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没补刀!
那具尸体,不对,那张人皮被叶安黑剑扫过的冲击波带起,空荡荡地在风的作用下完全舒展,那物已经不成样子,伤痕数道泛着黑紫,溃烂严重还散发着恶臭。
轻飘飘一片缓缓落地,白纪舟一连几剑直击要害,却仍是不解心头恨。
动作间丝毫没有注意那张皮正在一点点消散,化作缕缕灰烟让人握不住也抓不牢。
“白纪舟,冷静。”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搭在他的肩头,那手掌格外宽厚许是因为常年练剑故而掌心结下三两茧子,白纪舟有些吃痛,强行被叶安停下动作。
他咬牙切齿两眼发黑,听着这无足轻重的话只觉得一口凌霄血哽在喉头。
冷静!到手的“鸭子”飞了怎么冷静!
他恨,恨自己阅文无数到头来还是犯了天下主角必定会犯的错误。
曾经的他大声斥骂:“这主角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啊,这都能忘!”
现在的他对着空荡荡的一张皮陷入深深自责,苍天好轮回啊!
突然,头顶覆上一片阴影,紧接着浑身一暖,他被叶安抱在了怀里,呼啸的风被宽厚的身躯尽数挡下。
叶安的个子不知何时又长了许多,两人这么搂着,唇瓣有意无意地擦过白纪舟的耳尖。
白纪舟征愣一瞬,并未察觉,此刻的他心底淌过一阵暖流,相处越久他愈发觉得叶安并不似表面看着那般不尽人意,虽然又是脾气确实很古怪也不太会说话,但这安慰人的方式倒是蛮……
可爱的。
可爱?不对不对不对。
白纪舟摇摇脑袋想要把这奇怪的念头甩出去,发丝贴着面前人的胸膛,轻轻一动便乱了几分。
叶安受不住痒轻笑一声,即使细如蚊呐奈何两人距离实在太近,还是被白纪舟轻易捕捉到:“笑什么?”
他正因为自己疏忽而恼怒时这人竟还能笑得出来!
“没。”叶安轻轻将人松开,垂着眼眸,双手环着胸极其自然的岔开话题,“现在冷静了?”
这么一闹心情确实平复不少,白纪舟无心同他争执,随即转身走向那张人皮。
那物似火焚烧成灰烬般随风散得只剩半个身子,他蹲下身仔细查看未曾发觉叶安就跟在身后。
随手捻起一抹血,放在鼻尖细嗅几下,这一闻就像是一道闪电直击心头,白纪舟眼神微颤,指尖发抖。
这具尸体,这张人皮主人,至少已经死去近百年了。
也就是说这本就是一个空荡荡的肉身,只不过被那所谓的祭司占据,行尸走肉般一占就是近百年。
一旁的叶安也察觉不对,他眉间一拧沉声道:“奇怪,死了一百多年了。”
日月轮转,四季更迭,这不知是何物的东西混迹在人群中,一混就是上百年。
妖怪混迹人群吸□□气,妖力只增不减,此刻没了肉身束缚,就这么放任下去,怕是要酿成大祸。
……
快想想啊白纪舟!快动脑子想想这妖怪会逃到哪里去!
寒风瑟瑟,黄沙漫天,水患祸世,霍乱频发。
枯株朽木,火刑献祭,男女老少聚在一起,对着高台那人三跪九叩。
八抬大轿,锣鼓喧天,红轿里的女孩掩面哭泣。
被冠于祭司名讳的他受尽崇拜与尊重。
太守府。
赫莲郡主近日大有好转,非但卧床数日惨白的小脸红润了,时不时还能下地走上两圈,江东太守那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自打太守对那老郎中下了最后通牒,他提心吊胆生怕一不留神掉了脑袋,好不容易寻来一种草药,熬成汤送到郡主面前。
一勺一勺的下了肚后,郡主竟真止了咳,甚至当晚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赫莲郡主屋内灯火通明,往里看白纱曼曼,一个小丫鬟端着一个碗跪在床边,笑得格外甜:“郡主小心烫,等婵儿吹凉了再给您喝。”
勺子打着旋撞在碗沿发出叮当响,屋内点着一支凝神的香混着汤药的草木味。
白纱落地,纱帐内缓缓坐起一个瘦小身影,黑色长发滑过白皙脖颈散在柔软的寝衣上。
婵儿惊呼一声,赶忙去扶:“诶,小姐,小心着了凉。”
赫莲挡过她的手,轻笑道:“哪有那么娇气。”
郡主这是怕她担心呢,明明自己都瘦的皮包骨头似的坐都坐不起来,还要想着法子叫他们不要担心。
婵儿心头一颤,忙道:“诶是是,我们郡主好着呢。”
赫莲也是笑。
突然吹起一阵风,窗子砰得一声被撞开,烛光摇曳两下险些熄灭。
隐隐中婵儿察觉到丝丝寒意,一边朝窗边走去,嘴里还嘟囔着:“这鬼天气,分明还没入冬啊。”
窗子被合上,寒意还是顺着屋缝渗入,婵儿打了个颤,放下手头的汤药就要去给郡主找件厚衣裳披着。
她家小姐心善,待下人极为友好,婵儿更是打小就跟在她身边,对自己小姐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
绕过屏风就要找那件银白色狐皮斗篷,正寻时,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一阵响,怕不是自家小姐不听话又偷偷下了床。
“小姐,起风了,您就躺着罢。”婵儿将斗篷搭在手臂上,眉眼含笑,“这种小事交给婵儿就好。”
