙禹那样的忠心听话,他加入这里有自己的目的,而座上的这个男人是因为看重他炼恶灵的能力。

可并不代表他就要服从他,孙治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和他是上下级关系,可真到了跟前又有点怵。

男人隐在阴影之中,看不全,但能感觉到极强的戾气,比他炼的恶灵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孙治觉得自己要遭殃的时候,男人开口:“算了,如果真的是他,那么即便再派多少人都没有用。”

就这么放过他了?

孙治感到不可置信。

这真是传闻中的阎星?

孙治从组织的大门走出去,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此刻的他全然不是原来的样貌。

他在回来的路上随机将一个人的灵魄抽离,自己占据了他的身体。

就是之前孙禹用过的换灵术,原本他是不想这么做的,换灵极其伤害灵魄,何况这次还是生抽,但他的身体在和梁砚生的对抗中损坏严重,没有办法。

孙治走后阎星从黑暗中走出,步伐缓慢却很稳。

看着孙治离开的背影,他微勾了唇角。

这家伙不会以为自己真的放过他了吧,不过是还有用罢了,让他去抓梁砚生不过是试探一下是否真的是他要找的那个人。

倘若孙治把人带回来了,反而说明不是他。正常的情况就应该是不仅带不回来人,并且他自己也折里面。

孙治对喜爱东西有多痴狂他很清楚,轻易不会放手。

可现下的情况是孙治失手了。

他不排除孙治把人弄死,私藏了起来。孙治的爱好他太清楚了,那个梁砚生他见过,长的很好,和他要的那个人很像很像。

不过那样也说明那人不是陈砚生,陈砚生是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弄死的。

最后一种可能。

陈砚生放他回来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这才是他的作风。

遇事不做绝,但就是让你心里悬着。

他觉得是最后一种。

-

陈砚生和许若池没再自己开车,坐的飞机,许若池贴心的给他包了个头等舱。

由于村子实在太偏,两人下飞机后还换乘了其他交通工具,最后靠着一辆当地的旅游车才到的村子里。

可见戚穗跑出来有多难。

上枣村,由枣闻名,村口就有很大的一棵枣树,树干被蛀出了一个大洞,但依旧顽强生长。

现在不是枣的季节,约莫要一两个月左右才成熟,叶子层叠,枝干缠绕,交织在一起见证这里的岁月。

“两位是来采摘的吗?”一名女子上前,招揽两人。

女子看起来很温柔,笑起来带两个酒窝,穿着当地特别的服饰,显得两个外村人格格不入。

上枣村由于地方实在偏僻,年轻男女基本跑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老人小孩。

苏禧是个例外。

“现在离成熟还有一段时间,只有几颗树结了些小枣,不介意的话可以看看。”苏禧说。

上枣村地远封闭,之前基本不会和外面交流过多,是那几个年轻人来了以后才些许的发展起来,开拓了新途径,现在正是关键时期。

苏禧当他们是来采摘游玩的旅客,热情地给他们介绍了当地的一些特色,询问两人是否要办理入住。

“民宿是前段时间刚建好的,按照你们外面人的喜好,再融入了我们村的特色,天色晚了,现在出去也没车,我们这里有个套餐很实惠的。”苏禧一脸真诚,“当然,我们不强制消费,如果你们不想住我也可以安排别的一些空置的房子,不收钱的。”

陈砚生和许若池没有意见。

“那太好了,这边请。”

远远地就看到一栋很精致的房子,大阳台尽收眼底,晚霞照在上面,画面很美,拍照打卡很合适。

有种慢节奏的闲适感。

“我就送到这里了,里面会有专门招待你们的人,祝你们晚间愉快。”苏禧点头微笑后离开。

陈砚生和许若池礼貌回应,抬脚进去,意外的是里面的装潢和外面完全不同,可以说是没有装潢,外面看起来是个精致小楼,而里面却布满阴湿的气息,房梁是那种脱皮的木头搭起来的,墙体是泥土加砖块,头顶的瓦片少了好几块,往下漏着风。

复古也不是这么个复法的吧。

陈砚生:“……”

等了一会并没有苏禧口中来招待他们的人。

陈砚生回头。

发现许若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里面很黑,墙上没有找到开关,陈砚生干脆摸黑往里走。时不时有风吹过,凉飕飕地拂过脖颈。

床上被子揉成一团,房间的主人应该是刚起不久。

陈砚生找到了倒在地上的台灯,他扶起点亮。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地上反射出很多异样的光线,交叠在一起。陈砚生垂眸,发现是许多破碎的镜片,碎的有大有小,很不规则,看大小长度应该是面全身镜。

若是只是一面全身镜碎了倒是不稀奇,稀奇的是上面有很多的血,台灯本就不明亮,昏暗的房间、镜子上的血、飕飕的冷风……

怎么看怎么诡异。

最诡异的是镜子上照出的脸。

这张脸很陌生,眼眸漆黑,脸上有点脏,随着陈砚生的动作而动。再看一眼自己的手,上面有很深的划痕,呲呲冒血,陈砚生特意注意了一下身体,果然有很多淤青。

疼痛感随着他的发现开始愈加剧烈。

陈砚生再度:“……”

如果他再不明白现下的情况,这个灵师算是白当了。

他进入里世界了。

这次和上一次不一样,上次进入月里的里世界是他主动的,这一次是不慎。因为没有无意这种说法,只有厉鬼想不想,他是被强行拉进来的。

不过这之前他竟然毫无察觉,那这个鬼必然有点实力。

外头有细细簌簌的声音响起,像是塑料袋摩擦产生的,停了一会又没动静了。

陈砚生刚想去瞧瞧那块沾血碎裂的镜子,就被猛的拽了一把。

“臭小子,你爸死了都不去看一眼,是指望我们给你守灵堂吗?想得倒是很美。”

