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关怜自己去学校找到校长。

校长看到关怜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十分震惊，他当然记得他。

他之前问过江崇敏，关怜今年怎么回事没去考试，要不要给他一个复读的名额，江崇敏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有事吗？”

“我还能复读吗？”

校长听到这个好消息开心还来不及，估计老师都抢着要，只要关怜能去考试一切都不是问题，“当然能，给你最好的班。”

关怜来到了一个全新的班级，陌生的同学，陌生的老师。

班里的同学看见关怜走进教室目瞪口呆，上一届年级第一的传说谁没听过，光荣榜上雷打不动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去考。

关怜伴着众人的视线坐在了后排的空位置上，掏出新课本，这一届的书全部改版了，但是好在内容并没有大变动，他还是要警惕。

关怜一如既往的古怪，不爱说话，没有朋友。他在这一届里没有再坐稳第一，第一次考试直接跌到一百名外，随着对学习内容的熟悉，才慢慢找回感觉。

关怜没有再住校，也没再兼职，仍旧穿着曲宽彦给他的那些衣服，好的衣服几年都穿不坏，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早上按时吃早餐，在学校待一整天，晚上回家接着看书写字。

时间飞逝，转眼又到了百日誓师大会，学校叫来了陈乘，他在去年高考像是一匹黑马，直接冲到了年纪第四，不出意外被最好的那所学校要走了，今年作为优秀毕业生重回母校，风光无限。

陈乘打扮俨然有了大学生的样子，自由肆意，在台上侃侃而谈。

关怜坐在人群中看着台上被聚光灯笼罩的人面无表情，他早就已经记不得陈乘的样子了，直到他自我介绍的时候他才想起是谁。

陈乘正在台上慷慨激昂，目光无意间扫到一个无比熟悉的脸，好看得让他心惊肉跳的脸，一瞬间声音直接卡在那里，隔了几秒钟才慌忙移开视线，继续讲话。

陈乘心如擂鼓，嗓子在发抖，仿佛面前的话筒在扩大他的心跳声，讲话一结束，陈乘马上在门口等着，

他差点没认出来，他怎么剪头发了？他失去关怜的消息很久了，他找不到他，只知道他没考试，没想到他复读了，他想问问关怜到底怎么回事。

大会结束，关怜随着人流出去，在门口突然被用力地扯住胳膊，关怜皱着眉头看向来人。

“关怜，你怎么在这？”

关怜脸色不好看，呵斥着：“放开。”

陈乘似乎有点怕关怜，立马松了手，“你…还好吗？”

“离我远点！”关怜说话的声音并不小，引得学生频频侧目。

陈乘不敢再说什么，看着关怜离他越来越远，他明明上一秒还无比骄傲，可在关怜面前他总是抬不起头，像是不堪全被摊在他面前，即便外面包装得再好，芯子早已潮湿发霉。

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端午来了，这天余子温带着粽子来关怜这里。

余子温絮絮叨叨自己白天参加同学会的事情，这是他们毕业后第一次聚会，他们班成绩不太好，大部分人走了本科，剩下的几乎都在复读。

余子温吃着关怜切给她的水果问道：“我今天才听说，你知道你们班当时重本率多少吗？”

“不知道。”

“你们班就三个没走重本，估计江老师奖金直接拿到手软。”

余子温说完才反应过来在说胡话，她这不直接戳他心窝子吗？

好在关怜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余子温赶紧换了话题：“你还有钱吗？要我给你吗？我拍戏赚了挺多的。”

关怜摇摇头，“我够用。”

余子温知道他没去兼职，心里虽有疑问，也没问出口。

关怜变化大的她感觉像换了个人，过完年回家的时候，关怜就已经去学校了，她不知道关怜是怎么想通的。

那天晚上她在门口等关怜，关怜比她上次见他的时候看起来健康很多，那一头半长发剪掉了变成爽朗的短发，穿着做工极好的短袖，裤脚整齐的卷边，下面搭配一双干净的球鞋。

她印象里这样的他只是短暂出现过某个假期，他还在那栋洋楼里。

“你……怎么剪头发了？”

“太长了。”关怜随口应着。

进门后，房间里漆黑一片关怜打开灯，拿出桃子给她仔细地削皮，再切成块放到她面前。

余子温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关怜削水果的那一瞬间，她好像看到了另一个人。

在曲宽彦家里住下的那天早上，她迷迷糊糊起床，也是看见曲宽彦站在厨房里对着阳光仔细地削果皮，她还过去问怎么一大早吃水果，曲宽彦跟他说榨汁用的，关怜早上喜欢喝果汁。

关怜现在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像是曲宽彦照顾他一样照顾自己。

余子温走之前还是不放心，给他留了五千块钱，关怜看见后默默收了起来，下次见面还给她，他用不上。

对他来说，这二十万轻易抹平了他所有痛苦的褶皱。自尊，人情，自由……

高考这一天又一次盛大地来了，依旧在下雨，关怜这一次坐在考场上心如止水，提前拿好笔，等着试卷下来。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了，关怜坐在位置上等着老师收卷子，这是他第三次高考，和预想中的一样顺利，彻底结束后，校园里满是欢呼，关怜站在人群中望向远处，好像有个人来接他。

个子高高的，长相出挑，牵着一条金毛狗在人群中异常显眼……

考完之后关怜给自己找了个暑假工，在辅导机构当老师，教小学生写作业。

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没有超常发挥也没有失误，他的第三次高考水平也没比之前高多少，687分，足够了。

刚查到分数电话就响了，招生办打来的，问他愿不愿报考这边的学校，关怜应付了一句就挂掉了。

下班回到家，家楼下已经有几个人在等了，本地大学派来的，关怜没把人请到家，就在一楼听他讲。

那人先是介绍了学校，说今年入学刚好赶得上百年校庆，如果关怜报考，还有额外奖学金可以拿。

关怜问：“多少？”

那人有些讶异，没想到一个小孩子这么在意钱：“奖学金吗？”

“嗯。”

“是这样的，是要你来先给2w入学奖学金，在校学习优异还能再拿，奖学金的种类很多，国奖，校奖，贫困补助也都能申请。”

关怜点点头，留了个那人的号码就上楼了，今天有几个学校给他打电话，他一一回过去，问清楚各个学校能给的奖金和补助的具体数额，准备报考那个最高的。

关怜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好，夏日蝉鸣交错，树影间炽热的阳光打在地面上，学校里教学楼正在翻新，热浪夹着灰尘一股股涌来，关怜正想躲过去，后面的卡车拉着东西朝这边缓缓开过来，“嘀嘀嘀”，示意关怜往旁边让一让。

关怜下意识地挪着步子，看着从自己面前驶过的车恍若隔世，那天晚上……在医院，曲宽彦问他有没有听到滴滴声……

关怜瞬间泣不成声，夏日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温暖又明亮，天晴了，他原来没有离开，早就站在终点在等他，为他庆祝，他听到了，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