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姜别很快离开了，录音棚中紧绷的气氛松懈下来。

徐程程哀叹一口气，和旁边的同事怨声载道：“Boss是哪根筋抽风了，第一次来视察就发那么大的火，他说暂停通告的时候我整个人咯噔一下。”

全部通告取消，今天的歌也不用录了。

褚冉收拾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办公室，突然想起她的办公桌如今在顶层，回办公室瘫着的想法就此打消。

经过杂物间，淘汰下来的一批人形立牌排排立在那。

褚冉和那群人形立牌擦肩而过，两秒后又退回来。

负责处理这些杂物的员工和她打招呼。

褚冉问：“这些立牌是不用了吗？”

“是啊，活动举办完了，这些立牌可不就没用了。”

褚冉歪头端详比她高一头的人形立牌，数了数个数，她若有所思点头，“你能找几个人把这些东西搬到我办公室吗？”

“行啊，怎么不行。”他打电话叫来两个人，帮忙抬着立牌跟在褚冉身后进了电梯。

褚冉按下顶层的按键，带头的大叔一愣，“办公室，换地方啦？”

她点点头，帮忙抬着立牌，好在星途的电梯比较大，能让容下他们几个人。

电梯门甫一打开，来往经过的人好奇打量褚冉，准确来说，是身后的八个人形立牌。

她控制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带头往总裁办走，身后的大叔却不敢动了。

褚冉推开总裁办的门，冲他们招手，“过来啊。”

大叔咽了咽口水，直接指挥身后的人把人形立牌扔在电梯口，三个人灰溜溜进了电梯。

办公室内，姜别抬眸望向门外，只见褚冉失望地摇了两下头，自力更生搬起立牌，往办公室里走去。她力气不算小，搬着两个立牌到办公桌前。

来回四趟，八个人形立牌变成屏风围住办公桌。

大功告成。

褚冉得意地迎上姜别奇怪的目光，搭着纸片人的肩膀凹了个造型，“怎么样，我养的纸片人帅不帅？”

姜别眉心抽搐，八个男人含情脉脉对着他笑，诡异无比。

褚冉见他不说话，自顾自绕过“屏风”，坐回办公桌前，掀开曲谱继续写剩下的部分。

人形立牌筑起的围墙仿佛楚河汉界，将格子间和办公室牢牢隔开。

这种界限感很奇怪，无意间昭示着他们两人的关系。明明已经是最亲密的关系、做过最亲密的事情，但总有一道空气墙横亘在中间。

她借此防护，他也难能越界。

助理敲门，拿着文件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姜总，这是艺人部送来的练习生名单。”

姜别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悠长，半晌不语。

助理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猝不及防对上八个人脸，手里的文件夹啪嗒掉在地上。

……貌美如花的男人，还是八个。

姜别回神，“文件放下，出去吧。”

助理愣愣转过头，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防备，“好、好的。”

-

星途姜总的办公室多出八个人形立牌，此消息不知被谁传到八卦群里，一时间热度高涨。

褚冉下班后约闺蜜明薇去湖色礼小聚，看完各种猜测，笑得不能自已。

明薇抬手摁住她的手机，一本正经提醒道：“你老公都被怀疑性取向有问题了，你还有心思笑？”

褚冉勉强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有些不忿地瘪嘴，“谁让他擅作主张把我办公桌搬走的。”

明薇本着劝和不劝分的心态，好声好气替姜总解释，“说不定姜别是想时时刻刻见到你呢，只是不好意思和你说。”

褚冉听她叫姜别的名字比“你老公”这个代称顺耳多了。

明薇又问：“你们就打算一直隐婚，不公开也不办婚礼？”

褚冉和姜别相识已久，高中时她转学至明德私立遇见姜别。少年时期发生的事太多太杂，褚冉不想回忆。再后来她出国，和国内的一切人事断联。

只是不曾想年初回国，在外婆准备的流水相亲宴上，第一场就是和姜家的少爷。

久别重逢，没有热切寒暄，更没有热泪盈眶。

餐厅靠窗的精致卡座，男人优雅摆弄餐具，施施然来了句：“我需要一个妻子。”

而你恰好符合我的要求。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褚冉也想让患病的外婆不再劳心，弯唇笑答：“我对你也挺满意的，姜别。”

两人一拍即合，没过多久便领了证。

这桩婚事按照褚冉的想法，除了双方亲友知晓，暂时不对外公开。

也许是不想牵涉到各自的工作。

又或许是，觉得这段婚姻根本走不长久。

褚冉垂眸，掩饰性质地拨了拨耳畔的碎发，“这样就挺好的，半只脚还在娱乐圈，公开太麻烦。”

闻言，明薇默了秒，“你真的对姜别没一点其他的想法？”

