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吃了就发财

“昂……死了。”柴有味无辜,“我本来也没承认是我骗你啊,是你非以己度人,觉得我骗你,也不给我机会解释……”

刘贵枝含恨闭眼,“你他娘的……”

柴有味:“再说我也的确不算完全地骗你,因为在骗你这件事儿上,我也的确是骗了你一点……”

刘贵枝头晕,“你说点人话行吗?”

柴有味:“小芬的确是死了,但跟偷魏存尸体的事儿没关系,病死的罢了。”

“病死的?怎么好端端偏赶上这个时候病死了?”

“嗯……她倒还真不算好端端,她是身体一直有毛病,这些年在魏府没少犯病,这回大概也是因为魏存的事,心情起伏过大,病过劲儿了。毕竟这孩子,一直以来是真拿自己当魏存的亲女儿。”

被骗过一次,刘贵枝已有些疑神疑鬼,双拳紧握,额头冒汗,咬牙切齿,一副大难临头的模样:“什么病?”

柴有味头一回见她如此模样,哪怕知道这不是该笑的话题,还是忍不住想笑,道:“喘症,这个是真的喘症。”

“喘症?小芬有喘症?”

“嗯……”柴有味指指心口,“这儿有点问题,听说从来的时候就有了,犯起病来胸闷气短,容易猝亡,跟老杜从前提到的那个姓彭的邻居大概是同一种毛病。至于跟魏存……应该只是巧合,不过就算是巧合,也足够让人误会了。”

刘贵枝迷茫,心中一瞬冒出诸多想法,开口却只剩一句:“那老杜怎么回事儿?”

柴有味随即立掌,“苍天有眼,我真没跟他串通。他跑过来应该真是为了借炭,谁知道正好撞上你口出狂言。”

“那他娘的不是你逼着我说的吗?”

“那我也没想到……”柴有味心虚眨眼,企图狡辩,却良心作祟,低头认了,“行,这事儿怪我,怪我还不够懂你们这对狗男女,行了吧?刚才我的确该听瞎子的话闭嘴,可我也是的确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能是如此走向……”

“不过也好。”他话锋一转,“总比你一直不说强。”

刘贵枝:“可我根本没有切实的证据,一切都只是猜测,万一我搞错了,她在十一岁——毫无保护自己的能力时便遭此怀疑,这辈子岂不是要被我毁了?”

柴有味:“那你原本打算怎么办?一直憋着不说?”

刘贵枝沉默,因为显而易见地,她的确逃避了几天,死活不聊魏家的事,还挺爽。

柴有味一声长叹,没有继续追问,转身远眺,忧心忡忡,目光的尽头,是魏府奄奄一息的宅门,一旁的杂草地上,一只野犬正在低头寻食,左右徘徊,与不时被风吹起的白色纸钱碎片相佐,十分凄凉。

小十日过去,那宅门上已不再是一片雪白,那对话却还一直萦绕在刘贵枝耳边,她连续多日沉浸在“自己真该死却好像不那么该死”的情绪里,整个人都颓废了下来,此刻迷离望着那方向站了没一会儿,魂儿又被柳树上的蝉鸣勾走,直到肩头一沉,她猛地醒神,眼前一伙儿陌生人,为首的男子一脸担心,“您没事儿吧?”

周围乱乱哄哄一阵吵闹,刘贵枝连忙晃头,“没事儿。”

“哦。”男子略有不快,“没事儿的话,我们五个人。”

犹如一阵寒风刮过,刘贵枝一个激灵,低头看自己一身金线祥云纹红袍,抬手摸自己头顶金边状元帽,终于想起自己正在做什么,连忙弯身做“请”,接着大喊,“五位贵客!”

然而一起身,五位客人却是动也没动,为首的男子脸上已有些挂不住,嘴角微颤,指着刘贵枝身后的方向,“现在……能吃?”

刘贵枝一愣,转头看去,这才见燕子楼上上下下已坐满了人,柴有味连手带胳膊举了四个盘子,正如风火轮般从后厨转出,面对人满为患的大厅,就快没路可走。

刘贵枝这才尴尬一笑,从后腰掏出纸笔,“不好意思啊,吃饭的话可能要等一会儿,您五个人的话,现在排在……”

顺着纸上的号数下去,她一惊,“我去,怎么都五十号了?”

