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百姓蜂拥而来,气势汹汹地挡在了神庙门前,将晋让都挤到了一边。
“庙内邪祟伤人,此地危险,请各位速速离开!”沈惊尘摆手让师弟们收了剑,向百姓们朗声说道。
“邪祟?什么邪祟?我看你们才是邪祟!庙里供奉的可是神像,我们日日祭拜,从没有听闻什么邪祟伤人!倒是你们剑指神庙不敬神明,简直该死!”一身着短打、皮肤黝黑的汉子用柴刀指着沈惊尘,嚷嚷道,“你们要是再敢胡说,我就砍下你们的脑袋祭神!快滚!”
“你说什么!我们好心好意在此除恶,你们却是口出恶言!看我不给你点教训!”那个叫景明的弟子应该是个急脾气,被这汉子好赖不分的一番话气的脸红,甚至说着就要动手。
这群百姓却是一点不怵,便真的举起了刀,眼看冲突爆发。
“诸位且慢!”
“等等!”
“不许动手!”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沈惊尘和晋让对视一眼,又一齐向远处看去。
山林间,一人快速跑来,身后似乎还跟着许多人,近来才看清,是那个修刀道的少年阿印。阿印有些气喘,忙不迭跑到沈惊尘身边,伸开双手将百姓和修士们隔开,对百姓说道,“等等,各位乡亲消消气,我是城西屠户徐家的徐印,大伙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求各位给个薄面有话好好说。”
“你是什么东西要看你的面子!”先前带头的汉子根本不买账,一把将阿印推开。
“我!我!”阿印大约没想到对方是这样回答,一时又羞又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脸红气短憋得半天也说不出话,缓了一会儿才道:“好好好,那要不就看在司空县令的份儿上不要动手!司空少爷马上就到!”
此话一出,百姓们倒是互换了一下眼色,明显犹豫起来。
这位司空少爷确实很快就赶到了神庙,身后跟随的是一众衙役,也算打破了僵局。
此人眉目俊朗,目光炯炯,身姿笔挺,一身暗紫色长袍气度非凡。晋让暗暗打量,心中称赞:“好周正的少年,差一点就要比我帅了。”
气势汹汹的百姓一见到这位司空少爷那嚣张气焰立马降了几分,甚至主动收回了武器。
“诸位乡亲,沈某知道大家护庙心切,但这些公子远道而来发现邪祟才仗义出手,绝没有冒犯的意思,请各位千万不要误会。”司空少爷笑得春风和煦,嘴上温和地劝导,却也麻利果断地指挥着衙役十余人迅速围住了神庙。
百姓们心有不甘,一阵骚动就想要阻拦衙役,却似乎是碍于司空少爷才勉强没有动作,看来这位司空公子的面子确实比阿印的面子大得多。
“我想是这群公子误会了,这里没有邪祟,只是一间神庙而已。”短打汉子说话客气了几分,但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你胡说!这庙里供奉的明明是尊邪神,我们同行师兄弟两人都命丧于此,不可能是误会!”
两人!晋让有些吃惊,崇仓山自创立以来便位居仙门之首,门下弟子皆天资卓越,高手数不胜数,这一群少年虽然年岁尚轻,但修为在同龄人中算是颇为优秀的,居然在这个邪祟手上折进去了两个人。
“你才是胡说!”那汉子的怒火又被点燃,砍刀在他手上转了一圈。
“各位冷静!冷静!”司空少爷阻拦在人群中间调和,“这样,不如请乡亲们及诸位公子先行下山,府衙会派人看守神庙,这样既不必担心邪祟作乱也不会搅扰神明,如何?”
“不行!”“不可!”
“邪祟凶恶,道行极高,崇仓山弟子必须留守看护!”沈惊尘果断道。
“我们也必须留人看着!老子信不过他们!”“对!没错!”百姓同样果决不肯退让。
司空少爷简直头疼,眼看着神庙外先围了一层衙役,又围了一层百姓,最后四名崇仓山弟子守在最外层,把这间小小的神庙围得是水泄不通。
折腾半天,好容易双方都满意了,不必留守的百姓便下了山,沈惊尘也带着几名师弟下了山,晋让厚着脸皮混在其中。
路上由阿印介绍,众人得知这位司空公少爷名为司空常安,其父不仅是当地第一富商,还是镇远城的县令,为人正直善良,司空常安也是当地人公认的第一公子。镇远城几乎家家户户都受过司空家的恩惠,因此方才百姓们才愿意卖司空常安一个面子。
众人行至司空府,方才怀疑晋让的弟子们有意阻拦晋让,但沈惊尘却不知为何默许了晋让跟随。
“诸位少侠,请各位到前厅歇息,家父有要事告知,请。”司空常安将众人引到前厅,安排好茶水便匆匆前去请司空县令。
“师兄,这个人来历不明,不仅跟踪还故意破坏法阵,你为什么不赶走他?”一弟子同沈惊尘耳语。
晋让耳力极佳,听得是一字不落,不过面上仍是装得没听见似的云淡风轻。
沈惊尘微微扭头看向晋让,眼神似乎有些不确定的意味,良久才回答道:“无妨,不必理会。”
晋让好似并没有察觉这道视线,笑眯眯地叼着糕点,手上把玩着一条项链。
