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鹤之所以会答应谢灏看起来十分荒唐的请求，其实也是抱着一种看看对方到底能够搞出什么花样来的好奇心态，但是谢灏却过分正经，每次约他出来都是同读《沈谢体全集》，搞得跟读书会似的，最多到饭点了就再一块儿吃个饭。

在鉴赏完沈谢的同题绝句《咏并蒂莲》①后，沈元鹤终于问他：“如果只是这样读诗，那还怎么验证？”

“师兄很着急吗？我这不是想着一步一步来嘛，先入于诗，再出于诗。不过师兄既然都这样问我了——”谢灏一笑，猛然抓住沈元鹤的右手，“那我就直接一点儿吧。”

沈元鹤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来，目光在谢灏脸上逡巡，仿佛无声的诘问。

谢灏很委屈似的说：“我不是骚扰你啊，我是觉得，古人不都喜欢‘携手同游’嘛，跟现代人观念不太一样，我们得习惯一下。”

沈元鹤说：“那你也应该先说一声吧。那么突然，换谁也要吓一跳啊。”

谢灏试探性地问：“师兄的意思是，只要我提前说一声，你就会接受吗？”

还挺会得寸进尺的，沈元鹤心想。于是他答道：“人多的地方不行，其他的……随便吧。”

谢灏高兴得又去握他的手：“谢谢师兄！过几天清明节放假，你不回家的话我们去爬玉枫山吧，我知道最佳游览路线。”

沈元鹤点点头：“好，我还没爬过玉枫山呢，就跟你去见识见识吧。”

爬山的这一天天气晴好，玉枫山上游人如织。谢灏领着沈元鹤从一条相对僻静的小道向上攀登，茂密而青绿的枫树枝在微风中舒展，拂过两人的头顶。

“这条路比起大道，虽然难走一点儿，却格外有山林意趣。”沈元鹤心情很好，举起手想摘一片枫叶下来，“你闻到没有？空气中都是枫叶的味道。”

谢灏回头看到他的动作就笑：“师兄好兴致啊！只可惜还不是深秋，否则层林尽染，那才叫好看呢！”

沈元鹤将那片青枫叶在手中把玩，又抬头看看谢灏说：“那等到秋天的时候，我们再来一次不就好了吗？”

谢灏一愣，接着又一阵忸怩：“那会儿我的毕业论文早写完了……”

沈元鹤见状故意逗他：“怎么？论文写完了就把我这个师兄丢在一边了？过河拆桥可不行啊。”

他脸红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师兄既然想来，我一定陪师兄来！”

两人慢慢爬到山腰，重新汇入人流，往眺江亭那里去。亭中是人挨人人挤人，两人好容易才钻了空子挤进去，刚刚站定，沈元鹤却冷不防被别的游客搡得一个踉跄，谢灏眼疾手快，左手揽住对方的肩膀，右手又去寻对方的手，这一套一气呵成做完的时候，他自己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呢。

沈元鹤极少与朋友勾肩搭背，这就已经让他感到有些不自在，更何况谢灏还比沈元鹤高半个头，略略低下头来轻声问他有没有吓着的动作，怎么瞧怎么——

他不敢再想，只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不动声色地从谢灏的“怀抱”中挣开，转头去下望茜江景色。他情不自禁念起诗来：“‘眼底鲜英开次第，云头细叶响琅玕。’②我很喜欢这两句诗，用字并不生僻，却圆转清脆。”

“我也很喜欢。我还喜欢下一联：”谢灏倚着栏杆，顺着他的话说，“‘林遮曲径幽无似，风满春亭兴别般。’那时的崔思古多么意气风发啊……”

沈元鹤也叹了口气，转而又露了微笑，向谢灏说：“‘万事古来随逝水，殷勤劝酒且相欢。’”

谢灏凝视着他如黑曜石一般浓墨的眸子，忽然说：“可是这样欢乐的场面里，为什么谢灏会吟出‘拨撩心事独凭阑’的句子来呢？”

沈元鹤笑说：“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呢？除非时间穿越变成现实，你亲自去问问他。”

“当时的谢灏应该跟我现在也差不多年纪，”谢灏收回眼神，开玩笑说，“也许是文艺青年的忧郁情怀发作了吧。”

经过山麓处的文创店，沈元鹤进去一眼就看中了红枫叶形的滴胶钥匙扣，正面洒了金箔，背面用篆体字刻了“玉枫山”三个字。

谢灏从他手中拿过来看了看，悄悄说：“很普通啊，还卖那么贵。”

沈元鹤就笑：“来景点玩一圈也该留个纪念嘛。”

谢灏拗不过他，就说：“那我送你吧。”沈元鹤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主动掏了钱。

“你的钥匙呢？”他对沈元鹤伸出手。

沈元鹤掏出钥匙递给他，就见谢灏将那红枫钥匙扣挂在他的钥匙上，喜滋滋地说：“这段时间一直没送师兄什么，这个小礼物就当谢谢师兄答应我那么无理的请求了。”

沈元鹤低头看着回到手中的钥匙扣，在店中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点点金星，还残存着对方的一丝体温。

他不自觉蜷起手指，将它紧紧握在手心。

① 见第二十回。

② 以下三处见第十二、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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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开始有一点儿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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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番外三 中文系paro（二）