可待她转身看清那屋内状况时,骤然间瞳孔猛缩浑身一抖,银白色狐皮斗篷顺着滑落至地。
“当真在太守府?”叶安乘着风跟在白纪舟身后。
方才变故突然,白纪舟指尖沾着血蹲在地上不知想起什么,叶安未曾上前打扰只静静地守在一旁。
随即,他惊呼一声拉过叶安马不停蹄地就往这边赶。
“当真。那物披着一张皮囊,打着祭司名号游历百年,如今被逼至绝境才不得已金蝉脱壳。”白纪舟步伐更快了些,“要说江东哪个地方他待的最久且最为熟悉,为首的定是他那祭司府。”
金蝉脱壳褪皮逃生,如此之举,谁有能保证他没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一百个候选皮囊。
但愿是自己猜错了,白纪舟想。
轰隆一声,一道闷雷闪过,狂风掀起屋顶瓦片,嘎吱嘎吱吹得人心惶惶。
赫莲郡主喜好花,各式各样不同的花被她载在小盆子里,一个一个并排摆在窗子朝阳的那边。
然而此刻,那一盆盆一看就知道是被养得极好花接二连三地摔落至地,泥土纷飞,溅在瘫软在地的婵儿脸上。
她被吓坏了,极度的恐惧令她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面前是格外熟悉的郡主,可有又所不同,比如——
她家小姐不会赤着脚走在地上,不会不修边幅的滴落口水,更不会猩红一双眼好似盯猎物般看着她。
“小……小姐。”婵儿跌坐在上,手脚并用向后挪动,颤着嗓子企图唤醒郡主的理智,“小姐,我,我是婵儿啊……”
啪嗒啪嗒,那是赤足踩过木板的声音,宽大的寝衣挂在她的身子上,狂风刮过,单薄寝衣被吹得猎猎作响。
“您看看我,我是婵儿啊。”
赫莲郡主黑色长发被挂乱,衬着惨白的一张脸此刻更显沧桑,嘴边是挂不住的津液滴在身上洇湿一片。
看着眼前人如此狼狈,婵儿眼圈一红,顾不上害怕,猛地扑过去抱住郡主的腿,哽咽两声:“小姐…快醒醒罢。”
她不知道自家小姐是怎么了,只是出于本能的心疼一股脑就扑了上去。
赫莲听不清声音也认不出眼前人,她不满束缚,猛地抬腿揣在那人肚子上。
“唔……”突如其来的痛意让婵儿不由得松了手,只一瞬她便咬着牙再次抱上,像块狗皮膏药似的任赫莲怎么甩都甩不掉。
她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嘶吼,蓦地抓住地上那人的衣角向后甩去。
赫莲身子骨瘦小,但此刻的她不知为何力气变得不是一般大,只一甩,婵儿就像纸团似的轰隆一声撞开屋顶瓦砾,被抛向空中。
高空之下她甚至与鸟燕齐肩,随即坠落就要砸向地面,婵儿面如白纸征愣一瞬,顾不上身上的痛意便尖叫出声。
“接住你了!”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只觉得身上一轻被人接住,闻声睁眼看去,只见一抹白色映入眼帘。
白纪舟两人是一刻不敢停歇地赶到太守府,彼时天已黑,府中只有点着的几盏明烛,纵使烛光再亮也照不清这偌大府邸的全貌。
他低声骂上一句,凭借着空气中的妖气找到祭司的住宅,可当两人提剑踹开屋门准备迎战时,却发现那屋子竟是空的!
调虎离山。
白纪舟瞬时反应过来,凝神静气一念间,突然不远处穿来一声巨响,顺着看去,竟有一人被抛向空中,近30尺高。
这摔下去是会死人的吧!
顾不得思考,白纪舟两手一甩举步生风,脚踩玄阳一跃而起,稳稳接住空中那人,待到平安落地后才缓缓松下一口气。
起身看去,到是谁有这般气力竟能撞破瓦砾将一个姑娘伤得如此之重。
答案显而易见。
白纪舟足底一点,玄阳便翻身而上被他稳稳接在手中,“祭司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身后穿来窸窸窣窣一阵响,随即郡主屋子的门就被敲响,窗子映出一道黑影。
一道夹杂着几分担忧的男声传来:“莲儿,乖宝,睡了吗?爹听见响就想着来看看你。”
屋内明着灯,却无人应答。
“睡了好,睡了好,睡了爹就不打扰你了。”声音越来越小,那人似是叹了口气,随即离开。
屋内,赫莲在听见江东声音的那一瞬,眼中闪过一丝奇异,是不同于浑浊的清澈明亮,她挣着身子嘴里发出唔唔响。
紧接着,身侧的右拳毫无征兆地抬起狠狠砸在自己脸上,一个身子像是被割裂般互相殴打,就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争夺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白纪舟神色微拧,提剑跨步正要上前,紧接着,屋门被毫无征兆推开。
江东太守身着寝衣,额角浸着汗大口喘着气:“莲儿,爹这心头只颤就是静不下来。”
“爹看看你,看看你就放心了……”
太守抓着心头衣角抬眼看去,还未说完的话卡在喉咙里,入眼尽是狼藉。
他久久未缓过神,随后“唔”得一声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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