*

柴有味认识刘贵枝很多年了,至今还会对她感到新鲜,就比如,他最近一直想不明白,刘贵枝这么多年到底为何会这么穷?她明明很能挣钱!

“你不会是故意骗我呢吧刘贵枝?你天天穿得跟个乞丐似的,不会是一直跟我这儿装穷呢吧?”此刻夜已近深,终于送走了楼中最后一波客人,柴有味再也忍不住心中疑惑,一脚跨上木头箱子,上手去揪刘贵枝破洞的袖口,势要一睹她身上的麻布里会不会藏着金线。

瞎子刚从后厨洗了手出来,见状连忙一个快步闪身挡在了刘贵枝中间,假意冷脸,“干嘛呢?”

“我看看怎么了?”柴有味于是也假意瞪眼,隔着瞎子左一下掏手右一下掏手,“我掏,我掏,我掏掏掏……”

刘贵枝无奈,原本在木头箱子上发呆发得好好的,造此“横祸”,又的确不想让柴有味碰到自己,只好拽着瞎子的后背左躲右躲,就这么随二人老鹰捉小鸡般在木头箱子上折腾了一会儿,她果然“嘎嘎”笑出了声。

柴有味这才给了瞎子一个眼神,完成任务一般松下一口气,仰面朝天向下一躺,掉进了木箱后堆积如山的铜钱里,笑得嘴角疼。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刘贵枝这回是彻底体会到了——自打燕子楼开始赚钱,柴有味没有一天不是从头乐到尾的,每日高高兴兴去点卯,高高兴兴回家来,多大的困难都不见愁,口头禅一度变成“都是小事儿”,带着整个燕子楼的气氛都变了许多。

刘贵枝这才突增感悟,原来有时候人烦心并非真的只是因为某件事,不过是缺少一种快乐的氛围,而这种氛围,多半能用钱买来。

却是因此,刘贵枝的情绪于近日直落千丈,陷入谷底,一如此刻小心翼翼站在木头箱子上,生怕不小心碰了箱子下面的铜钱,引雷劈坏燕子楼,她摸着身上满是补丁的麻衣,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是连这种最简单的快乐都握不住了。

柴有味因太过开心,根本顾不上探究刘贵枝赚钱的“秘密”,但刘贵枝自己门清,身为财神奶,她唯一还能称得上是有用的能力,也就剩一个帮人招财了。

此番将燕子楼打造成酒楼,既要招揽客人赚钱,她想得办法也很直接,那就是当回这个财神奶。

燕子楼铺面一般,环境一般,小二只有柴有味刘贵枝两个,柴有味不用说,刘贵枝脸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唯剩下一样有得商量的菜品味道——瞎子是会做菜,可一天炒二百份的量,第一份和第二百份怎么可能是一个味儿?

从这些酒楼基本要素出发,燕子楼没有一样符合,但刘贵枝却十分自如,开业第一天,只神神叨叨在后院对着财神像上了炷香,接着“战袍”一披,孤身一人抱着瞎子刻了一天的刷粉木头元宝,往门口一站,不管路过的是谁,只一句——“吃了就发财”。

没来由的一句话,一开始自是没人信,可架不住燕子楼一天门口走过五十个人,总有一两个路人被刘贵枝的财神装扮吸引,将信将疑进来一坐,发现价格也不贵,菜也算能吃,总能对付塞两口,也就是这两口,让“吃了就发财”的承诺顺利兑现。误打误撞进了燕子楼的几个客人果不其然接连迎来财运,消息传来传去,没两日过去,众人将他们凑在一起一对便会发现其中的共同点,便是几人皆走进过一家名为“燕子楼”的酒楼。

燕子楼自此于坊中出名。

每日一大清早,瞎子准时钻进厨房备菜,刘贵枝擦地擦桌,柴有味去衙门点卯;日上三竿,瞎子起火掂勺,刘贵枝“变身”财神在门口揽客,柴有味借着衙门的午休奔回楼当小二;天色渐晚,中午的流程重来一遍,柴有味彻底放衙,冲回来还能把碗刷了。

