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钟,医院浴室哗哗的水声在持续一段时间后停止,只剩下零星几滴。
外面水池旁,池信把洗脸盆里堆着的衣服拿出来洗。
本来今晚池信不值班,但她临时决定义务为医院奉献,而且是在走出医院大门几百米的情况下又折返回来。
随着手上揉搓,血慢慢浸出来,一瞬间染红了整个水池。
没错,是柳山南那套带血的制服,腹部还有一个被刀刺坏的口子,在浴室昏黄的灯光下像无底黑洞。
好不容易把上衣搓干净,准备洗裤子的时候护士长裹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一眼直击要害,“池医生,这是......哪来的血啊?”
她马上解释,“我一朋友受伤住院,衣服脏了。”
护士长人精一样,揪起衣服肩上的“特警”二字,说:“看来咱们科终于要有喜事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是朋友。”
池信有点无奈,怎么都听风就是雨,如果她真和柳山南牵手,是不就该有人问孩子几岁了?
“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我可从没见你给男人洗过衣服,是那位英雄柳山南吧?”
池信扭头看她。
“急诊室都传遍了,说你们认识,还说他勇斗歹徒,差点儿挂了。”
“柏晓天传的吧?”
老季一向用事实说话,在确认之前他不会瞎传,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柏晓天。
“徒弟向来关心他师父终身大事,可不是随便谁就能把你领走的。”
池信暗暗记下,找机会必须教育这个兔崽子。
......
洗完衣服,池信去查房,柏晓天眼尖,抓到她影子立马跟过来,池信没说什么,但特意把柳山南的病房留到了最后。
刚进去,池信就看见田野坐在柳山南旁边,一把鼻涕一把泪,装得像模像样,他身后还有三位穿着同样制服的人,各个高大威猛型。
池信看出他干嚎,问:“这位先生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床上躺着的人比你还健康呢。”
田野赶紧站起来,握住池信的手,“我家南哥咋样了?对那方面有影响不?”
“你干嘛?说话归说话,别上手啊!”
柏晓天把两人分开,语气不太友好。
池信吭了一声,柏晓天“嗖”地站到身后,肩膀缩着,明显被训的模样。
“哪方面?”,池信明知故问。
田野眨眼,“就是......男女方面呗。”
池信一改和他们一起登山时的放松状态,板着脸,说:“你现在让他一夜七次恐怕不行。”
柳山南实在忍不住,终于笑出来,笑完“嘶”地一声。
“你躺好。”,池信把病历本扔他小腿上。
柳山南默默拽过被子,盖住半张脸。
田野指着池信,说:“兄弟,给你们介绍一下,池信,池医生。”
“嫂子好!”
整整齐齐,声音洪亮。
池信皱着眉看过去,“要不给你们去神内挂个号吧。”
“不用不用!”
三连摇头,求生欲旺盛。
“这算工伤,记得让你们领导报销。”,池信操心的点比较多。
为了让柳山南尽量少说话,田野代为回答,“那肯定的,他们队长下午来看过了,南哥是他掌上明珠,宝贝着呢。”
后面一个同事走过来,“谢谢医生照顾我兄弟,方便留个电话吗?以后我们谁有小伤什么的好咨询你,省着跑一趟了。”
剩下两位集体点头,“对,咨询咨询,爱心传遍千万家。”
“齐放,不早了,你们赶紧回队里。”
柳山南从被子里钻出来,下逐客令。
“还有你。”,他看向田野,想一并赶走。
叫“齐放”的摇头,“队长都交代好了,大家轮流晚上陪护,你要抗旨啊?”
池信走到病床前,俯身,盯着柳山南的脸左看右看,“有哪里不舒服吗?”
“吵。”
好,明白。
池信直起身,看着齐放几个,说:“你们听他的回队里吧,晚上我值班,这位住院医也会实时看着,等有时间你们再过来。”
柏晓天瞪眼,这就突然被派活了?!还不是陪美女?
齐放有些为难,“柳山南,你自己真行啊?”
“行,回去吧。”
“那你记得吃水果啊,要什么就打电话,再来的时候带给你,安心养伤。”
几个人“恋恋不舍”离去,但田野还是没走,此时此刻除了医院保安武力相逼,否则谁也撵不走他。
池信知道田野晚上一定会守着,毕竟这二位才是可以把后背交付给对方的真兄弟。
“南哥,你制服呢?扔哪吗?”
田野瞧上瞧下四处找,就差钻床底了。
池信清清嗓子,“那个,我......刚拿去洗了,上面有血,不及时洗怕洗不掉。”
这理由找的,堪称完美。
田野笑了声,“池信,你看我制服也脏了,要不要顺便......”
“不顺便。”
残忍拒绝。
......
从那之后每次池信查房,柏晓天必跟着,上厕所都得往后排,学习的精神头比以往还要热烈。
“徐师兄最近没消息啊?”
柏晓天是池信的后辈,但也和徐远辰认识,只是没那么熟。
“你有事找他可以打电话。”
“不找不找,好不容易没人和我抢你了,找他干嘛......”
