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车上，艺人部的经理脸上堆满笑，好不容易劝服这位未来歌后，他得好生供奉着。

但大老板一言不发，神情冷淡，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经理试探开口：“姜总，刚才苏小姐说签约有个附加条件，是不当练习生。”

星途有一套严密的艺人考核标准，签约的新人由练习生做起，每周一次小考，每月一次大考，练□□时长一百天，不合格者淘汰出局。

至今为止没有一个新人敢提不当练习生直接出道的要求。

姜别侧目深深凝视了眼后座上的女孩，对方不避不让和他对视，底气十足。

姜别扯动嘴角，笑意添上几分讥讽。来之前，他以为是多么不食人间烟火，只想追求音乐梦想的天才少女。

其实也不过如此。

她的手段的确比同龄人高出不少，拒绝星探，拒绝经理，一步步将最高的执行人逼出来。

把自己摆在至高的位置上，好提出无理的要求。

经理摸不清老板的情绪，面露苦色，“苏小姐，我们星途没有不当练习生直接出道的先例，但以你的条件，一百天之后出道是板上钉钉的事。”

苏若挑眉，“怎么会没有先例？”

她这话把经理问懵了。

苏若恬然一笑，毫无顾忌道：“当年褚冉不就是直接出道的吗？”

负责开车的助理倒吸口凉气，错踩住油门，车身猛然一颤。

经理差点被甩飞出去，抓住扶手，等车行驶趋于平稳，他回头提醒老板，“褚冉的确是直接出道，她签的娱光娱乐审核程序比我们复杂多了。”

而且，艺人部提前为苏若制定的路线，完全是复刻褚冉的路子。

他们想再捧出一个“褚冉”。

只要老板肯松口，那苏若就是他们未来的摇钱树之一。经理已经按捺不住数钱的手了。

然而，后座上的男人压根没有多想，几乎是立刻有了答案。

姜别用一种极度否定的语气，否定了经理的提议，同时也否定了除褚冉外的其他人。

包括苏若。

他说：“褚冉只有一个。”

是不可复制的，是独一无二的。

姜别的话说得太绝，经理悻悻摸了摸鼻子，暂时把摇钱树计划搁置一边。

苏若的脸色也不好看，红了又白，还是年纪太小，不懂隐藏情绪。

姜别置若未睹，昏昏沉沉的酒劲儿上头，他捏了捏发胀的眉心，闭眼靠在沙发椅上小憩，完全忽视掉后座女孩那两道炙热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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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娱乐圈是什么地方？是大染缸啊。再白净的小白菜丢进去，不出一年就成又咸又臭的烂咸菜了。】

【水滴筹求若若不出道。】

【宝贝贴贴，不要出道，一直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好吗T^T】

在湖色礼的粉丝拍到苏若与艺人部经理谈话的照片，上传至超话粉丝界面，引起一波又一波的哀嚎声。

褚冉逛了逛广场，没继续往下翻。

耳机里播放着《生而》，她的原唱版本。

苏若的声线略低沉，唱抒情歌比她多几分故事感。

微博底下的热门评论中甚至有人说苏若比她更像原唱。

褚冉好歹也在娱乐圈混过短暂的几年，对于营销通稿常使用的拉踩手段不屑一顾。

但苏若一个还未出道的小姑娘，背后没有专业团队，更没有倚靠的经纪公司，这一波接一波的通稿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不加改动的评论看得她有些腻味，关掉微博，褚冉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今天喝的酒后劲儿不算太大，微醺的状态没能维持多久，醒来后却依旧有头重脚轻的感觉。她长吁一口气，正打算回房间休息，正对客厅的大门响起“嘀嘀——”的开锁声。

继而是“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大门被人由外推开。

男人的身影逐渐清晰，却不是姜别。

褚冉刚直起的脊背又松懈，“是韩助理啊。”

韩泽毕恭毕敬问了声好，“我来帮姜总取明天穿的衣服。”

言下之意，姜别今晚不会回来了。

褚冉愣了秒，也只是短暂的一秒，随即恢复了正常的神色，“知道了，你去拿吧。”

韩泽转身进了主卧。

耳机中的音乐略显吵闹，褚冉摘下耳机，窝进沙发里。

之前姜别也有夜不归宿的时候，但都是他亲自发条消息告知她缘由，今天这种情况是头一遭。

褚冉趿拉上拖鞋走到卧室，靠在门边问：“需要帮忙吗？”

韩泽轻车熟路收拾出一套西装和换洗的内衣，对于各种衣物的存放位置非常清楚。

比她这个枕边人还要清楚。

韩泽微笑摇头说“不必劳烦”，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

目送韩泽出了门，褚冉没多问一嘴关于姜别，也就是她合法丈夫的事情。

时间马上到凌晨，褚冉洗漱完就上了床。

姜别很注重睡眠质量，床上用品一律是最好的，棉绒的羽毛毯裹在身上，柔软的触感令人昏昏欲睡。

睡意汹涌缠上来，眼皮沉重地像坠了颗铅球。

下一秒，放在床头的手机却嗡嗡震动起来——

褚冉猛然清醒，翻开屏幕去看，来电显示：姜别。

手机的震动依旧持续，她呼吸顿了秒，。

“……”

