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让心头一凛,自己隐匿身形跟了一路,原本以为藏得很好,还暗笑另一只尾巴的手段粗糙,没想到自己也早已经被发现了,还是小瞧了这群年轻人。
那师兄身边的其他弟子也是大惊:“两个人?!不是就跟了一个吗?”
眼看藏不下去,另一条尾巴便从草丛里探出头,“嘿嘿,原来被发现了。”那人跳出草丛,胡乱拍了拍身上沾着的尘土和草屑,豪迈地抱拳行礼:“各位好,我叫阿印,我是看到你们去我家找了我娘亲,于是就偷着跟到了这儿,没想到早就被你们发现了,惭愧惭愧。”
“娘亲?公子是徐娘子之子?那为何刚才不露面?”一个弟子问道。
“其实你们和我娘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是来帮忙的。”阿印有些尴尬得挠头,“只是我娘肯定不想我插手此事,我没办法,只能悄悄跟着,不过既然都被你们发现了,你们就带上我吧。”
“可是徐娘子说她并不知道什么邪祟、仙门,你……”
“我娘是骗你们的,我家修习刀道,你们看。”阿印急着打断对方,显然是怕弟子们不愿意带他,说着便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来,居然是一把杀猪刀!
这刀的刀身厚重,刀刃锐利,刀柄缠绕着浸过油脂的粗麻绳,看上去倒是霸气十足,透着一股子悍气。
崇仓山弟子见过修刀道的,但还是头一次见修习杀猪刀的,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杀猪刀也可以修炼?”
“当然可以,我们徐家祖上便修习刀道,猎神之战后才改做屠户,杀猪刀是我们最熟练的兵器了。”阿印颇为自豪地展示着他的刀。
“可是徐娘子已经拒绝了帮忙,想必是不愿你去冒险,公子你还是回家去吧。”那师兄并不同意阿印的加入,劝说道。
“别呀!别呀!”阿印见对方拒绝,急得脸颊通红,说话都带着颤音:“我……我修道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斩奸除恶,成为人人敬仰的大英雄,如今镇远城有难,我又怎可袖手旁观?”
“公子可想好了?这邪祟修为颇高,我们师兄弟联手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而清钰山庄据此遥远,不一定能赶来支援,若邪祟出手我等定不退缩,当拼死保护百姓。”
阿印手腕一翻,杀猪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冽的寒光,刀身嗡嗡作响,应和着主人坚定的声音:“阿印愿意同诸位一起保护镇远城!”
“崇仓山弟子沈惊尘,谢过公子。”
“那什么,别叫我公子了,怪不好意思的,直接叫我阿印吧。就是这座山上有邪祟出没是吧,我去看看。”阿印说着便要往山上蹿。
“等一下,师兄,不是跟了两个人吗?”一弟子伸手拦下阿印,又转头去询问为首弟子。
沈惊尘扫视空地一周,并不作声。
晋让心虚地往石头后面缩了缩,祈祷着可千万别被戳穿。说起来自己和崇仓山交过战,是有些恩怨在的,况且自己目前并不打算插手太多,因此还没有露面的必要。
沈惊尘见没有动静,也不打算逼人现身,“无妨,来人应当没有恶意,只要他就此止步,不被误伤就好。”
“阿印,”沈惊尘转头对阿印说,“你对镇远城比较熟悉,请你暂时回镇远城帮助留守城内的弟子建立结界,另外通知官府加固城防,我们上山加固封印,两边一起准备,希望能拖延到救援到来。”
阿印答应下来,快步向城内奔去。
“嗯,有勇有谋,思虑周全,这个沈惊尘真是不错。”晋让心中想着,“不过既然已经知道邪祟就在山上的破庙,我还是先走一步替这群孩子去探一探吧。”
灵炁拖着晋让的身形如利箭一般射出,速度比少年们快了数倍不止,而空气却宁谧如水未有丝毫波澜。晋让很快找到了沈惊尘所说的神庙,外面看,此庙建成时间已久,甚至梁柱已经有些歪斜,匾额也模糊不可辨认,但是庙宇又有着明显的修缮痕迹,甚至所用砖瓦皆是价格昂贵,单是一块白玉石阶的价值就足抵得上寻常人家十年的生计。
不知这一间小小的神庙供的究竟是哪一尊神祇。
神庙周围有两名崇仓山弟子留守,提防着邪祟暴起,也阻拦其他想要接近神庙的百姓。晋让隐匿身形走近神庙,先是检查了一下门上的封印,这封印纹路复杂却规整,线条流畅不见半分滞涩,画得相当漂亮、无一错漏,即使是用来对付有些道行的邪祟也完全够用。
有这样严密的封印按理说不必担心,可沈惊尘还是派人留守,又特意赶回来加固封印,生怕拦不住这殿内的东西,再想到崇仓山弟子一身的狼狈,可见是吃了大亏的,因此这庙中东西的实力绝不可小觑。
晋让顺手替门上的封印又加固了一道,而后引了一缕神识潜进了神庙。神庙之内处处红烛金砖,供桌甚至是由整块的羊脂玉雕成,镶着玛瑙、翡翠等珍宝,香火贡品更是十分丰盛。
但这番富丽之下,却不难看出打斗的痕迹,一根鎏金梁柱拦腰断裂,表面留有干涸的血迹,其他所有物件摆设都被震得东倒西歪,破损的破损,碎裂的碎裂。
晋让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最终落在了大殿中央的神像上,只一眼便白了脸色,浑身灵力险些乱了节奏,因为这神庙里供奉的居然是他自己的神像!