一回头一个大妈提着一袋枣子,边吃边随地吐核。

陈砚生漆黑的眼眸盯着她,给大妈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静默了一会,他终于开口:“灵堂哪边走。”

大妈噎了一下,回答:“果然又疯又傻,村口大路一直走,挂白布的那间,你小时候最喜欢睡的地方,这都能忘。”

说完大妈嫌弃地看他一眼走了。

陈砚生垂眸望向地上的镜子,往灵堂方向去了。

越往那边走人越多,路上很多村民看到他会后退拉开距离,很害怕的样子。

陈砚生扫视了他们一眼,自顾自地进了灵堂。

虽然外面人多,但是里面却冷清的很,门口那些人都和那个大妈一样拎着一些枣,也不进来,就在门口叽歪,纯属看热闹。

刚才一路过来他也观察了,他和许若池进村的时候是六月,这里还没结枣,过来的路上路边的枣树上挂着满满当当的枣,差不多七八月左右。

灵堂的布置很简单,中间一个简陋的棺材,打的人一看就没用心,多出来的木头都没有削掉,一大块拱在那里。

柱子上倒是飘了白布,花圈上写着“一路走好”。

陈砚生在棺材前站了一会,思索着什么,然后猛的把棺材盖掀开。

门口众人惊呆了。

“疯病又犯起来了。”

“走走走,待会无差别攻击别人了。”

“这个时候离远点。”

“这爹当的也是晦气,有这样的儿子。”

“这话说的,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人好吧。”

……

门口的人一哄而散。

陈砚生也不管他们,看起了棺材里他的“父亲”。

男人眼睛闭着,但是就能给人一种很不安详的感觉,棺材里那简易枕头边上还丢了块带血的镜子碎片。

陈砚生把它拿起端详了一下,“父亲”的致命伤在后脑,是破碎镜子插入致死的,和伤口做对比后陈砚生确认这个男人就是死于这块碎片之下。

这时灵堂里进来几个人,几人看着他都没说话,一个女人先上前。

正是之前在村口招待过他的苏禧,不过显然现在她只是把他当作另一个人。

“阿进,这是个意外,节哀。”苏禧看着他手里的碎片,想要拿过来,最后又没有动作。

其中一个年轻人也上前安慰道:“是啊,阿进弟弟,别难过了。”

知道周进人有些疯,怕他做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苏禧再次开口:“这应该是忘记拿走了……给我吧……”

周父的尸体是她弟弟发现的,她弟弟好赌,碰巧那天凑不到人,就去周父家拉他一起打麻将,去的时候发现人倒在地上,后脑插着这个,死了好一会了。

陈砚生扯了一下唇角,这哪是忘了啊,分明就是随手扔的,这里的所有,无一不透露着敷衍。

抬尸的村民把周父尸体放进去的时候,他后脑插着这块碎片导致脑袋放不平,就随手抽出来丢棺材里了。

陈砚生把玩着碎片,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碎片划过又被割开。

苏禧知道他性子无常,吓得以为他要自残,赶忙上前扯住他的手:“你别想不开啊。”

几个年轻人见状又忙着拉苏禧:“苏禧阿姨,你别这样,等一下他伤到你了。”

原来她叫苏禧。

陈砚生没有其他动作,任由她把碎片抢走,继而往外走去。

“你干嘛,你不守你爸了?”几个大学生不解。

“算了,随他去吧,要是换我有这样的爸,我也不乐意守。”

“这村真的都是奇葩……”

“好了好了,等做完任务,调完研我们就离开,也不知道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学校这么找到的。”

……

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外头又进来两个人,看装束应该也是大学生。

陈砚生的脚步有些放缓,面色如常地往外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三人都没有互相看。

两人中一人长的温和,很有书卷气,翩翩少年郎的样子;而另外一人……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是梁砚生。

果然,七八月,社会实践。

真巧啊。

陈砚生回到“家”里。

从灵堂几人交谈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周父是个赌鬼,在家里发生意外,摔倒在全身镜上,被镜子碎片扎入后脑,直到他的赌友发现了他。

再次来到那间卧室,陈砚生蹲下有意无意地拨弄镜片残渣,镜子摔得碎裂但好在都比较大块,一些小的拼不回去,但无关紧要。

整面镜子不能说完全拼好,但也不存在残缺的情况,该有的都在这里。

插周父脑后的那块碎片有手掌大小,厚度和这面镜子也不一致。

也就是说,周父脑子里的那块不是这面镜子上的。

那就有意思了。

这不是意外,是人为。

这个厉鬼是想干什么呢?

厉鬼杀人直接弄死就好,何必多此一把他拉入里世界。

是只拉了他一个人吗?

许若池呢?

现在又在哪里?

他可不觉得所有厉鬼都和月里一样。

残暴、血腥,才是常态。

这个房子很破,里头也很乱,可见住在这里的人有多随意。

房子有两个房间,这间是周父的,隔壁才是他现在所代表的这个人的房间。

从房间里有的东西得知,他现在的身份叫做周进,是个有精神疾病的疯子。

十八岁了,他的父亲叫周群,负责把村里的枣送出去卖,每次赌完就打他。疯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两人常常互殴。

这也解释了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伤。

难道厉鬼是周进的父亲?因为不服被儿子杀了,所以让陈砚生做自己儿子,然后再杀一次解恨?

想完陈砚生自己都没忍住笑了一下。

好扯。

什么时候自己思维也这么跳脱了。

猜猜小池同学去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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