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秘密

月光下袁起拎了井水冲洗自己,菀之才发现他受了好几处伤,芸娘忙去找道长讨些药,百里埋怨道:“受了伤怎么不回来,倒教我们好找。”

袁起边冲边呛他道:“也不知你们惹了些什么人,那日当铺还好是我的,若是姑娘自己去,定被人抓回京城了。”,瞥了百里一眼,“你也跑不了。”,百里愤愤地给他递上手巾道:“赶紧穿上衣裳,着凉我可不伺候你。”

芸娘拿了药回来,给袁起仔细裹上,有些青肿的地方上手推捏了一阵,他抽着冷气牙疼般坚持了一阵便告饶:“芸娘要不先这样吧,一点小伤,看着也不甚要紧。”,菀之又气又笑,待他整理好衣衫终于问道:“那日当铺里怎么了?这两日你又去了哪里?”

袁起漫不经心给自己倒杯茶,接下来讲的故事宛如九流戏班子唱的一出戏文一般。令菀之等人目瞪口呆,啧啧称奇。

那日袁起按约定好的时间,将菀之交给他的首饰悉数送到柜上,掌柜的和二柜查验估价之后并未讨价还价,只问这笔数目的现银带在身上恐不方便,是否换些大银庄汇票,需要的时候再去柜上兑。袁起不疑有他便应了,掌柜的说去后柜拿汇票,请他用茶稍候,欲将首饰收回柜上,被袁起一把按住,要一手交钱一手交物。

掌柜尬笑应了,却向袁起身后使了个眼色,被袁起看个正着。随即脑后有破风之声袭来,他抽刀便向身后挥去,仓啷一声撞上刀背,势大力沉,袁起踉跄间不忘抓起桌上的首饰包裹。因不知底细,想先脱身再说,哪知方才还和善温吞的伙计早将店门锁死,后间又窜出两人,来者不善。袁起心知无法善了,腾手抽出腰刀,问道:“诸位求财,这买卖价钱还有得商量,何必鱼死网破?”

掌柜的阴笑道:“你这东西不是正路来的,抢了你的也没处说理去,何必破费。”,袁起怒道:“什么不是正路,我还偷的抢的不成?”,掌柜见袁起被六人围住,得意道:“那珠钗是司造坊的手艺,看你这副模样却不似宫里出来办差的。”

袁起懒得与他废话,杀瓜切菜般撂倒众人,虽则自己也受了伤,到底不比他们伤得重。最后掌柜的求饶,让他捡这铺子里看得上的都拿走,只求留自己一命。袁起称自己又不是强盗,将首饰丢下,只拿了当初说好的等价银两。怕那当铺有同伙尾随,自己在外晃荡了两天,见没有后患才回头找菀之他们汇合。

袁起盯着菀之道:“姑娘平日瞒着我什么不打紧,可此等犯险实属无妄,若不能据实相告,袁某便不敢接姑娘的差事了,银子在这儿,咱们就此别过。”

菀之知他心里有气,却能带着银子返转,已经不单单是不良使信誉使然,便愧疚道:“大哥莫恼,首饰的事是我思虑不周,并非有心隐瞒。”,看了百里一眼:“我们是获罪没入奴籍的官户,逃籍是大罪,何况我们伺候的都是贵人,恐不会善罢甘休,是以一路上并未提及身份。”

菀之倒是并未扯谎,赵斯勉与赵娥仙可算是极贵的“贵人”了。百里亦行礼道:“袁大哥见谅,我等身份实在难以启齿,如今只想逃回乡里,隐姓埋名过此残生罢了。”

袁起嘀咕道:“怪不得行李也没带一件,空着手跑出来。”,又狐疑道:“你们主家贵人,到底会不会咬死不放?”,菀之沉吟道:“我等二人倒是无关紧要,贵家逃奴,若不严令缉拿,今后恐难管束下人,无论如何得做个样子。”,百里瞄了菀之一眼,暗自感佩她滴水不漏却一句谎话也没说。

见袁起脸色缓和,菀之小心道:“遇到芸娘却完全是个意外,她是个可怜人,跟着我们也受连累。”,袁起望了望靠在井沿专心洗衣裳的芸娘,没有出声。

菀之继续说道:“我们打算乘船去尚郡,那里尚有亲友故旧可以投靠。如今交了底,还望大哥海涵。”,袁起皱眉道:“得罪京中贵人的事,不良帅那里也不好交代。”,菀之试探,“大哥说过京都没有家人,不若将来觉得尚郡好的话,留在尚郡寻个营生?我们也算故交,有个照应。”,袁起哂笑:“口气这么大,不知有什么好照应?”,菀之正色,“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亲旧家族树大根深。大哥的身手做不良使太委屈了,将来不拘做什么,定有一番作为。”