师弟们见师兄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虽心中不满却也听从安排。
“实在抱歉,各位少侠久等,”一中年男子向前厅走来,还没站定便举手作揖,身后跟随着司空常安,“在下司空令,是镇远城县令。”
晋让打量着这位县令,此人虽已人到中年,却仍称得上是美男子,脸上的细纹都盖不住他的风华,眉眼与其子司空常安极相像,皆是温柔而多情的样子。
崇仓山弟子起身向司空令回礼,又自我介绍一番,晋让仍是自称散修。
司空令抬手示意众人落座,待众人落座,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凝重:“这神庙的异常,我已追查了一年。”
原来,早在一年多前,司空令便察觉到镇远城离奇死亡的人数大大增多。原本只是偶有老人去世,这并不稀奇,但渐渐的,城中办白事的人家越来越多,像约好了似的一天一个,而且几乎都是老、废、疾、伤、损者,这些人去世后仵作怎么也查不出死因,既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询问其家人也只说是伤病过重而亡,遮遮掩掩不肯叫官府细查。
无奈,司空令只有派人暗中探查,最终查到了这座诡异的神庙。这座神庙本就废弃多年,从前根本无人供奉,但是后来……后来,人们总是夜半时分扛着布袋悄悄上山,破晓之时又抬着布袋欢天喜地地下山,破败不堪的神庙变得香火不断,绝望的尖叫和癫狂的笑声同时响彻山林。
听到这里,在座众人的心中无不涌起恶寒,而接下来的故事更是他们脊背发凉。
“这是一个关于换魂的恐怖流言。传言说,这座神庙里供奉的神像可以显灵施展换魂之术,交换两个人的魂魄,用来夺取对方的身体以及寿命,而换魂成功的人称为活仙人。可惜,知道这流言的百姓非常少,流言内容也是模糊不清,不知细节,更难辨真假。”
此言毕,司空府内陷入沉寂,在场之人皆震惊无法言语。重仓山弟子们面色难看得似乎快要吐出来,他们虽然常年斩妖除煞,却少见这般阴煞骇人的手段,更不敢细想那“活仙人”的阴狠。
晋让忽地想起到镇远城的第一天,杨宅门前惨白的挽联、院内明亮的寿堂、阴森怪异的杨家小公子、谄媚讨好的杨宅众人,加上司空县令所说的离奇死者、换魂留言……无数线索在他脑海中交织,串成了完整的链,原来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我们向百姓打听神庙,要么是不记得这神庙,要么是神色张皇躲避,要么是反过来一番打探……”一少年失神喃喃道。
“县令可曾查到换魂之说源头何起?”沈惊尘问道。
“流言查不到源头,但我知道镇远城第一例离奇死亡的是城东一猎户家的老两口,他们死后,家里就只剩下儿子刘升和他的胞妹刘清了。”
“好,既然事情由刘家而起,刘家兄妹想必知道这神庙和邪神的一些内情,我去查探。”沈惊尘道,“另外,此邪神怪异,虽被暂时封印但不能不防,阿印、祁听立刻带其余师弟围城设立结界,以宗门符箓为引、以灵炁为网,必护住城内百姓,请司空县令、司空公子位协助加固城防。”
世纪初语速极快,指令清晰,众人对这样的安排并无异议。没有被安排到的晋让也乐得自由,本来打算帮忙设结界,但那名叫祁听的弟子却不是很领情的样子,白了他一眼,而镇远城的城防布置自己也不甚了解,居然两边都插不上手。晋让看了看沈惊尘,决定先跟着去看看这个刘家。
大家各自出发、安排有序。沈惊尘在巡捕带领下来到了刘升家,晋让就在身后跟着,沈惊尘并不搭理却又不阻拦,巡捕看二人之间气氛有些诡异,也是一路不敢插话。
到了刘家门前,巡捕敲门却迟迟无人应声,晋让看着低矮的院墙,想着不如直接翻进去得了,奈何站在翩翩君子身边也不好显得一副流氓做派,便压下心里急切装装镇定。
许久,还是无人应门,巡捕终于不再客气直接推门而入。巴掌大的院落一眼就看尽了,地面坑洼,墙角堆着碎砖,所有房门皆是紧闭。
“刘升!刘升在家吗?”巡捕不死心,高呼两声。
静了片刻,侧房忽然传出几声响动。三人走近查看,发现侧房从外上了锁,门缝里隐隐飘出一阵腥臊的臭味。晋让徒手轻轻一扭,铁锁就掉落下来。
“呀,怎么轻轻一碰就坏了,不过既然锁开了,我们就进去看看吧。”晋让一面故作惊讶,一面笑嘻嘻毫不犹豫地推开了房门。
“吱呀”一声,阳光涌进久不见天日的房间,浑浊的空气裹着一阵恶臭扑鼻而来,说不清的腐朽和腥气,让人胃里一阵发紧。房内灰尘快要铺满,杂物高高堆砌。
蓦地,响动声再次出现,晋让绕过一堆腐木,却只看见地上堆着一坨破布麻绳,下面还有什么东西在微微蠕动,使得破布上的灰尘簌簌掉落,晋让怀疑只是老鼠罢了。
沈惊尘也不嫌脏,直接俯身伸手想要掀开破布看看下面的东西,可手还没有碰到,那破布却忽然被掀开,露出了一张人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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