池信瞪他一眼,“别以为最近表现好我就不收拾你。”
“不是,师父,你最近怎么总值夜班啊?院里又没给你排那么多。”
原因很明显,池信也自知,就是不想承认,最近她每天都能见到柳山南,哪怕再忙也要看一眼。
“师父,到你朋友病房了。”
池信一眼瞥到柳山南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位姑娘,胸大腿长,模样尚可。
“医生。”,女孩儿看见池信后站起来,“他的伤不要紧吧?”
池信露出职业笑容,“再等两天就能出院了。”
“啊,太好了。”,女孩儿长出口气,把手里削好的苹果递到柳山南嘴边。
他偏过头去,说:“你回去吧,我也快出院了,不用再来。”
“那不行,你受伤都不告诉我一声,再说你还没答应做我男朋友呢。”
“我不喜欢你。”
此时的柳山南在别人眼中像个冷酷无情的渣男一般。
被公然拒绝,女孩儿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事啊,反正你也没有喜欢的人,我不着急。”
“师父,咱别看戏了,干活吧。”
柏晓天的提醒让池信回过神,刚要对柳山南例行询问,就见他伸手指向自己。
“我喜欢她。”
“......”
“?!”
病患向医生表白虽然不是史无前例,但对池信来说却是第一次,而且还在这样特殊的公开场合。
但怎么说呢,她没信,这时候挡箭牌才更有说服力吧。
“你......”
女孩儿一时语塞,看看柳山南,又看了眼池信,搞得她进退不得。
“柳山南,你太欺负人了。”
在眼泪掉下来之前,女孩儿选择离开是非之地。
等她走了,池信咬牙盯着柳山南,对柏晓天说:“还有两天他出院,这张床交给你了。”
“师父,你就请好吧。”
“等等,我不舒服。”
柳山南“吭”了一声坐起来,手放在衣角,要撩不撩的。
不管刚才怎样“绝情”,眼下还有其他人看着,池信不得不履行医生职责,她弯腰,主动掀开柳山南衣角,查看伤口。
恢复得相当完美,这小子装什么装。
“伤口没问题,你要是今天非得出院我不拦着。”
“我没说那不舒服。”
柳山南的话让池信差点儿气背过去,再一再二,她输了两次。
“柏晓天,把刚才那女孩儿追回来吧,就说柳山南同意做她男朋友。”
这种事柏晓天当然愿意做。
“我错了。”
柳山南赶忙低头,不给柏晓天追上去的机会。
“徒弟,走着。”
总算扳回一局,池信带着柏晓天得意洋洋离开。
......
又一个大夜班,池信从办公室出来准备去病房,她嘴里含着一块椰子糖,又甜又香。
快走到病房的时候柳山南迎面过来,他手里拎着一瓶没打开的“昆仑山”矿泉水,见面第一句就是,“你去哪儿了?”
自上次他当着大家的面说喜欢,两人都没再提这茬,默契得很。
“谁让你出来瞎跑的?”
“你。”
池信咬着嘴里的糖,严肃脸。
“你说可以适当散散步。”
“我那是让你在病房里,外面人多,撞到你怎么办。”
“这会儿没人。”
夜班的池信总是一脸疲惫,她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行,你帅你有理。”
柳山南也坐下来,拧开手里的矿泉水递过去,“给。”
“谢谢。”,池信接过,瞄了眼他,穿病号服的柳山南比平时乖顺不少。
消灭掉半瓶,池信擦擦嘴角,“自从回来,我都喝不惯其他牌子的水了。”
“所以给你买了一瓶。”
“怎么?有事求我啊?”
池信感觉他笑里藏刀。
柳山南摇头,“没有。”
“对了。”,池信掏出手机,打开相册,“你看。”
柳山南凑过去,闻到池信身上消毒水的味道。
别的女人是香水味,她是消毒水......还真特别。
“你是小狗吗?”
“嗯?”
池信不禁笑出声,“瞎闻什么。”
柳山南拿过手机,往前翻看,各种小猫咪的图片,动的,静的,甚至埋猫砂的都有,再往前翻,他看到了自己。
在玉珠峰顶的时候......
池信也看到了,显然现在抢手机已经来不及,只能将误会降到最小,“你要吗?发给你啊?”
尽量自然,不露痕迹。
“好。”,柳山南点头。
池信拿回手机,打开微信,发送原图,还没等图片完全发过去,却接到柳山南发来的一张图。
也是在玉珠峰顶,池信弯腰头埋在雪里,焦点是撅着的屁股,好笑又狼狈。
当时和王梵俩人搞怪互拍,谁成想被柳山南捡着了......
“你网速怎么比我快?”,
“嘎嘣”一声,她咬碎了嘴里的糖。
柳山南靠后,倚着椅背,“你好像关注错了重点。”
我故意的,不行吗?
池信把手机揣回兜里,深夜的医院是最安静的时刻了,因为安静意味着没人受伤,意味着世界上又少了一些痛苦,所以池信最喜欢这时候。
“看看我伤口怎么样了?”,柳山南主动询问。
自他受伤以来,池信掀他衣角变得光明正大,腹肌福利也随要随有。
池信俯身,手指在伤口旁边轻按,按到一半的时候听到脚步声,她抬头,和季斌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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