褚冉拿起酒杯小口抿着，她很清楚她和姜别现在的关系，建立在合作基础上的婚姻，难能培养出真的感情。

她清醒的知道这点，就很难往前再进一步。

明薇耐心等待她的回答，褚冉放下酒杯，云淡风轻带过这个话题，“相敬如宾不好吗？”

时至十点，酒吧的场子热起来。台上DJ打碟，电音刺耳。

女人轻柔的声音被瞬间冲散，却又一字不漏传进她们身后的男人耳中。

好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去打个招呼？”

姜别攥紧的手指松开，摇头：“先处理公事。”

湖色礼的驻唱歌手水平较高，人气也旺。近年星途挖掘出的歌手出道前大多数在湖色礼担任驻唱。

月初，艺人部的星探递上一份资料。资料上的女孩年仅十七岁，因一首自弹自唱的曲子在网络走红，不少网友直呼这嗓子就是上天赏饭吃。

更有甚者将昔日十八岁的褚冉与她做对比。

女孩太特立独行，星探请不动她，艺人部的经理亲自出面，女孩依旧冷言回拒。

经理迫不得已上报给老板。

姜别日理万机，很少管艺人发掘。

但这次，他答应得格外爽快。

女孩驻唱的固定时间在晚上十点十五分，每天只唱两首歌，却有许多歌迷为她而来。

姜别坐在三层的包厢，房间的玻璃墙能将舞台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目光却一直落在边缘卡座的女人身上。

褚冉支着下巴懒懒望向舞台，手指习惯性曲起随旋律轻敲着桌面。

姜别想起了几分钟前她的话。

“这样挺好的，公开太麻烦。”

“相敬如宾不好吗？”

一颗心缓缓沉了下来。

湖色礼的人事部经理殷勤地递来一支烟，姜别掀起眼皮淡淡扫了眼，无声拒绝了。

跟他一起来的好友贺随敏锐感知到他的情绪不对劲，刚才还好好的。

今天驻唱的女孩来得早，十点十分DJ就将场子让出去。女孩一米六五的身高，比褚冉矮三厘米，看起来比褚冉丰满一些，穿白裙子也不及她好看。

就连姜别自己也没发现，褚冉已经成为了他的审美标准。

姜别意兴阑珊靠着椅背，接过经理递来的收音耳机戴上。

褚冉在外面，更能感受到气氛的骤然转变。

自从那个女孩一登台，热闹的氛围像被冰凝住，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冰层咔嚓开裂。

温柔的，像被月光吻过的嗓音缓缓流淌在耳畔。

褚冉许久没有听过如此清澈的歌声了。

明薇戳了下她的胳膊，“这首《生而》唱得有你当年的味儿了。”

《生而》是褚冉出道时的曲子，作曲、填词，都是她一个人完成。那年，有个刚成年的女孩在歌坛崭露头角，众人皆以为她的星途就此璀璨，一路辉煌。

在大红大紫时，她却离开了纷扰的圈子。

舞台上的女孩简直太像当年的褚冉了。

两首歌，十五分钟的时间，舞台重新回到DJ手中。女孩拿着木吉他下台，熟练地装箱，正要离开，湖色礼的经理叫住她，“星途的姜总要见你。”

女孩很轻的挑了下眉梢，不再拒绝，“嗯，在哪？”

……

来湖色礼就是喝酒的，褚冉和明薇都没开车来。喝到尽兴之后，两人准备打道回府。

褚冉住在姜别的滨江华府十三栋，离市中心有一段车程。出租车交班时间不太好拦车，在门口空等了十五分钟也不见一辆空车。

私车倒是不少。

黑色商务车缓缓停在路边，背着吉他的女孩拉开车门坐进去。

褚冉眯起眼静静看了会儿，没过多久，又一道身影走进视野。

姜别似乎喝了点酒，他这人一喝酒就脸红，皮肤又白，微醺的状态很明显。

他径直向商务车那走，途中，微侧头和她对上视线。

夜风微凉，浮起女人肩头的长发，隔着十米远的距离，他好像都闻到了褚冉身上惯用的香水味。

姜别往前迈了一步想闻得更清楚些，但忽然意识到什么，脚步止住。

……那么远，怎么可能闻到。

这时，商务车的车门被人由内推开。

女孩下车，冷然的神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软的笑。

她说：“姜先生，您喝酒了，再吹风会更醉的。要不上车吧？”

褚冉不自觉攥紧手指，强迫自己收回目光。恰时，出租车打双闪绕过弯来，被明薇及时拦住，“哇，等了十五分钟终于等到了。”

褚冉拢了拢外套，拉开后门坐了进去。

而后，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了眼，姜别已然坐上那辆载着年轻女孩的商务车。

深沉的夜色将两人分割在遥远的两个世界。

明薇好奇问：“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褚冉窝进靠背中，舒畅的心情忽然有些郁结，声音也沉了下去：“没事，一个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