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

褚冉摁下接通，耳朵靠过去，“姜别？”

那端久久没有回应，安静地像中途被挂断了电话。

直到，真正的挂断提示音响起：“嘟、嘟、嘟——”

褚冉忽然想起五年前，她出国的那晚，也曾接到过这样一通电话。

同样沉稳的呼吸声，同样的默然寂静。那晚的电话，会是姜别吗？

她不敢去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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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的感觉很不好受，在酒店的床上睡了一晚，姜别浑身不太舒服，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韩泽推门而入，手中捧着换洗的衣服，以往他外宿酒店，韩泽都会住在隔壁次卧。

姜别盯着他手中的衣服看了几秒，“你回去的时候，她有说什么吗？”

韩泽假装不懂，“谁？”

姜别扫过去一个凌厉的眼风，责怪他明知故问。

韩泽眨了眨眼，“太太问我需不需要帮忙，除此之外没说别的。”

“知道了。”

姜别眼神暗下，起床径直进了浴室。

他没关门，韩泽就站在卧室门口，善意给了个提示，“姜总，您记得看一下手机的通话记录。”

姜别以为是哪个合作方的电话被忽略了，没怎么上心。

韩泽放下衣服离开，姜别撑在琉璃台前洗漱，眼睛看到的地方都干净整齐，没有女人摆放的瓶瓶罐罐。

突然很不适应，哪怕褚冉才回来两天，他却习惯了她的存在。

姜别收拾好自己，下楼时韩泽恭谨站在车边。

躬身而入，空调的冷气包围全身，姜别紧拧的眉心松懈几分。

看见韩助理的脸，想起被忽略的那通“合作方”来电，于是拿出手机开始翻通话记录。

目光定格在记录最上方，联系人：褚冉，时间凌晨零点三十八分。

姜别脸上淡然的表情消失殆尽，语速不自觉加快，“我说什么了？”

韩泽也是第一次看到老板这副模样，连忙喂下一颗定心丸，“您一句话没说，然后挂断了电话。”

姜别垂眸，挺直的脊背慢慢松懈，靠回了椅背上。

“嗯，去公司吧。”

周五有各部门集会，在星途十三层的大型会议室召开，主要是各部门负责人汇报近期工作，然后为下一阶段的工作画饼。

姜别提前两分钟到了会议室，还有几个部门没到，其中就包括褚冉工作室。

他抬手招来韩泽，让他把右手侧的位置空出来，留给褚冉。

褚冉踩着点走进会议室，她是最后一个。

推门而入时，室内的一众人齐刷刷投来目光。

她捂着嘴巴打呵欠，泪眼模糊中对上姜别那双漆黑的眼睛，睡神顿时被吓跑。

偌大的会议室，只空出姜别右手侧的一个位置，褚冉没多想，走过去落座。

按照以往的座位顺序，她和制作部坐一起，也就是倒数第二排的徐程程旁边。

制作部在星途一向地位低，褚冉工作室挂名后，地位更是一落千丈。

徐程程瞧见褚冉坐在老板右手侧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像是在众目睽睽下挨了一巴掌。

韩泽拿出各部门负责人整理好的汇报表，放在姜别面前，“既然各部门都到全了，那我们今天的会议正式开始。”

艺人部永远排在第一位。

褚冉不太喜欢艺人部的经理，接触过两三次，总觉得那人太圆滑市侩，永远以利益为重。她兴致缺缺支着下巴，假装拿笔在本子上记录，实际上听了两句，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姜别注意到余光里那颗小鸡啄米的脑袋，有点担心她一头磕在桌上。

其他人不敢在老板眼皮子底下开小差，聚精会神听着汇报，没人注意到他们这。

褚冉睡得更肆无忌惮，手里的笔脱落掉在桌上，脑袋也沉得坠下去。

额头就要亲吻桌面时，一只手悄无声息伸过来，撑住了她的脑袋。

男人的手背有些凉，冰得她“腾”的坐直身。

褚冉眼神懵懵的，还没睡醒的样子。

她慢吞吞移过去视线，发现这只手的主人根本没在看她，装模作样听着艺人部的汇报。

早晨的阳光暖而不刺眼，从百叶窗的窗扇中轻盈跃入，点亮男人高挺的鼻梁，落下自然的高光。

他薄唇轻抿着，有种不辨喜怒的威严，眼神是上位者才有的矜贵和卓然。

褚冉想起高中时，她也经常在姜别眼皮子底下睡觉。

堂堂一个学生会会长，严抓其他同学的德育分，对自己的同桌却宽容大度，用贺随——也就是姜别的好兄弟的话说就是：偏心到把所有人当瞎子。

但姜别不会纵容着她，特别是数学课上。

褚冉的数学是拖后腿的那科，她能保证前面的题全对，但最后一道大题永远解不出正确答案。一旦老师讲到最后一道题，他就会把她从周公的棋局里喊醒。

叫醒的方式很变态。

“喂，再不醒我就揪你的眼睫毛了。”少年用指尖拨了拨她纤长的睫毛，压低声音警告，“褚冉，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