不同于庙内华丽奢靡的装饰,这泥塑的神像已经破败得完全看不出面容,歪斜着似乎随时都会倒塌,持长枪的右臂也已经完全断裂。原本的彩绘斑驳不堪,漆皮大块剥落,整个神像完全变成了一个泥坨子,毫无往日的威严。但晋让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毕竟当年他的武神像可是盛行天下、无人不晓。
而今时过境迁,早已经没人再供奉晋让,晋让原本也早就忘记了自己是个武神,可是偏偏在这个荒山之上、偏偏在这间破庙之中,竟然还有一尊没有被销毁的神像。晋让脑中一片混沌,胸口更是闷得厉害,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这下好了,不想管也得管了。”
正当晋让的神识逐渐探向神像时,一股强悍的灵力骤然从神像内部爆发出来,夹杂着一股腥臭难闻的味道和阴寒诡异的力量,将晋让的神识打得一震,他猛然清醒过来,“坏了,里面藏着东西!”
只可惜神像已经破败不堪,而现在的晋让也是神力低微,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神像,否则就能将里面这个东西彻底困住了。晋让不甘心地又试探两次,这怪东西确实如沈惊尘所言修为颇高,万幸的是,它好像并不能脱离神像的桎梏,只是不断向外爆发阴煞的灵力,范围有限,因此暂时不会波及城内百姓。
“师兄!这邪祟不知怎得忽然发疯,封印还撑得住吗?!”剧烈的灵力波动引起了门外弟子的警觉,沈惊尘等人也恰在此时赶上了山。
沈惊尘迅速检查了封印,受到灵力冲击的封印有些摇摇欲坠,沈惊尘皱起了眉头眼神凝重,随即指间灵力流转给封印又加固上一层。
“师兄,这邪神蠢蠢欲动,情况不妙,恐怕等不及清钰山庄来援,要是让它逃出来进入城内就糟了。不如我们先发制人,说不定可以趁其不备斩杀了他!”
“师兄!”
“师兄你看,来不及了!师兄!”
门外吵吵嚷嚷,门内的晋让听得头痛欲裂,一面尽力压制着邪祟,一面心里着急道:“好孩子们,千万别硬闯,这东西可不好对付啊。”
沈惊尘立于神庙门前,身旁的师弟们已经抽剑列阵,精纯的灵力包围了整座神庙,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青色屏障。沈惊尘双手结印,正要启动阵法,就在此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掠过法阵,一道金色灵力精准点在阵眼符文之上!
“住手!”晋让声音急促,“不能硬闯!”
灵力触碰到阵眼符文的瞬间,青光法阵骤然紊乱,少年们周身灵炁一片激荡。
晋让隔在沈惊尘和庙门中间,颇有些疲惫地摆手,“先别打先别打!打也打不过!”
“什么人?赶快让开!”一弟子恼怒地向着晋让大吼,但刚喊完便察觉到神庙内翻涌不止的灵力竟然渐渐平息下去,“怎么回事,灵力平息了?”
晋让如释重负,咕哝道:“幸亏是我的武神像,好歹可以暂时压制一下。”
少年们有些疑惑,不太明白为什么这邪祟忽然暴起又忽然平息,但脸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下来,只是手中的长剑却丝毫没有收回的意思,原本指着神庙的剑尖此时齐齐对准了晋让,显然他们对忽然冒出来破坏法阵的晋让充满了防备。
沈惊尘盯着晋让的眼睛,浅色琉璃珠一样的眸子里流出清澈悠远的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却又带着莫名的寒意,晋让不由得打了个颤。
晋让想起来了,在街上遇到他们时,就是沈惊尘回头看向他。
此时的沈惊尘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静静伫立在阵眼之中,任由法阵的青光映在脸上,将他的神色衬得愈发难测。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们居然都没发现。”留守神庙的弟子之一向晋让询问。
“哈哈哈,我呢不过是一散修,听说此地有妖邪作祟便赶来除恶,没想到还能在这偏远之地遇到崇仓山的弟子,真是幸会啊,好巧啊哈哈哈。”晋让故作轻松地信口胡诌,悄悄向着侧边退避。
“公子一路跟随护送,在此地相遇不算是巧。”沈惊尘终于开口,却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晋让本就经不起推敲的谎言。
“哦!原来就是你一路跟着我们,你到底是谁!阻拦我们铲除邪祟莫不是和这邪神是一伙儿的?”其余弟子一下子警惕起来,空气里充满危险的味道,“邪祟暴起是不是也是你搞得鬼?”
“景明,事情没有搞清楚,不可妄自揣测,出口伤人。”另一弟子虽也对晋让戒备但还是出口训斥道。
晋让尴尬地呵呵两声,刚想找个由头圆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紧接着便看见黑压压的人影。是一大群百姓结伴上山,多是些青壮男女,各个提刀拿棒,远远见着站在神庙前的崇仓山弟子便粗声喝止:“住手!你们给我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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