三个人每日忙得像陀螺,却各有各的开心。瞎子爱好做菜,正愁没人欣赏他的手艺;柴有味从前在衙门日日受气,回家挣钱能让他把衙门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至于刘贵枝,开酒楼本就是她的想法,只要能做起来,她的目的达成,自然心满意足。

燕子楼如此“飞驰”多日,很快就成为坊中当下最火热的酒楼,客人们早知道燕子楼的特点,来燕子楼吃饭大多不奔着菜,有时一桌五六人就点一盘菜,为的就是个“发财”的由头,一天就算一二十桌,瞎子也还算得心应手。

直到前日里出现了要排队才能吃上饭的由头,刘贵枝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才和瞎子柴有味二人商量着找人帮忙,而就今日的五十多桌客人来看,她这决定做得太明智了。

好在按约定好的时间算,帮厨今日就会到,此刻在木箱上玩完了老鹰捉小鸡,三人正一并在门口等着接人。

柴有味蹲在地上将铜钱一捧一捧锁紧角落的铁箱子,还在不住感叹,“呵……还说自己靠运气,你明明就是有做生意的头脑啊刘贵枝!”

刘贵枝敷衍一笑,见四周已无铜钱的影子,终于从“孤岛”上走下,想起十日前柴有味听到自己要做生意时的反应,猜柴有味此番多半是故意刺激,想引她反驳,还是勉强回了一句,“滚。”

说完几步走到门口,已是疲惫。

可能是门口的蝉鸣太吵,可能是魏家的案子太乱,也可能只是夏日白天太长,晒得刘贵枝这只见不得太阳的“地狱恶鬼”郁郁寡欢,她最近总觉得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终日闷闷不乐,甚至会为一点小事忧心忡忡,哪怕是站在门口招揽客人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望着外面的那棵柳树走神。

瞎子虽然从来不问,但刘贵枝知道他因为担心自己,私下没少找柴有味商量着怎么逗她开心,效果不明显时,后者甚至不惜主动找骂,就为了让刘贵枝能多说两句话。

刘贵枝看在眼里,不想瞎子惦念,多少会骂柴有味两句。

可偏偏今日要迎接新的帮厨,她因此心事重重熬了一个下午,实在筋疲力尽,刚说了一个“滚”,就不想再开口,一个人安静坐在了门口。

瞎子于是从后院找了粘杆儿,借着粘蝉的由头攀上了门口的柳树,算是陪她一并在门口等人。

谁知刘贵枝为此打量着看了他一会儿,神儿刚好又被这树给勾走了,再回过神,瞎子已经老老实实站在了身后,哪也不敢去了。

“哈……”刘贵枝肩头一抖,只觉头疼,盯着空荡荡的街角,竟露出了和蔼可掬的笑容,只有和瞎子独处时才有心多说两句,“有时候……真觉得我是这世界的后娘。”

瞎子沉默,片刻后才用轻松的语气好奇,“何出此言?”

刘贵枝无言。

但看她视线方向,瞎子也猜到一二,八成和今天要来的帮厨有关,思索一瞬安慰道,“都这么久过去了,他若是还怪你,又怎么可能答应来帮忙?”

刘贵枝无动于衷,并未被说服,依旧在发愁。

瞎子便也不再多说,背对着站到她身前,自腰后伸出一只手来,晃了两晃,“嗯?”

看着那只手,刘贵枝终是苦笑出声,把下巴严丝合缝的放上去,整个人依在了瞎子背上。

一股幽香扑面而来,她难得感受到一丝舒心,还没闻够,就听柴有味大叫着从楼中跑了出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又让我逮着了!刘贵枝!把脸拿开!说好咱们仨相依为命的,谁跟谁都不能更好!你们俩又在这偷情!”

瞎子知柴有味是有意逗刘贵枝,配合着又伸出一只手,让柴有味也靠在自己背上,果不其然,刘贵枝没一会儿就又跟柴有味较上了劲,二人又打又骂热闹了好一会儿。

直到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三人先后探出头,才见今天的客人终于到了。

“老……老柴?”

小衙役眼神怯弱,瘦得两腮发紧,背上一个巨大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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