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从头至尾排了两排酒杯,一杯度数低的果酒,也就是带着性别歧视的娘们酒,配一杯酒精纯度颇高的爷们酒,都是一口闷的小杯子,酒单上每种都上排上一杯,不得重复,越是高档酒吧酒杯数越多,正宗喝法不动手,牙齿叼了直接闷,拼速度也比酒量,非常合适扒牙的酒鬼,也称洗脸宴,牙齿不齐的或者故意作弊的经常咬不准酒杯,酒水大部分都洒脸上,只有实称实的傻瓜或者见酒如命的称职酒鬼才会真正一口闷完。
这个自称酒量还行的萧闲喝完一排嘴角竟然只是微润,速度堪堪和我齐头并进,那样子分明就是在逗小孩子玩,虽然我也只使了三分力,玩多过挑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人有一手,远不止还行这两个字。
第二排酒排上桌时,我问他,“你是学什么的?”
“家政。”他回答。
“文凭?”
“硕士。”
“学校?”
“树德。”他喝一杯酒答两个字,有条不紊。和利坚本地学校,学校本身不见得有多出名,家政系出类拔萃,国际顶尖,在这行业绝对是翘楚,培养出来的尖子生都是在大公司独挡一面的高管都比不上的全才。
也可以说是名牌大学高材生,屈就做一私人助理。一般这样的私人助理都配给顶级富二代,兼顾保姆和顾问角色,专治雇主本人的各种不知道,所以本人天文地理政治经济都得通晓,这人配给林翦璃,绝对屈才,平时只能担当保姆角色,顾问一职只是虚衔,故而陪玩这一领域更要出类拔萃,声色不动间摆平所有不满意。
我叫停了第三排酒上桌,一则我看不出这人的酒量到底有多少,二则把这人喝到胃出血送医院实在是暴殄天物,就适可而止了。
“换个地方。”我说,这种规规矩矩的酒吧除了拼酒玩不出什么大花样。
“喝酒不能开车。”他眉精目明地阻止了我离开这栋楼出去添乱的企图。
我看着他意义不明地笑,这看着一脸老实的人精实际上不太好糊弄。
他眉目间掠过一丝不自在,大概有些担心我借酒撒疯,在盘算怎么不着痕迹地拒绝我的不合理要求。
我看在林翦璃的面子上决定放过他,收起了不怀好意的笑,一脸正经地说,“酒喝多了,就出去走走,你不方便,不用陪着。”
“没事,我也想散散酒。”他职责所在,在两重担心之间选择了工作,一脸无所谓地陪我站了起来。
晚餐时的酒气还没完全散,喝了这么多我多少有些上头,起身之后没有立即移步,而是站在那里等着目光聚焦。
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于公,此时他应该殷勤地过来扶我一把,至少先回房弄杯什么醒酒汤给我解解酒气再出门,于私,他怕这种关心误导了我,让我做出什么他不能向林翦璃交代的举动来。
看来我的名声实在是不怎么样。
当初那个冼安生品到一点根本不存在的苗头,就急着千里迢迢把自己送上门,今天这个萧闲却是在类似的情况下急着避嫌,他到底是怕我,还是怕林翦璃?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我真要解决生理问题,门外排着一长条,就是吧里随便泡一个顺眼的,也还轮不到他。
他的这一点藏着掖着的焦虑完全消除了我出去夜游的兴致,我出了酒吧就直接回了房,临进门还假惺惺为了保持良好形象多此一举地交代了一个为何临时改变主意的冠冕堂皇的理由,接着就把他的焦虑关门外了。
而后我就很不体面地就地坐在了林翦璃的房门口,姿势形如打坐高手,五心向天,坐了没多久,林翦璃就回来了,我偷瞄了一眼时钟,午夜一点已过,妖精已经现行。我睁眼看他,笑道,“你再不回来,你那敬业的助理大概要赶紧辞工找个人嫁了从良了,免得不小心被我一口生吞了,明天开始我得学做目不邪视坐怀不乱的高冷君子,不然怕连你的名声一起要污了。”
他没理会我的胡言乱语,微微皱了皱眉,“你喝了多少?”
“还不是为了你的鬼任务。“我抱怨。
“楼下酒吧那两排酒也是为了任务?”他不留情面地揭穿我,萧闲果然是法瑞燃翻版,事无巨细都直接上报。
“怎么不是,说好陪我,宿夜不归,我这不是去借酒浇愁吗?”我收敛起笑意,换上一脸幽怨。
他头一次没有出声反驳。
“晚餐也是,你要直接出面,只要说一声的事,害我费了一晚上的口舌。”我难得见他认错,继续蹬鼻子上脸。
“真那么灵验,你就不会假传圣旨,加一句小林先生关照,人要来对质,我又不会揭穿你。”他的语气有些软。
“那好,以后有什么事,我就这么办。”我意外地拿到一枚尚方宝剑,赶紧接来藏好,说完我伸手给他,“站不起来了。”
他拉我起身,我转手尾随他进了房间,往他床上一倒,“一个人睡做噩梦,今晚借你的床用一下。”我说的确实是实情。
“起来洗洗干净。”他的口气带着嫌弃。
我随便冲了个凉,裹着浴袍倒床上,很快就人事不省地睡过去了。
清晨的晨曦微光中睁开眼便看到他眼弧下眼睫打出的朦胧光影,我突然觉得心满意足,这一觉睡得沉,竟然没挪过窝,除了多了一层被子,浴袍还老样子地裹着,我没管他是醒着还是睡着,懒懒散散地开口,“昨晚我没借酒占你便宜吧?”
“嗯,睡得象只死猪。”他略带倦意的声音依旧声线丝滑清晰。
“你也不给我套条内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昨晚被你办了。”我压低了声音笑。
他依旧闭着眼,睡得一脸宁静,好像答话的另有其人,“哪个口味这么重会办只死猪。”
我噎了一噎,直接忽略他的嘲讽,趁他不查,在他侧脸脸颊上亲了一口,顺便表白,“好喜欢你。”而后在他有所动作前翻身下床,一键三连,毫无拖泥带水,走到房门口,不忘回头提醒他,“起床了,别耽搁了早课。”
他象一尊被定型了的玉雕,人没有挪动丝毫,只是掰了一下嘴皮,“哪有那么早的课。”加普哈斯的课早九点到晚九点,现在六点还没到。
我裹着浴袍站在门口看了他片刻才回嘴,“洗漱早餐赶路备课都要花时间,三小时根本就不够用的,你知不知道?”
“你闲得发慌是不是?”他闲散的声线突然高度聚焦。
我在他抄到凶器揍过来之前逃离波及范围。
被我吵得睡意皆无的林翦璃到底还是在我梳洗结束的同时换洗完毕,沉着眼皮一同出了门。穿戴正规的萧闲一早侯在门口,目不斜视地打开车门,林翦璃当天课程所需的用具分门别类地安置在车厢储物间,上面还标明了课时,上课地点,授课老师等等之类信息,但凡识字的肯定不会搞错当日行程,这保姆当得过分称职,长此以往雇主一定会被他培养成点一点动一动的机械工具。我留意到今天的司机不是萧闲,换成了林翦璃去星光大道接我的那个。车门关上,后车镜中可见萧闲提着一只拖箱上了另外一辆车,与我们这辆车分道扬镳。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林翦璃,这是撤了?
“是你能啊,见一个撩一个,撩完还一脸无辜没事人一个。”他翻着书页冒了这么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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