袁起吊儿郎当道:“在尚郡内姓袁的大族……”,猛地收住话头,眯起眼睛道:“原,并非袁,你是?!”,菀之微微点头,“大哥觉得这买卖可做得?”,袁起大笑出声,“哈哈哈,原以为是桩逃卖私奔的小事,今日变成官奴逃籍的大事,眼下又变成株连杀头的祸事!姑娘这出戏当真精彩。”,菀之不在意他讥讽,“富贵险中求,大哥不好奇我去昊都找什么人吗?”,袁起摇头道:“不好奇,我自由自在,无意于富贵。”

他将佩刀收好,对菀之说道:“不过答应送你们去尚郡,我会说到做到。”,举起两根手指,“二百两,现银。”,菀之笑了,“二百两是我答应大哥的,主家另有打赏不算在此例。”,袁起摆摆手,自去客堂休息,半路却又折返:“那郎君是你什么人呢?”,百里拱手道:“敝姓百里。”,袁起自嘲地笑笑,“呵,好好好。”

翌日袁起去定了船期,为避人耳目,住处选在底仓,虽气闷了些,但与货仓比邻甚为清净。菀之向道长辞行,留下一封银子,称道长救人于危难,功德无量,些许谢礼权当添炷清香。那道长平和望住她道:“姑娘不必客气,姑娘得三清庇佑,来日定遇难成祥逢凶化吉。”

上船之后菀之等直去底舱,虽料到行从简陋,亲眼见到之后还是有些震惊。称其为“舱”,属实有些言过其实,四周堆积的应是粮食之类,能闻到一股生米粮特有的香味与些许发霉气味混在一起。船板上空置的一处地方,便是接下来五日菀之等人要住的“舱”。

袁起大剌剌将行囊往地上一扔,半躺在粮垛上支起腿,“不错,干爽着呢。”,菀之抿抿嘴笑道:“咱们还是收拾一下,毕竟要住上三五日的。”,袁起奇道:“这要如何收拾?”

菀之招呼各人抬着粮食袋子,叠出四处“卧榻”,两两抵足而眠,又在角落里翻出破苫布,抖去灰尘,挂在“卧榻”之间,“看,这么着,住起来是不是舒适些,也方便些?”,袁起摸着下巴冲百里挤挤眼睛道:“家里有娘子确实不一样。”,菀之大方道:“如今话都摊开来说,也不必瞒着大哥,我与百里并没有私情,那孩子不是他的。”,百里听了脸上发红,袁起也囧住,“你倒也……也不必这么直白。”

菀之拍拍手上的灰尘道:“话说清楚,免得日后胡乱猜忌。”,袁起冲百里使个眼色,意思不是也好,菀之这姑娘端地厉害,恐百里也把持不住。

袁起扯开话头道:“我去找船家要个锅灶,也差不多该煮饭了。”,说罢又喜形于色道:“住在底舱别的好处没有,若是与米粮同舱,吃食是不用操心的。”,说罢抽出短刀冲一袋粮食划去,“哗啦”一声脱了壳的粟米淌了出来。菀之拦道:“如此不好,我们还是问船家买米粮吧。”,袁起摆摆手,“听我的,这是江湖规矩。”

船上用火需得小心,因此船家给的炭有些潮湿,不多时烟便弥漫了船舱,呛得人睁不开眼睛。“咳咳”,袁起捂着口鼻,将那炭浇灭,端起炭盆道:“还是去甲板上煮吧,再这么下去我们不等到地方就都变熏腊肉了。”,冲菀之与百里摇摇头,“你二人少露面,芸娘与我上去便可。”

待烟慢慢散尽,方能看清人,百里挽起袖子给菀之擦了擦腮边,“烟火这么大,脸都熏上灰了。”,芸娘正巧下来招呼,比划着上面似乎有事发生。菀之一下子紧张起来,拉着百里冲到甲板上,却见袁起正扶着船舷呕得昏天黑地。三人忍着笑,将煮好的稀饭端回底舱,百里扶着袁起一步一挪好容易让他躺倒,喂了小半碗粥他便又难受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吃。

船上五日,对他来说似五年一般难熬,去哪里都需百里搀扶着,近日里袁起竟成了四人中最虚弱的一个,菀之等人一天到晚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待船家说进入尚郡水域的时候,袁起竟比任何人都激动,几乎热泪盈眶。菀之顾不得近乡情怯,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

船行渐稳,袁起终于想起正事,“我们提前下船吧,在城外探听一下虚实,路引许是也需换一本。”,菀之方严肃起来,点点头。她握紧拳头默念道,昊都,原菀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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